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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母亡

    经一事,长一智,只因他们之前在御书房门口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双双关了天牢,打入了甘露殿,如今这日子才刚刚好一些,锦言实在想不出,纳兰城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访?

    “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皇上不再生他的气了吗?唔,他这次来……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略略迟疑了一下,锦言一连串便问出了这么多问题,小和子摇了摇头,自动忽略她前两个,道:“纳兰大人没说是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很着急。”

    锦言心下一紧,立时道,“好。你去跟他说,让他在宫门口等着,我马上出去。”

    看看天色,只是将近入夜前,还不算是太晚,锦言匆匆披了件大氅,又怀抱了手炉,拉开宫门行了出去。

    身后,小和子等人紧紧跟着,自然也有皇帝的暗卫随时在暗中,或保护,或监视着锦嫔娘娘。

    这中间隔了数月不见,两人再次相见,自然有诸多尴尬。

    可很快,这份尴尬就被抛到一边,锦言抢先问道,“纳兰大人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数月不见的女子,依然如印象中的那般纯真,质朴,看来,是并没有为上次的事件而嫉恨于心。

    纳兰城欣慰的看着,心头悄悄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赶忙垂眸道,“回娘娘的话,苏夫人身体不好,微臣特的请示了皇上,便准许今夜由微臣护送娘娘出宫,去往家里见苏夫人最后一面。”

    晴天霹雳来得太过突然,锦言猛然一怔,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娘亲虽然向来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可也断断不会……

    心里不敢再想,她猛然上前一步,下意识去抓纳兰城的手,失控的想要再问清楚,小和子眼疾手快上前,拦在中间,纳兰城适时后退,两人间拉开距离,锦言猛的清明,又出一身冷汗,感激的向小和子看去一眼,又与纳兰城声泪俱下的道,“纳兰大人,快,快走!”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

    甚至,连重新回宫换一身衣服都来不及,便在甘露殿门外,“的的”行进的马车里,又拿出皇上特赐的腰牌,出了宫。

    夜色笼罩时,宵禁便已经开始,白日里人满为患的朱雀大街上,原来还是可以留到稍晚一些的,可自从上次帝妃遇刺之后,便再也没有那样的好时候。

    天色一黑,不管你是高贵士族,还是平民百姓,一律不准在街头兜留。

    “纳兰大哥,我母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竟是突然就不好了?”

    手抬了帘子,冷风扑面而来,雪粒里掺杂着冬寒挟裹着砸到脸上,锦言忽然就觉得脸上有些凉,抬手一抹,是落了泪。

    纳兰城亲自驾车,闻言回声道,“娘娘勿急,只是可能犯了突然心疾,所以才有些……娘娘等一下到了,可千万不要太过悲伤,若不然,苏夫人只怕会更不好。”

    病中的人,不喜欢别人总去哭,这是所有人的忌讳。

    人只要还活着,就尽量的开心的笑着。

    “嗯,我知道了。纳兰大哥,麻烦你再快一些。”

    夜色很快黑下来,街上无人,纳兰城缰绳一抖,更加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坐着小和子,随后的一辆青色蓬顶的马车里,坐着核仁与秀儿。

    她们两个不放心娘娘,也便跟着来了。

    马车出了城门,便直奔外的郊区而去,一路景色十分熟悉,即使是冬夜严寒,可道路两边覆盖着白雪的隐隐轮廓,还是能够细心的辩别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七年了啊,再过了这个严冬的新年,就已经是八年了。

    整整八年的时光,她自从被亲生爹爹卖进这皇宫里开始,她是从未回过家的。

    八个年头,她曾经无数个日夜的期盼着爹娘,期盼着有爹有娘的那个家,可是每一次期盼过后,总是失望。

    慢慢的,她也便失望了。

    娘再怎么疼她,又有什么用?在那个家里,当家作主是爹。

    赌博耍钱的,是哥哥。

    她与娘亲,就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敛财的两个工具而已。

    一个卖了换钱,另一个留下来当苦力……现在,这当苦力的熬不住了。

    心下骤然一痛,抬手将再次流下的泪水抹了去。

    咸咸的味道随着风雪向后吹开,纳兰城不回头,也知道她在哭。

    “娘娘,稍安勿燥……苏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轻轻劝慰着,他将马车的速度赶得倒是极快。

    虽然他多希望这里的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是,他舍不得让她着急,久等。

    终于,那一幢民居的旧屋近在眼前,纳兰城“吁”的一声停下马车,后面车辆里的核仁秀儿还没有下来马车,便见锦言自己竟是一身利索的从车子一跳而下,风一般的脚步就闯了进去。

