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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揽月细挽风流﹚

    夜晚,明月当空,皎洁的月亮镶在漆黑的天空中,犹如玉盘一样明亮,星星三三点点地分布在广袤的夜空上,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景铄熄了烛火,推开吱呀的窗,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格格,夜深了,您还是早点入睡吧!”一个模样长得眉清目秀,梳着把子头,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清妍,我还不困,你先去睡吧。”想起这两月发生的事,自已就烦的无法安睡,这郭络罗·未央怎会无缘无故的就得心悸病去世了,而且,一个这么受宠的格格,怎么会在回京探亲时一个随从都不带。

    这个叫清妍的宫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继而笑着说道:“那奴婢陪格格聊天吧!”她熄了烛火,半跪在床沿边。

    “好啊,正好我也闷的慌。”八哥安插,进来的人想必是值得信任的吧,想到这儿,她也安心了许多,“你进宫多久了?”

    “恩…算算日子,恐怕有十年了吧!奴婢自幼便被卖进了宫,之前一直在辛者库当差,后来有一回八贝勒进宫瞧见了奴婢,见奴婢很是可怜,所以便安排了奴婢到良妃娘娘身边服侍。”

    良妃?记得自己曾经看过关于良妃的来历,好像在《清代十三朝宫闱秘史》里说她“美艳冠一宫,宠幸无比。”是满州正黄旗包衣人、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原系辛者库之贱籍。是康熙妃子中父母地位最低的一个。入宫后,于康熙二十年二月初十生皇八子胤禩;责令由惠妃纳喇氏抚育。后在康熙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日薨,与康熙五十二年二月十七日奉安入景陵妃园寝。

    “清妍,你可知良妃的寝宫在哪里。”景铄知道,八阿哥对他这个额娘孝顺的很,可他又不能时时去探望,心里一定不好受,不如自己替八阿哥多陪陪良妃,免得日后留下遗憾。

    “在西和宫。格格是想去看望良妃娘娘吗?”清妍疑惑的问道。

    景铄没有说话,只是撇头望着清妍,面色有些不快,过了半响后冷冷的说道:“清妍你记住,往后在我身边,一定要记住少说话,多做事这个道理。否则我这里也容不下你!明白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看似温和的景铄会突然这么生气,清妍慌忙跪了下来,急急的说道:“格格饶命,奴婢在也不敢了,还请格格不要把奴婢赶走,奴婢往后一定多加注意,定不负格格与八贝勒的救命之恩!”

    “行了你起来吧,我见不得旁人给我下跪。”景铄伸手服了她一把,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坐下,“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忠心,若一心不在自己主子身上。只想着旁的歪门邪道,这颗脑袋是长不安稳的!当然了,若你忠心不二,我自然厚待与你。”

    只见清妍脸色徒地一凛,口中道:“奴婢绝不敢做半点对不起格格的事,必当忠心耿耿的侍奉格格。”

    景铄满意的笑了笑,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只见那簪子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雀,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她将簪子插在了清妍的头发,道:“送给你了,往后有好的东西,我也绝不会忘了你的。”

    “多谢格格!”

    西和宫: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墙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淡雅,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一股浓烈的药香。

    此时的一个中年妇人躺坐在床榻上,鹅蛋形的脸上有着如柳叶般细长的眉毛,一双眼睛深沉而又迷离,鼻子又高又挺,嘴唇虽然薄却显得非常果断。绾成一个髺的头发上插着翡翠的宝蓝长簪,一身绿色的堇色滚边旗袍更加显得她清新淡雅。只是无论怎么看,都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娘娘,未央格格来给您请安了。”婢女翘楚福了福身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未央格格?恩…让她进来吧!”良妃略显慵懒的语气响起。

    “是。”婢女应了声,便赶紧退了出去。

    在屋外等候的景铄听到良妃让自己进去,笑了笑,并未多言,吩咐了清妍在外等候,自己便率先走了进去。

    走在内室,景铄缓缓跪下请安,良妃用柔和的声音让她起来。景铄一边站起一边谢恩,却猛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药味,本能的反应使她皱了皱眉头。

    “本宫这里的味道很难闻吧,真是难为了格格。”

    景铄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被良妃看见了,可见这人的心思该有多缜密,于是她淡淡的回答道:“娘娘误会了,未央只是在替娘娘担心而已,娘娘的身体总不见好,可见这宫中的太医越来越会偷懒了,连小小的风寒也治不好!”

    “诶,这事也不能全怨太医,是本宫的身子不争气罢了!”良妃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病的是旁人而不是自己,“本宫这里平常也没有什么人会来,不知格格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未央早就听闻娘娘歌声一绝,不知娘娘今日可否赐教一二?”想要讨好未来的婆婆,就得先从她最喜欢的东西开始着手,景铄早就差清妍打听清楚了,这良妃年轻时能歌善舞,据说就是因为皇帝听见了她的歌声才宠幸的她。

    这招果然见效,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良妃就温柔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本宫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如果唱的难听了,还望格格见谅。”

    “怎会难听,娘娘莫要轻视自己。”说罢,又吩咐屋外的清妍取来了一把古筝。

    接过清妍手中的琴,缓缓落座,右手轻轻一挑中弦稍颤,一个弦音激荡开去,紧接着一双纤细的五指飞快的拨弄琴弦,泉水般圆润的琴音飞泻而出,琴音婉转低沉,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似黄莺低鸣。良妃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那弥漫一千里的迷雾

    是流浪亿万年的命数

    菩萨说千秋万代皆不过七苦

    那弥漫一千里的迷雾

    有你在其间且行且住

    于是我付尽一生行走你的路

    握不住你流云流水流沙织的袈裟

    握不住你十丈红尘皆空的自在天下

    握不住莲花握不住的你啊

    握不住优昙起舞的一刹

    握不住你歌声里的迷惘和沙哑

    风带走你断去的长发

    只有曼陀罗的香留下

    千盏莲灯照亮我参不透的法

    我独自站在云水之涯

    眺望我求不得的你啊

    掌间盛开了冻伤的优钵罗花

    行走于迷雾

    尝到命数

    生老病死的路

    怨憎会的剧毒

    爱别离的痛楚

    求不得最苦

    留不下的优昙花

    留不下的是你啊

    留不下我的年华

    留不下

    求不得了悟佛法

    求不得的你啊

    求不得

    求不得看淡放下

    忘不下当年繁华

    忘不下的是你啊

    忘不下歌声沙哑

    忘不下

    参不透自在天下

    参不透的你啊

    参不透那就执迷不悟吧”

    那声音宛然动听,却又宽阔苍凉,好似看尽了人间的嗔痴哀怨,一曲终,景铄缓缓起身行礼,“娘娘的歌声果然名不虚传,景铄实在佩服的很。”

    “哪是本宫的功劳啊,分明是格格的琴弹得好!”良妃笑着虚扶了景铄一把,后又问道:“格格可知那词中七苦的含义。”

    景铄摇了摇头,良妃解释道:“所谓七苦,就是‘生、老、病、死、怨长久、爱别离、求不得’”

    “这?”听罢,景铄疑惑的问道,她不明白她这番话是何意。

    良妃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朝她挥挥手,意思是说她可以走了,景铄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但见良妃已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跪了安之后便走出了西和宫。

    “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对格格说这番话。”见人已走远,翘楚这才敢问出自己的疑惑。

    良妃低低叹了口气,半响后才说道:“本宫是想让她知道,有些事,无论日后的结局如何,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莫要到了结局不可挽回时才追悔莫及。”如果自己当年能够在勇敢一点,或许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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