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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王爷不告诉我,可是怕我...)

    翌日, 趁杨依依在院子里洗衣服,宋微拦住掌柜,问:“先生所开药方, 为何药效颇短?”

    “缇骑所言何意?”在宋微的眼神示意下, 掌柜的压低声音。

    “我只有在饮入汤药的一个时辰内,身体畅快轻灵,却在一个时辰过后,浑身钝痛, 走路都艰难。”宋微轻声道, “敢问先生, 能否延长药效?”

    “缇骑此言差矣, 那一个时辰身体的舒畅, 并非药效, 不过是因为里面含有今草, 其效果仅仅是镇痛罢了。而此后你身体的疼痛,那才是汤药起作用, 让缇骑身体开始自我修复。”掌柜的一辈子都没这么偷偷摸摸说过话, 说了一半有些烦躁,但想到宋微不是他那些学徒, 还是忍了下去。

    宋微张了张口,提出一个颇有些过分的请求:“敢问先生能否加大金草剂量, 我……着实有些疼痛难忍。”

    掌柜的还能看不出她的真实意思, 目光逐渐从宋微的脸掠到旁侧的窗户上,斩钉截铁道:“金草太多, 药效可就减半了, 再说,陈老交代过, 缇骑身体要好好调养,老朽可不敢随意修改药方!”

    宋微看着掌柜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她就说杨依依那丫头怎么放心让掌柜的单独给她诊脉呢。

    宋微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现在身体的情况。

    片刻后,杨依依带着一身水汽进门来,她声音清亮,好像婉转的莺歌:“院子里的柳树已经发出芽苞了,过不了多久咱们院子就一片绿油油的,到时候姐姐能下床走动,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嗯,”宋微早上还没喝药,眼帘重,她没睁开眼,问,“雨还大吗?”

    “没有前两天那么大了,路上偶尔还有三三两两行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呢,”杨依依拿了帕子给宋微擦脸,“这会儿才卯时,天还没亮,姐姐再多睡会儿。”

    门口的于丁在心里盘算,昨晚主子子时才睡,今儿个卯时不到就醒了,她又尚在病中,这身体怎么撑得住啊。

    杨依依没想到,往日总说‘不困’的宋微今儿个真的如她所言,鼻息渐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杨依依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下楼去后,于丁就被宋微传唤了进去。

    于丁:“……”杨姑娘果然不是主子的对手。

    -

    当天夜里,宋微喝碗汤药躺回床上,一副精力不济需要休息的样子,杨依依给她掖好被角,悄悄出门去。

    宋微则把清晨、晌午和夜间存储起来的汤药一口全喝了――她清晨让于丁拿了云昆那边流行的水囊过来,不过他们云昆百姓喜欢给里面装奶或者酒。

    今儿个的三次喝药,宋微都支开了杨依依,将汤药灌到水囊里,打算等晚上准备出门前一鼓作气喝下。

    她并不晓得一次加大剂量,能否让她身体维持三个时辰的轻松移动,但……只要能维持两个时辰,支撑到她回来客栈,那就够了。

    宋微想得简单,但将三碗汤药一鼓作气喝完,着实也很考验她的饭量。她咬着牙强行灌入,喝完后,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那股头晕劲儿。

    接下来,就该出门去燕王府了。

    于丁不放心宋微一个人外出,悄悄跟了上去,宿北……宿北除了跟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幸好宋微的目的地是燕王府,宿北松了口气,他觉得主子让他看着,别让宋姑娘出门与宋姑娘出门来燕王府并不相悖。

    然而时逍并不在府中,张伯将人请去书房,重新升起银丝炭,过了会儿又端来一碗热汤:“还下着雨,姑娘喝点汤,驱驱寒气。”

    宋微现在看到汤汤水水就反胃,她唇齿间全然是苦涩的药味,一点也不想尝试其他喝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时逍裹挟着一身寒气,大步跨入。他似乎走得很急,额头上能看到点点细汗,屋里又烧着炭盆,热得紧。

    于丁、宿北、宿南自发退下。

    时逍脱去氅衣,里面仅着单衣,借着烛火,宋微能看到他起伏的胸膛。他走到宋微面前,宛若第一次见面那样,用稍待粗砺的指腹捻起宋微的下巴。

    不同于第一次那袖口间的雪松气,今次时逍身上的味道说不上好闻――跟着工部的人一起在满是脏污的沟渠中寻找线索,味道能好闻到哪里去?

