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宫之后，齐誉整个人变松散了许多，要守的规矩也少了许多。

    睡懒觉、把书拿到床上读、去勾栏看戏、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打晃……上辈子没干过的事儿，这辈子全体验了，方才知道人还能活得这般有滋味。

    方明朗到的时候，齐誉正在作画，画的是他上个月刚养的奶猫。

    一只狸花猫，鼻子、嘴唇和爪垫都是黑色的，唯一粉嘟嘟的只有舌头，虽然只有两个月大，但看起来是一只颇威武的小猫。

    方明朗每每看到这只小猫就想笑，前段时间他们去勾栏看戏，其中有一出便是‘狸猫换太子’，那戏台子上用的是一只假猫，台下的四皇子却是动了养一只真猫的心思。

    作为本土猫，狸花猫太寻常了，以至于在花鸟市场都买不到这种品种的猫，还是同学家的猫生了一窝小猫，送他们的。

    自从这个小家伙被抱进府，四皇子俨然成了猫奴，把这只取名为‘珍珍’的小猫宠上天了，亲自给珍珍画画这也不是头一回。

    珍珍正躺在自个儿的小窝里睡觉，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后半个身子团成一团，连尾巴都打了个圈儿将身体围住。

    “怪不得都说‘懒猫’，这小家伙一天恨不得睡十个时辰。”

    他几次作画，就没有珍珍醒着的时候，全都是小家伙的睡颜。

    “还小嘛，小孩也是刚生下来的时候睡得久。”方明朗控制住自己想撸猫的手，画还没画完呢，别把小猫惊醒了跑出去。

    “对了，之前不是说要去周边几个省看看，我爹也准备跟咱们一块儿过去，就在这几天出发，你先提前让人收拾收拾行李。”

    齐誉拿笔的手一顿，暑假要比寒假长得多，快两个月的时间呢，要把周围几个省份走一遍，还得处理生意上的事儿，肯定不会几天就回来。

    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还有珍珍呢，猫的胆子小，不适合跟着人出行，但他要是一走就一个多月，回来小家伙该不认识他了，好不容易才熟稔起来的，昨天还主动凑过来让他抱。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齐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方明朗一看就知道齐誉在纠结什么：“猫是真不能带，刚把小家伙抱回来的时候，你也看到它有多害怕了，一天多没吃东西，连口水都不敢喝。如果是怕回来后它跟你陌生了，那你就留几件穿过的衣服，让人扑到猫窝里，上面有你的气息，就不会把你给忘了。”

    齐誉在某些事情上对方明朗还挺信服的，别看他这个表兄年纪小，但奇奇怪怪的知识懂很多。

    方明朗：“也不会去太久，开学之前总是要回来的。”

    齐誉：“嗯。”

    方明朗：“你要实在想珍珍，提前回来也行。”

    齐誉抬起头来：“那倒是也不必。”

    他不是真正的七岁小孩，在他七岁的时候，也没人把他当小孩哄过。

    再说了，他也不至于离不开一只猫，就算是一只挺可爱的小奶猫。

    “随你。”

    方明朗也不太认为齐誉会半路回来，玩嗨了嫌弃时间太短的可能性倒是有。

    “你刚刚说卫国公也去，他自己要去的？”

    “应当是吧，左右在这京中也无事，我爹跟着一块去，路上也能安全些。”

    搬进来这半年，四皇子愿意称呼母亲为舅母，但对着父亲从没喊过舅舅。

    父亲面对齐誉时，还是有些心虚的，并不敢要求什么。

    淑妃在宫中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四皇子一个小孩儿更不可能闯出什么祸事，闯了大祸连累淑妃母子的是他父亲。

    很难说，四皇子被放逐出宫，是不是被父亲连累的缘故。

    齐誉心中嗤笑，不过面上并没有露出来什么，指望卫国公府保护这一行人的安全，还不如临行前上几炷香，祈求佛祖或是祖宗更为妥当。

    该胆小的时候胆大，该胆大的时候偏偏又胆小，若不是他重生的时机凑巧，指派了两个太医到卫国公府来，他这表兄已经死在卫国公的懦弱无能之下了，就像上辈子一样。

    想了想就让人生气。

    早在方明朗他们几个放暑假之前，徐氏就已经在为出行做准备了，多加了一个卫国公，也并不影响出行的时间。

    放假的第三天清晨，天刚刚大亮，也就是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卫国公府的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要知道七月份天亮得早，为了赶在天刚亮的时候出发，半夜就得起床做准备了。

    徐氏之所以选择这个时辰，一是因为中午天气热，趁着早上凉快多赶些路，二是因为这会儿路上人少，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尤其是住在这附近的邻居们。

    徐氏爱面子，卫国公也爱面子，反倒是几个小娃娃，没那么多顾忌。

    方明朗和齐誉在外面一人骑着一匹半大的马，方明晰也想跟哥哥们一样在外面骑马，奈何他还没开始学骑马，大哥也不会骑马带人。

    许是因为那天听见父亲跟大哥诉苦，也有可能是因为听了父亲半晚上的鼾声，方明晰不觉得父亲有多么可怕了。

    “爹，咱们也去骑马吧，我坐你前面。”方明晰扯着嗓子喊道。

    不喊不行啊，父亲坐前面那辆马车，他和母亲也坐后面这辆马车，两辆马车之间隔着一匹马的距离，他不扯着嗓子喊，父亲是听不到的。

    半卧在马车里的卫国公：“……”

    这一嗓子跟狼嚎一样，整个车队都能听见。

    卫国公不想像次子一样扯着嗓子喊话，让人停了马车，跑到夫人的马车上。

    “我习惯骑快马，在城里跑不开，等出了城，你爹带你感受感受什么叫‘风驰电掣’。”

    在徐氏似笑非笑的打量中，卫国公没等次子答应，便猛地关上帘子，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他不好意思在京城骑马，怕遇见什么熟人，不得不跟人打招呼。徐氏不也跟他一样，自从新帝上位，徐氏除了老丈人家就没出去交际过。

    他就知道，跟着徐氏出来肯定要受气。

    方明晰不知道什么是‘风驰电掣’，他只看见父亲气呼呼的走了，那么黑的一张脸也看不出来变没变脸色。

    “等出了城门，你再喊他，让他带你骑马去。”徐氏交代道。

    旁的不说，那人马术还是可以的，当父亲的带儿子骑骑马怎么了，也该尽点儿当父亲该尽的责任。

    方明朗和齐誉年纪小，虽然曾经马术都不错，但放到只有几岁的身体上，很多地方往往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并不敢骑快马。

    因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国公和方明晰两个人扬尘而过，这哪里是在骑马，这分明就是在飙车，城外一望无际的公路上，确实是个飙车，不，骑马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