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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爹娘

    凶神恶煞的大力太监在禀了惠妃之后,也不管娘娘是什么脸面,将跪在内殿地上的女官大人拖出去就打板子。

    青石板的宫道十分的冰冷,又加眼下正是腊月寒冬,风吹在脸上还冻得疼,更另提是如此屈辱的被人压在一条长登上拿板子打。

    一时间锦言疼得几乎要死过去一样,她这时才知道,原来之前皇上说的话并不是作假。

    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棉衣,也挡不住的疼。

    而宫中的大力太监,力气是一把一把的,打起来人来,丝毫没有放水的嫌疑,不过片刻时间,新任女官大人的臀部罗裙已被血水浸透,看起来惨不忍睹。

    锦言被堵了嘴,不能喊出哭叫声,可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来,落在血肉之躯的身上,便是宝华殿门前的宫女听了,也都吓得不行。

    惠妃更是亲自出来看,不由得就吓一跳,面色稍稍发白,很快又看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嘴里呢喃一声,“皇上……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而彼时的小宫女还不知道,皇帝虽说不会明着护着她了,可暗地里的种种护持,也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若不然,又何以这偌大的皇宫,哪里不能行仗,偏是要在宝华殿?

    一顿五十杖打下去,锦言只剩下了一口气。

    随后行来的小太监慌忙吩咐人将御前奉茶大人抬了下去,重新回至乾元宫偏殿耳房,这时,皇帝也已下了朝,先是去看望了皇后之后,连宸妃的门都没进,直接就回了乾元宫。

    宸妃闻言,气得又将房里的各色花瓶狠狠砸了一遍,倒是皇后得报之后,不由得冷笑一声,随之叹道,“这个小宫女,好好养着吧。看宸妃的模样,本宫心里舒爽。”

    身处皇宫这么多年,武皇后太明白这宫中的人情是非了,不过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而已,难得这宸妃这么快便失宠,她心里也痛快的很。

    若是能罚她两月例银,就能将宸妃那个狐媚子捏死在后宫的话,皇后倒也乐意得很。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是如此。

    “她伤得如何?”

    进了耳房的门,景元帝先没有去看床上的小人,而是问着房里的小太监。

    小和子听问,赶紧上前回答,“回圣上的话,锦言大人伤势不轻,再加前次身子没有好利索,这次打得出了血,更是发热,高烧不退。若是不能及时退烧,便会留下一些遗憾。”

    太医原话如此,小和子实话实说,景元帝脸色定定莫名,良久,挥手让他下去,亲自便去床前看她。

    锦言在忽冷忽热的睡梦中,梦到皇上来看她了,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道,“锦言,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朕的女人,那就早些好起来吧。朕的女人,一生无数,可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朕也喜欢你。”

    一句句说着,一句句哄着,如在梦中,如在田野。

    寒冬的风吹着,她再疼也不觉得,再冷也不觉得,只是一双眼眸痴痴的看着皇帝,声音哽咽的道,“皇上,不要不理奴婢,奴婢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

    不论皇上要她做些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景元帝皱了眉,冷漠的脸色,渐渐便有些温软,“都烧得糊涂了,还这么惦记着你的事。锦言,你倒是让朕意外。”

    嘴里说着无情的话,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柔情。

    在这偌大的一个后宫之中,皇帝的宠,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谁又敢轻易懈怠?

    再唤了小和子进来,叮嘱小和子不许告诉她皇帝来过的事情,景元帝便抬脚离开了。

    小和子连连点头,皇帝吩咐,他又岂敢不从?

    只是一双眼睛看向锦言的时候,越发的显得明亮了。

    届时,后宫众妃听说刚刚新得皇上宠幸的女官大人,眨眼间真的被打了板子,一个个也都傻了。

    接着,便各种反应,姿色纷呈。

    皇上,这是真的说翻脸就翻脸啊,连自己的枕边新宠都能下得了这般狠心,又岂会在意她们这些个旧人?

    但也有那幸灾乐祸的,暗暗诅咒那小贱人,就此死了才好。

    午时之后,梁总管从纳兰府回来,向皇帝秘密禀报,说是那纳兰大人伤得不轻,毕竟那刑部的板子,可不比宫中的板子来得那般无能,那切切实实的一板子下去,能把人筋骨都打断的。

    “纳兰有说什么吗?朕这么打他,他可服气?”

