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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前路就算刀山火海——我...)

    下朝后, 新帝只留下周王和文王去养心殿偏殿议事,时逍跟随众位大人往外走。

    以往喜欢跟时逍混迹一道的王侯子弟如今都躲得远远的,恨不得自己这辈子压根就没结交过他。时逍对此不甚在意, 大步流行的沿着宫道走, 孤身只影,让人觉得有些……寂寥。

    一位世子悄悄跟身边的同伴道:“咱们不跟燕王打交道,我怎么瞧着他有点可怜……”

    “我看你才可怜,脑子进水了吧, 燕王在先帝、太后和当今圣上面前藏拙十九年――现在已经二十年了, 他如今才弱冠之年, 就有这么深的心思, 简直太可怕了。”

    “琉岳兄说的是, 是我太心软了。”世子被同伴说得浑身一凛, 立即改口。

    “我看着圣上不像是能容下他的意思, 咱们赶紧撇清干系要紧。”

    时逍对身边有无酒肉朋友之事不甚在意,总归, 他以后再也不用为了装显浪荡, 流连青楼酒肆了。

    心里想归想,表面工夫还是得装, 不装的落魄、寂寥一点,怎么博取同情――太子, 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确实如宋微所言,并不放心给他封地、兵权, 今日只议了周王与文王何时离京。

    而他这个燕王, 因为过早暴露了兵法造诣,已经被皇帝视为眼中钉, 恐怕等朝纲稳定后,就要腾出手来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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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禁,流放,悄悄处死,王爷可选好了去路?”是夜,宋微裹着时逍的氅衣,靠在刑部档房的窗口,看着屋内正在一张张翻阅她所作记录的时逍。

    “承蒙九爷操劳,这些去路可全都是死路。”时逍头也不抬的回应。

    “王爷可不是告知于我,要一条路走到黑么?”宋微抬手揪着刚发出一丁点嫩芽的柳枝,随口说道。

    时逍终于被她说得看不下去,抬头就看她在手欠,说:“好好的柳树,到了九爷手里,就全‘瘦’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本王说的是‘顺着面前这无底的深渊,一直往下走,也有万里前程’,并非九爷所言。”

    宋微陡然松开柳枝,那几条枝叶被风呼啦啦一吹,打在宋微身上,活像在谴责她不干好事。

    宋微这人脾气上来,见柳枝都要欺负自己,抬手便去抓――时逍打出一道劲力,将柳枝拂开,宋微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他身上,道:“王爷对这柳枝也处处留情?”

    时逍觉得她话中有话,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于是起身走到窗边。

    宋微体内内里不济,本就是靠着巧劲儿坐上的窗棂,如今身前直愣愣杵了时逍这么大一个人,不管是气场还是身体,都好像在把宋微往外挤。她感觉自己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窗外。

    可时逍并没有一丝退后的意思,宋微感觉他衣服上的布料已经挨在了自己腿上。而且如今这个状态,她一转头就是时逍的胸膛,宋微只能昂着头跟时逍说话:“王爷站在窗口,若是被刑部哪个起夜如厕的主事瞧见了,明儿个可能被弹劾。”

    时逍只觉得这人自从那夜问出‘宋九爷懂你否’后,嘴巴里就没说出过好听的话。

    可无论宋微说‘软禁、流放、处死,亦或者是弹劾’,他心底都提不起一丝气。时逍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微的双眸,不无讽刺道:“明儿个要是朝堂上被弹劾,功勋中必有九爷的一份。”

    宋微脸上带了笑意,卧蚕上方,桃花眼内尽是感情,道:“能为燕王‘走到黑’这条路上添砖加完,是宋微应该做的。”

    时逍同样跟着笑起来,宋微心里这一放松,支撑着窗棂的手没用好劲儿,身子往外一闪,眼看着就要面朝地摔下去!

    时逍匆忙抬手捞住她,宋微只感觉预料之中与泥土的亲密接触并未发生,而是跌入一个陌生中透着熟悉的怀抱,时逍的灼热隔着衣服传递到她身上。

    宋微先发制人:“能博得王爷一笑,卑职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出乎意料,时逍并未反唇相讥,而是沉声说:“那宋孔明可要记住这句话了。”

    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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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寒鸦叫了两声,引得月亮都暗淡几分,于丁、宿北和宿南坐在房顶上面面相觑,并不晓得屋内俩人此番到底在讨论什么。

    宿北和宿南大概晓得王爷的心思,但于丁可是一直把姓时的所有人当成仇敌来看待的――他一心认为,他们家姑娘与时逍不过是逢场作戏,暂时结盟罢了。

    窗户被关上时,于丁听到时逍的吩咐:“于丁,让你主子以后不许坐在窗棂上。”

    于丁面上乖乖应声,心里想的是‘这王爷,怎么什么都想管’。

    宋微对此倒没有一分微词,她一旦到了桌案旁的榻上,就是正儿八经的跪坐姿势,好像曾经有人因为她在榻上顽皮,用鸡毛掸子教训过她。

    时日长了,人就涨了记性,日后再也不会在榻上懒懒散散。

    时逍深深的看着宋微,突然出声,道:“九爷为我选的那几条路,我一个都不要。”

    宋微抬了抬下巴,说:“哦?”

