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虎！黑夜的森林中

    燃烧着的煌煌的火光，

    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

    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堂堂？

    ——威廉.布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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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维坦正式挂牌上市交易的前一夜，是瑰的30岁生日，一整天都在忙着第二天仪式的细节，一直忙到晚上10点。

    “等一下。”瑰正要告退，被夕珐喊住，“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哦……我都忘了。”

    “现在的工作状态很好，我倒是有一样礼物特别适合你。”

    夕珐拉开抽屉，拿出某大牌精致的红色小方盒，走到瑰的面前递给她。

    瑰好奇地打开，是一枚玫瑰金的铆钉戒指，价格不菲。她抬头看着夕珐，眼神中带着不解的疑惑。

    “特地给你买的，防你明天和以后一紧张就抠手指。”夕珐语气柔和，她拉起了瑰的左手，亲自给她的拇指戴上戒指。当看到自己二十年前陈旧的杰作，虎纹虽淡了，但还有绽放之态，眼中难得流露出疼惜——小鬼已经做了自己20年的妹妹了。

    姐姐给妹妹戴上戒指之后，看了又看，啧啧称赞：真是刚柔并济。以前你是我的人，现在我定方圆，你定百官体系，你是我的一部分。对于我们的臣民，既要许之以利，又要诉之以理智，但绝对不可以动之以情！

    “记住，所谓地位和派头，是你说你有，说多了，人家就觉得你有了，人家觉得你有了，你自己慢慢也就有了。”夕珐此时的口吻与以往口口声声唤她“小鬼，小鬼”不同，是透着距离感的、平等的对话。

    天所授，虽贱必贵。

    ……

    第二天上午8点，在位于上海浦东陆家嘴的上交所上市仪式现场，一楼大厅已经铺上了红地毯，电子屏上打着“祝贺熊维坦广告股份有限公司成功登陆上交所主板”。

    8：30，上交所大厦前，夕珐和瑰从一辆黑色大奔后座下车。夕珐身穿一袭金黄色修身晚礼裙，流光溢彩，妆容精致优雅；瑰一身玫红色西装套装搭配米色衬衫，裤腿直直垂下，又飒又妩媚，戴上了一幅金丝边眼镜作为装饰，与她和苗峙一起时的邪魅风大不相同，如今又恢复了工笔画下的职业美女。

    8：30至9点，夕珐、瑰、伍老的身影穿梭于各路政要、嘉宾和媒体之间，所有到场嘉宾都佩戴上了象征股票上涨的红色围巾，互相合影留念。

    9点至9：30，商界、政界大腕上台致辞，表示祝贺。

    9：30，瑰以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与上海证券交易所签订上市协议书、互赠礼物。媒体纷纷给了瑰拍摄近景特写，但焦点似乎都是在那枚夺人眼球的戒指之上。

    9：35，上市鸣锣。开盘价20.20元，收盘28.28元，当日涨幅44%。

    媒体标题：拥抱玫瑰色的资本梦

    副标题：资本助力，机构站台，期待熊维坦的股价越冲越高！

    照片中的姐妹俩人都是黑色长发，一样的嘴角，弯弯地勾起惑人的弧度，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流露初对未来的希翼，如果不是致命的骄狂的话。

    这一刻，九五龙飞之始，大人豹变之初，激动和喜悦就像香槟的金色泡沫，丰盈、甜美、柔软，一再地，想要从酒杯里溢出来。

    ……

    熊维坦上市的消息和图文报道当日占据了媒体各大版面。

    舜的心中生出一声荒唐的感叹：熊维坦是你当时极力要我不要碰的项目啊！

    金珂早就得知了熊维坦积极筹备上市的消息，像她所说的，她从未想过要去阻止任何人发财。作为同行，深知这个市场里都是东邪逼上西毒。

    苗峙仰天长笑：瑰啊瑰，你的灵魂到底还是上交了路西法大人了吗？！“福兮祸所依”，命运大礼包这种东西，一旦接不住，很可能遭遇命运的反噬哦！

    一阵巨浪打下，海浪突然平息，毒风吹着，恶雾罩着，梅杜萨之筏被泡沫包围着，人人惶恐的目光所及皆是悬崖峭壁，他们深知短暂的平静之后，海水将重新集结，不知会将船筏带往何处。

    ……

    23倍市盈率发行，连续收获了6个涨停，银行、机构、股东、股民，皆大欢喜。

    姐妹俩的身价更高也更风光了。

    根据四大之一p记的调研报告，这一年是中国ipo最多的一年，上市企业数量高达400家之余，熊维坦混迹其中不值得媒体大书特书，但足易引爆民营广告圈。因为有了钱，大大小小的公司纷纷投诚，愿意为业界新贵贡献业务、配合“资本运作”。