    可能是被雨水洗过,宋微觉得并不臭,那是种春雨中万物复苏的气息,还带着一点时逍身上独特的味道,宋微想,那是一种顽强生长的味道。

    时逍心情不错,冷峻的眉眼中带着点点笑意,说:“身体恢复了?”

    “总归不会废,”宋微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面上同样带了懒洋洋的笑意,“在床上躺久了,骨头缝子痒。”

    “这就要从四爷这儿打探消息了?”时逍仔细的看着宋微的脸,淡淡道:“瘦了。”

    随即,他看到桌面上的汤,松开宋微的下巴,挨了挨那碗汤的边缘,对门口吩咐道:“让张伯再送一碗热汤来。”然后自己将那碗凉了的喝完。

    宋微也拔高了声音:“我不喝,别麻烦张伯了。”

    张伯笑着应声:“这怎能叫麻烦呢,我很快就过来。”

    时逍肆意的坐在踏上,道:“宋九爷,来我这儿,那就得守我的规矩。”

    宋微与时逍对视片刻,败下阵来:“……可。”

    “九爷派于丁查到什么了?”时逍见好就收,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行为举止中没有一丝身为王爷的矜贵气儿,反而满是粗犷。

    宋微尚在病中,依然跪坐着的端正,道:“于丁查到,李持将军安排人手来一桶一桶的运送污水出城。”

    时逍对此并不意外,他半垂着眼帘,又问:“那九爷猜到什么?”

    宋微抬眸认真的打量起时逍来,在这样昏暗的光晕下,光影勾勒出他稍微偏高的眉骨,再配上挺窄的鼻梁,显得黑暗中的眼眶格外深邃。

    “我猜……”宋微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王爷会告诉于我。”

    话音刚落,张伯敲响了书房的门,又一碗热汤被送进来,摆放在宋微面前。张伯悄声退出。

    时逍诧异的看了宋微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宋微着实不想喝汤,尽力用话语带过这喝汤的步骤,说:“我猜,王爷在……皇宫中摸索到一部分线索,却跟立春宴那日的投/毒甜汤一样,在王爷察觉后,线索全断――宫内肯定有人死了。”

    时逍眼中满是赞赏,道:“不愧是九爷。”

    “不如王爷反应敏锐,”宋微接着道,“既然已经打草惊蛇,王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势要在他们动手清理布局之前,将他们没藏好的老鼠尾巴给揪出来。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时逍笑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继续道:“九爷神通广大。”

    宋微说到这里,却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接下来,王爷可以告诉我,宫内谁死了吗?”

    时逍笑容僵在脸上,在他给自己倒下一杯酒之前,宋微抬手按住他。

    这些天宋微瘦了很多,可是手指却因为没有继续用松软骨骼的药物,骨节渐渐恢复正常――她从小练刀和外家功夫,即使本身是姑娘家,指骨也会相应粗大一点。因此,在当年女扮男装来邺都的时候,才能不露馅儿。

    时逍敛眸,宋微并未出言逼迫,而是拿起酒壶,亲自给时逍斟酒。

    “王爷不告诉我,可是怕我难过?”

    “……并非,”时逍在宋微指尖落在自己手背上后,脑子已经有点乱,他下意识的保护自己那点细微的心思,选择了矢口否认。时逍道,“只是……宫中没了的那位,曾经也是张伯的故友……”

    时逍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

    宋微手中的酒壶松了,‘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上,没碎,里面的佳酿却倾洒出来不少。

    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死的人,是贵不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