也许是说得太多，老太婆的声音开始变得气若游丝。
“我知道你恨我，恨就恨嘛，只要你过得好，没有牵挂地过日子，多好哇——”
童珍早已泪流满面，张玉在一旁默默地擦眼泪，她虽是一个粗人，但也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奶奶，我们回来了。”
童珍转头，看见十四五岁模样的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中年男人见这番情景，小跑了进去，仔细看清了童珍后，叫到：“姐！真的是你？”
印象中的童飞，是一个稚嫩的学生，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皮肤黑糙脸型方正，额上的抬头纹一条条地如此深刻，让童珍觉得，眼前的这个不是小她十岁的弟弟，而是比她大的哥哥。
“童飞。”
那学生走了过来。
“姐，这是我儿子，童小磊。”童飞转头向童小磊说，“小磊，叫姑姑。”
童小磊很礼貌地叫了一声：“姑姑。”
“小磊，你好。”童珍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她想到童飞肯定是有孩子，便早早地就准备好，“第一次见面，新年快乐。”
童小磊有点羞涩，他长得很高，已经和童飞的身高相差无几，只是因为瘦，和壮实的童飞比起来，略显得矮。
“收下吧。”童飞说，“姐，我回老家，在你同学中间一遍一遍地打听，还真的打听到了你的电话。没想到你这么快过来。”
童珍低眉，低声说：“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妈，姐回来了，你念叨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她。”
“是啊，见到她了，我安心了，安心了。”
童珍终于靠近了她，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头发已经全白，这个迟暮的女人，整个脸因为疾病已经变了形，皱纹密布在她这张变形的脸上。
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好好地生活，他们做得如此决绝，即便是得不到女儿的原谅，他们也在所不惜。
她望着童珍，眼神变得混浊。
见童珍走了过来，终于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瘦成了皮包骨。
童珍放在大衣兜里的手缓缓地移动，终于鼓起勇气伸了过去。
……
初三，木布市的天气异常明媚。
冷傅在镜子前试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何心蓝在楼下催促：“儿子，都已经七点半了。”
冷傅最终确认了一件黑色的商务羽绒服。
自从罗安杏说过他这大冬天穿得太薄之后，他便再也不想穿西装了。
他觉得这冬天穿个单薄的西装，还真是有点格格不入。
车上，何心蓝的心情明显很好，后备箱里放了一大堆要送往她娘家的礼物。
“给小罗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二十分钟后在楼下等我们。”
“我要不要去她家坐坐？”
“不用，下次叫她父母去我们家吃饭，正式一点。”
何心蓝点头：“也行，见她父母，总还是要正式邀请才好。”
罗安杏背了一个包，在楼下一边刷新闻，一边安静地等冷傅的到来。
她穿了一条长裙和一件短款羽绒服，长长卷曲的头发垂在胸前，因为高挑，又加上短款上衣，让她整个下半身看起来特别修长。
冷傅的路虎在罗安杏面前停下时，冷傅的眼神越发深邃。
他的眼中映出罗安杏的整个身影，那身影像一个仙女。
他还未下车，罗安杏就直接上了后座。
“阿姨，新年快乐。”
“小罗新年好。”何心蓝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罗安杏。
红包看起来很厚，胀鼓鼓的，罗安杏不愿意收，这红包太大，她拿着会烫手。
“小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在新的一年发大财，和冷傅的爱情能够顺顺当当。”
“阿姨，这红包我不能收。”
冷傅开动了车，说：“拿着吧，我妈对未来的儿媳妇，当然是不能怠慢。”
罗安杏被说得脸又红了起来。
何心蓝解释：“小罗，你和冷傅，在我面前都还是孩子，给孩子红包，这是风俗。”
她塞进罗安杏的包里：“千万别再和我客气，再客气，我要生气了啊。”
罗安杏闭了嘴，默默收下了这个大红包。
何心蓝想到她背的包，便问：“小罗，东西可都带好了，我看你背的包，怎么这么小呢？”
“够了，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呢。”
“哦，那就好，要初七八才能回来。”
罗安杏愣了愣：“初七八？这么久……冷总没跟我说呀。”
何心蓝不满意了：“小罗，你叫冷傅还叫冷总呀，该改改口了。”
……
车开到一间超市，冷傅停了车：“我去买点烟，你们在车上等我。”
他走进超市，在收银台外的烟柜上买了几条烟，正欲出超市，又想起了什么，便把烟放在烟专柜存放着，调头往收银台走去。
在收银台的旁边，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安全*套。
他觉得在乡下那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有必要买点这个东西备着。
毕竟在没有电视的年代，超生率太高也是和晚饭后缺乏娱乐有关。
但这五花八门的牌子让他眼花缭乱。
他拿起手机，百度了几个字。
“哪种牌子的安全*套比较好。”
最终，他没有采纳网友们的建议，因为都是打的软广告。
他拿了一盒冈本，往收银台付钱。
这个时候的超市，大妈们闲在家没事便来买买菜，于是很快便排起了长队等待买单。
几个大妈直接从冷傅的身边穿过，把他挤在了队伍的后面。
他拿着那盒冈本的手无处安放。
放在兜里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偷贼，拿在手中，又觉得很古怪。
后面又排上了一个大爷，看着他手中的冈本，表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冷傅从来没有这么拘束过，他突然想放弃这盒玩意儿，但又觉得放回去会更加引人注意。
就这样在这群人中间，他拿着一盒孤零零的冈本，排了十多分钟的队。
当他买完单，终于轻松地出超市门时，刚刚排在身后的大爷经过他身边，冲他笑了笑。
“小伙子，这玩意儿要早准备好，一大早来买，排这么长的队，等你买回去了，根本就没那想法了。”
大爷真是个老司机。
冷傅一手提着香烟，一手放在裤兜里，裤兜里放着那盒冈本，被他的手紧紧地握出了汗。
他一个业务出生的小伙，对身边这个大爷说的话，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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