    对于才30岁就当上了上市公司老总的瑰来说，夕珐不仅是自己的姐姐，更是她的恩主，她对她唯命是从，这点上像极了苗峙——她只比苗峙少了浪漫的灵魂。

    现在的瑰还能理智地推断出自己与苗峙那场赌局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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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上任的半年内，熊维坦委托多家猎头同时在行业内物色和挖掘人才，她将原先自己在四大接受的那套“9127”甚至“007”全部用在了现在的员工身上，在她看来只要支付了高薪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他们进行压榨，愿打愿挨。瑰根本用不着劝退，在重压之下，一大批申绥养着的老员工自觉辞职，熊维坦很快完成了内部换血，只有做实事的人才能够办成事。

    除了可以为她拼命干活的人，瑰也不会放弃任何有用的资源。熊维坦砸下重金那些被申绥私下买走的渠道，溢价又从渠道处直接买了回来，申绥被上市后的老东家处处针对，在这个行业无处遁形，任凭他的个人能力再强，面对一个上市公司以及其背后的机构投资人，一味地反抗则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只能被迫避其锋芒，早期的沉没成本付诸东流，自己也渐渐地从江湖中隐匿。

    但是，瑰并没有甘心就此放过申绥这么多年来对姐姐和jl资本的背叛。

    “……那些原本属于我们的，目前还不归我们但可以被收买的，那些失去的，但能够被追讨的，现在熊维坦都要拿过来，为我所用！”瑰在高层会议上发言，冷傲的风格一览无遗。

    她高价聘请了k记反舞弊团队，对申绥最近三年经手的业务进行了一场经济责任鉴定，在笛馆的提点和协助之下，针对性地覆盖了他和王总监所布局的关联公司和关联交易，账外走账导致熊维坦损失现金上亿，历经一年，熊维坦仅仅追回了其中1000万。

    申绥和他的共犯们在庭审现场一副潦倒形象，他们早已落魄到了连像样的律师也聘用不起，以至于没有人在法庭上为他们据理力争，请求减刑和轻判。申绥作为主犯，最终被以诈骗罪、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职务侵占罪数罪并罚合并入刑重判入狱二十年。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甚荒唐，到头来都是

    为他人做嫁衣裳。”

    ……

    似乎在商业社会里，真没有钱不能解决的，强者的身边永远不缺献媚者，而与资本为敌者，几乎沦落不到好的下场！

    夕珐通过瑰牢牢地掌控了这家估值20亿的上市公司，她给这个公司寿命的预判是三年，三年之后，熊维坦将只是一个壳——尽管到了那个时候，上市公司的壳也有壳的价值。

    夕珐虽然摆脱了金珂带给她的噩梦，却晚上也常因思忖着如何榨取自己辛苦送上市的熊维坦而睡睡醒醒。估值重要吗？套现才是王道。

    sleep  no  more…一切纷扰和焦虑，归根到底都是患得患失造成的，总有一些事情在心头盘桓不去，让人费尽思前想后的，无非是功利意识作祟罢了。

    她拿起在床头柜里放着的那份专项报告，逐一看着当年给申绥定的三条重罪，在半夜突然笑出声来，因为现在的熊维坦的血脉中依然流淌着这三宗原罪，区别只是赶走了申绥，披上了一间上市的华服，可谓毕其功于一役。deadly  sins  be  golden  guidelines.

    前提是只要做得“足够干净”，就不会被监管看出端倪。

    姐妹俩一个在前台，一个在后台，瑰把自己的后背放心地交给了夕珐，看似配合默契，但是瑰并看不到夕珐的暗箱操作，也习惯于不过问她的目的，看得见的东西总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所主宰。

    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人们也看不到血肉横飞、枪林弹雨，相反，善意的谎言可以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人是观念的动物，还是很好骗的。而至于是谁骗过了他们，甚至都不会有人问起这样一个荒唐可笑的问题。资本市场里的玩家，一半是受害者，一半是同谋犯，不否认某些所谓的受害者曾经或者将来会是凶手——这是人与人之间最高级别的战争。

    欲盖弥彰，夕珐通过jl资本的影响力，组织了几家国内券商为熊维坦站台，定期出具“买入”评级的投研报告，或动用媒体的影响力来制造话题，在二级市场上不断诱多。

    在资本的竞技场，五彩缤纷的狂热幻想会纷至沓来，冲昏理智。当几乎所有大玩家都是投机客，唯一要避免的就是不要在监管棒槌落下的那一刻，接了最后一棒。可是，赌性越高的玩家越容易高估自己，赌上一切的人更不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但总有人会接最后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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