    “那些尽是死路。”时逍跪坐在宋微对面,从桌案上抽出一张宋微写得满满当当的纸,说,“有万里前程的路,九爷这不是给我挑好了?”

    宋微并不看他抽出的是哪一张,只是道:“恐怕,王爷在找我前,已经决定好了出路。”

    “但能看到九爷为在下操心,前路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敢闯给你看。”时逍道。

    宋微呼吸顿了一瞬,抬眸看去时,时逍已经将那张纸收进怀里,道:“这些日子九爷留在刑部,切勿出门。”

    “嗯?”

    “在邬桥巷中搬运污水的锦衣卫中,有人身上起了红疹,暂时不知是不是疫病,得等太医明日做决断。”时逍说。

    宋微满目愕然,她看着时逍的双眸,仿佛在问‘怎么会’。

    “如今不晓得他是自身皮肤疱疹还是其他,其余锦衣卫已经将邬桥巷的所有路全部封死,所有百姓早在新帝登基前就做了撤离,并且李持大人还带人在周围熏了艾草。就算是时疫,也传不出去。”时逍道。

    “但,”宋微顿了顿,道,“如此一来,污水便不能再人力搬运,而是得疏通沟渠,使其流通至城外。”

    ――时逍的人肯定快要接触到事情真相了,可背后布局之人心思缜密,居然还在锦衣卫里安排了一手,逼迫时逍不得不放弃在污水中寻找尸体的法子。

    “是,况且最近气候渐暖,水中腐臭气息日渐浓郁,已经不适合下水搜寻。”时逍声音中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顾及锦衣卫和禁军的安危。在已经有人起了红疹的情况下,再要求大家下水,那就是不拿人命当一回事。

    宋微不禁想到了庆云帝――他就是不拿人命当回事。暂且不论当年的宋琉珲是怎么死的,但宋九和十六个兄弟的死,皆是出自于他手。

    时逍仿佛能知道宋微在想什么,他抬手按住宋微落在膝盖上已经蜷起的手指,说:“放心,黎洲的事情,我会查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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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周王先行离京,带着他一众彪悍的骑兵,回他们的北境,那里有大漠孤烟,有成群的牛羊,唯独没有叵测的人心。

    文王在周王走后的第三日才病恹恹的出发,不同于周王离京时无人相送,文王走时的排场很大,皇帝带着李逢春将军,亲自给文王送行,好一派兄友弟恭。

    文王笑得十分腼腆:“陛下隆恩,臣九死难报。”

    “三弟又说这客套话,咱们兄弟一体,朕不过为你送行罢了。”皇帝说道。

    “君臣有别,臣叩谢陛下。”文王说着,跪了下去,额头点地。

    小顺子在皇帝背后看着这一幕,只想起前些日子,先帝刚没,太子还没登基,太子妃让他处处提醒太子,得对周王和文王礼遇有加,千万不能被他们挑出来一丝错。

    如今,不过短短几日,太子登基,李逢春将军回归,他们太子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就连手握重兵的周王和文王,还不得跪拜磕头!

    小顺子只觉得胸膛里孕育着万千豪气,他们太子终于出人头地了。

    皇帝看着文王磕了头,才让小顺子扶起他,文王额头上沾了点尘土,莫名显得有些卑微。他看向站在皇帝身后的时逍,突然说:“陛下,燕王今年加冠,是时候该离开邺都,自立门户了。”

    “臣与陛下一起长大,愿留在邺都,伴君左右。”时逍出列,跪在皇帝面前。

    文王垂眸看着时逍,病恹恹的脸上重新带着笑:“这……臣在江南驻守数年,那儿是个好地方,山水美,也养人,本想带燕王领略江南风情,可这……”

    皇帝看着文王的眼睛里满是温和,说:“逍儿年纪小,朕知道你心疼他,但是朕作为大哥,也心疼四弟。如何舍得放手?再说,四弟也直言留在邺都,朕思考些时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