    乾元宫的茶香氤氲,梁总管亲自执壶,轻手轻脚的帮皇上倒着茶,一边又道,“皇上真是神机妙算。纳兰有人的确有话要传,但身上有伤,也不太方便,所以便写了纸条回来了。”

    说是不方便,左右也不过府里的那点事。

    景元帝心知肚明,点头道,“拿来看看。”

    梁总管将纸条拖出去,上回也不过写了一行字而已,到底写的什么,梁总管也根本不会去看。

    他对于皇帝的忠心,是打从骨子里印着的。

    “这样看来,倒是朕冤枉了他?”

    手里的纸条看完,攥成了一团扔出去,梁总管看了眼,又小心过去捡起来,拢在袖中,景元帝抬眸,梁总管小心的解释着,“皇上这里凡是有字的纸条,老奴都亲自去作处理了。”

    事关国家社稷,他不敢不经心。

    景元帝这才恍然,笑着道,“朕身边有你,才觉得事事静心。梁士,你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吧?有没有想过落叶归根?如果你想,朕会赐你良田千顷,好好颐养天年的。”

    从他小时起,梁士就一直跟着他,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梁士老了,而皇帝正在壮年。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梁士于他,就是亦父亦奴的关系。

    “皇上,老奴不敢。能得皇上这一句话,老奴如能一辈子守着皇上,就是老奴的福气了。”

    膝下发软,梁士哽咽的跪下说,皇帝摇摇头,有些轻叹,“起来吧。如果你不愿,朕也不会逼你。”

    到底是主仆多年,彼此间的深情,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又接着刚才的话语道,“纳兰那边的事情,朕已知道,你再去让人告诉他,就说朕心里有数,让他安心养伤即可。”

    这以后,除夕之夜,一晃眼到来,宫里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朝拜祖宗,祭祀上天,皇后凤冠霞帔随同在侧。凡是大历朝,真正意义上的重大节日,都由皇后盛装出席,而其它妃嫔,则鱼掼随行便可。

    此时的小年夜,锦言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身后的疼痛让她虽然不再高热,但还是起不了床,梁总管特意又多拨了两个小宫女来伺候她,也算是这一个新年过得还算安好。

    宫中各色美食,也都分了一些来她这里,外面欢喜笑语,人声鼎沸,伺候的两名小宫女也有些忍不住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着。

    锦言看她们一眼,笑着道,“早早吃饱了肚子,也一起出去看烟火吧。还有小和子公公,也给他带一份吃的,算是这新年,我们大家伙一起过了。”

    温温柔柔的女官大人,且不管自己是否有伤在身,这份心思倒是极好的。

    两名小宫女闻言大喜,立时吃饱喝足,又给锦言的身上搭了棉被,细心的又说少看会儿热闹就马上回来了,两人就手拉着手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耳边鞭炮声,烟火声,噼里啪啦不断,片刻后,屋里寂静的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

    正叹了口气,极是无聊时,便听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轻响,她侧头去看,心中猜测着这是谁,不期望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眼神,她顿时一愣,怔怔的喊了声,“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话,她赶紧要起身,她娘已经一脸泪花的扑了过来,哭得眼睛都红了,“我的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本是不曾苍老的岁月,却有过早的鱼尾纹,爬上了这个质朴女子的脸。

    锦言久不见亲人,甚至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娘了,却偏是在这样一个举国同庆的除夕夜里,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盼的娘亲。

    鼻子瞬时一酸,也跟着哭道,“娘,我没事的,就是犯了错,被罚了而已。”

    犯错就要挨罚,这是她应该的。

    “可是闺女……疼不疼?”

    娘含着眼泪紧紧握着闺女的手,闺女跟儿子一样,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闺女被打成这样,过年都床都下不得,她这个当娘的,恨不得以身相代,替闺女受了这份苦。

    “娘,我不疼,真的,已经好多了,您看。”

    锦言眼里含着泪,作势要起身,给娘看她的坚强,娘眼里的泪更多了,正要再拉着闺女说话,一直站在边上不言不语的锦言爹,却是忽然一把将两人拉开,不耐烦的低喝道,“大过年的,总这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一边训了锦言娘,一边又转过脸,立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言儿啊,爹听说,你最在在这宫里过得可威风了,还升了女官大人,爹这里先恭喜你了,只是这会儿爹的手头有点紧,言儿能不能给爹点银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