    “娘,娘……”

    未至近前,泪意先落,纳兰城怔怔,慢慢紧了双眉,小和子跳下车来,见核仁已不用吩咐,直接就跟了进去,他则是满心纠结的站在纳兰城面前道,“大人,娘娘这里的事情……大人是不方便进去的。”

    曾经流言蜚语满天飞,如此皇上虽然息怒,早在数月前,纳兰城天牢中高热不退时,皇上就已特许开恩,让他戴罪立功了。

    所谓的戴罪立功,指的是,他仍旧还是皇宫侍卫统领的职位,可他已经没有实权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纳兰城淡淡应着,他就算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连如此事态都看不清楚。

    小和子讪讪一笑,低了头,忽又想起一事,“小的听说,纳兰明珠大人,最近的身体是不太好的,大人有没有回去看过?”

    这话问的,便有些过了。

    “小和子公公,我纳兰城早已无父无母,纳兰明珠好与不好,与我无关。”

    仍旧,还是在气着那人的无情!

    至此,小和子便也不敢再多说……他只是奉着梁总管的命令,适时的去提醒纳兰大人一下,既然不喜欢听,便也罢了。

    苏家内院,锦嫔一身急切的想要进去,却见眼前门帘一闪,苏父挡了去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片刻,最终落在她破了相的脸上,狠狠的“呸”了一句道,“溅人,你还回来干什么?!好好的锦妃你不当着,你竟与别人去私约,苏锦言,我苏士雄没你这个女儿,给我滚!滚!”

    门后抄起一把笤帚砸过来,一边砸,一边又骂着不停的道,“溅人生的溅种,就没一个成兴的!儿子儿子不争气,被抓了大牢。女儿女儿这么溅……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骨子里咋就那么骚呢?你跟着皇上到底有那点不好了?皇帝女婿给我们照顾得这么妥当,谁都不敢来欺负我们,可你倒是好。竟被人转眼间给捋成了嫔位,害得我们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连从前爱赊酒的人都不赊给我了……苏锦言,你是想气死我么?你这个不成兴的溅人,我打死你!”

    手里的硬疙瘩笤帚,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的打在锦言的身上,锦言愣愣的听着这满耳的脏话,心中渐渐涌上来的失望,不知道向何去诉。

    “原来爹爹,不是在心疼女儿,是在不能心疼你再不能赊出来的酒吧?爹,我今年已经是十七岁了,请问爹爹,你到底又对我关心了多少?”

    眼里含着泪意,锦言毫不在意她身上落下如雨点般的硬疙瘩笤帚,只是挺胸抬头往前一步步走去。

    “娘娘……”

    核仁终于赶到,扑在身前护着她,尤其是看到娘娘头上脸上,再次被打出的红印时,忍不住就狠狠瞪了苏父一眼。

    苏父顿时觉得胆怯,到底他的女儿再不济,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他这样会不会太过火?

    心里发着虚,可在自己女儿面前,是不能落了威风的。

    牙根一咬,仍然是强撑着,硬着头皮道,“总归你这么不知自重,我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又看一眼核仁紧紧的护在她的身前,苏父到底是犹豫一下,喉咙里吞了口唾液,软软的将手里的笤帚放下了。

    “算你识相!”

    秀儿低哼一声,寒着脸与核仁一人一边的扶着娘娘进门,锦言看也不看苏父一眼,带着满身的伤痕踏入了门口,入了室内。

    苏父怔怔见这一幕,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嘴里低骂道,“果然就是一个白眼狠……得势了把家人忘得光光,失宠了倒是敢回来了,我呸!”

    狠狠吐出一口唾沫,这眼看着就是比仇人还要狠极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是亲生父女?

    “娘,娘……”

    屋里骤然传出撕心裂废的哭喊着,苏父心一慌,刚要下意识抬步进去,又忽然想起什么,慢慢的一步步后退。

    到最后,竟是又惊又惧的返身跑走了,门外正在等侯的纳兰城见状,抬手便拦下了他,疑惑的道,“苏老爷这是要去哪里?”

    苏夫人生命垂危,苏老爷却如此慌张,这是怎么回事?

    诧异间,苏家院门里,又猛然间的再次传出了锦嫔的哭喊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说话啊。女儿来看您了啊!娘,您醒醒,醒醒啊……”

    双膝跪在地上,锦言哭得伤心欲绝,泣不成声,连同纳兰城在院门外都听到了,顿时心下骤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