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申珺：“对不起，本来说好犹会带着我们两个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我们商量下来，必须在申神集团内部有一个我们能信得过的长期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笛琯：“我能理解……但为了你这句话，可得赌上整个职业生涯。”

    申珺：“彼此彼此。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笛琯：“可以。因为我希望看到申绥之流如何收场，我也希望为这段职业生涯续上令自己满意的结局。”

    申珺：“犹还让我转告，你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见风使舵，目标是活到我来找你出山的那一天！不站队是不可能的，不站队本身就已经是站队了，为了活下去，必要时哪怕成为申绥的心腹！”

    笛琯：“哈哈，之前你们担心我成为双面间谍，如今竟主动要求我成为双面间谍。一旦我策反，对另一方的杀伤力极大，你们打算如何确保我始终站在你们一方？”

    申珺：“感觉你就是我灵魂里选中的一个人——就像霍拉旭之于哈姆雷特。和你打了这么些年交道，相信你的人品，愿意赌上一切。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物质利益可以承诺的，即使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笛琯：“孟子初见梁惠王，惠王问：「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利吾国乎？」孟子答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虽有磁基，不如待时。惺惺相惜，暗中成就。】

    ……

    （四年前）

    笛琯：“申珺，好消息！峙总终于发现他们的猫腻了，她在查苗峙，让我配合提供信息！”

    申珺：“太好了！看来舜说服她了。”

    笛琯：“舜？”

    申珺：“舜是我们的大学室友，瑰唯一的闺蜜——如果不是因为出现了苗峙的话。”

    笛琯：“那就难怪了，能够说动峙总对付苗峙的一定不是普通朋友。对了，那我提供到什么程度？”

    申珺：“全部，毫无保留。希望借着次机会让她彻底明白，苗峙的真面目，熊维坦的真实情况。”

    笛琯：“是，明白。我已经说服王总监，用u盘拷贝给她，资料相当多。”

    申珺：“笛琯，希望你继续帮我保护好她，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别把她姐姐的目标当作自己的理想……”

    笛琯：“这你尽管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因为她也有恩于我。”

    【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

    ……

    （两年前）

    笛琯：“熊维坦在积极筹备上市。”

    申珺：“怎么可能？！他们那么多烂账！还有大量虚构的收入……”

    笛琯：“烂账通过受控实体转移到体外，就像他们让我以父母名义设立公司，只要这些体外子公司帮助熊维坦配合着尽调和审计，上市审核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业绩方面他们还在不断地伪造订单和流水，但是只要中介机构不细究，也很难查得出来。”

    申珺：“可恶！我们可以信赖那些中介机构的专业水平吗？”

    笛琯：“据我之前的经验所知，搞定主要负责任人不需要花太大代价……”

    申珺：“一旦熊维坦上市，梅杜萨必死无疑，因为两者的融资能力差距太大了。真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能动手了，举报！我们掌握了大量的证据。”

    笛琯：“现在恐怕最大的受害者是峙总。申绥走后，峙总是拍板的人，业务系统的最高审批人是她……”

    申珺：“她有签字？她怎么那么傻？难道苗峙和申绥的教训她还没有吸取吗？！”

    笛琯：“被她姐姐逼的！”

    申珺：“真蠢！……暂时缓一缓，我们再想一想。”

    笛琯：“明白。不过他们这次ipo找了不少一流的中介机构。”

    申珺：“是吗？那倒也是桩好事，毕竟人间有正道。先看一看这些中介机构会怎么做吧，如此显而易见的财务纰漏，应该不难发现。”

    笛琯：“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战，但知无走，平生久要，临难不苟。】

    ★☆

    公平和正义只存在于平等主体之间。规则往往是由强者建立，弱者连谈公平的资格都没有，落单的蚂蚁没有幸存的理由，但成群的蚂蚁可以使许多庞大的生物望而生畏。

    强壮的昆虫落入蚁群，自以为生而为王，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资本就是最强者之时，市场爆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雷！

    2019年，a股上市公司、有着中国3m美誉的康维坦被证监会认定财务造假，四年累计虚增利润总额120亿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美维坦、獐维坦等白马股相机暴雷，沙场人仰马翻。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投资于康维坦的15万股民被坑杀于无形，众怒难平。康维坦的审计机构，江河会计师事务，一夜之间从内资所的“一哥”沦为市场的“逆子”。

    虽然为康维坦背书的注册会计师不是鹰琛本人，但蔻蔻和麦瑞都是他的女弟子，一时恶名疯传，事态不断发酵。敲山震虎，市场风格开始转向，弄虚作假不再是低风险、高利润的买卖了。

    ……

    马上就到了对2019年年报进行审计的关键时刻，在目前的舆情下，熊维坦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聘请江河作为审计机构，为了避嫌，也不会启用鹰琛的资源网。如果换一家审计所，将涉及新旧审计师的交接工作及年初数据的重述。

    jl资本高层召集夕珐和瑰，连续开了一周的会议，讨论熊维坦的出路。

    过去两年真实的财务情况与其披露的报表出路很大，大量砸钱买渠道造成了连续亏损，但是，面对一年不如一年的局面，夕珐依然还在坚持“资本运作”的观点，咬牙说——

    “即使这家公司业绩再烂，亏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但它作为上市公司的壳，依然是个资源。搞点资本运作，合并重组，买壳卖壳之类的让大企业省下点上市的费用，一段时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董事们纷纷摇头：都是聪明人，还需要当面揭穿吗？往年的瑕疵上市以及水分颇高的财报数据经不起一个尽职的审计团队推敲。祸起康维坦爆雷，当下的中介机构一定会绷紧神经，谨慎对待。得有多大的胆才甘愿冒这个险？恐怕光靠钱也没那么容易摆得平。

    一旦熊维坦被曝光，损失的不仅仅是投入的资本，而是老牌投行的声誉——连伍老也无法想象一旦这种可能性发生下的后果。

    经过一番论证之后，jl资本做出来艰难但唯一正确的决定：召开股东大会，让熊维坦退市。如果自然退市的话，股价通常会连续一字跌停，股票持有者会遭受很大的损失，为了减少投资者的损失，干脆主动退市。退市后，股票会被转到三板进行交易。

    熊维坦为不愿意继续持有公司股票的投资者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以7元一股的价格回收股票。和停牌日的股价相比，也就是两个跌停。这样一来，愿意继续持有股票的投资者可以继续持有，去三板交易，或者赌它再次重新上市。不愿意继续持有的投资者，可以及时拿回现金，不至于血亏。

    成则五鼎食，败则五鼎烹。

    退市退得光明磊落。退下后，jl资本损失惨重，熊维坦士气低落，但管理层的道德包袱好像也轻了不少，可以好好地重新规划熊维坦的未来了。

    ★☆

    jl资本决定再次与申珺会面，这次是伍老带着瑰出面商谈。

    比起一年前，两家公司的江湖地位已经河东河西。没了上市公司的光环，银行开始抽贷，熊维坦融资困难，目前急需新媒体业务去撬动客户端输血，而“小旗”在行业中已有垄断之势。

    申珺和山顶资本都很清楚熊维坦和jl资本的处境，没有新的增长点，连生存都岌岌可危。山顶资本尊重申珺一心希望拯救这家公司的心愿，为了促成与熊维坦的交易、达成共赢，在赴会前一天申珺和山顶资本在重大方面达成了一致，也做了必要的让步准备。

    合并势必意味着换帅——这也是山顶资本和申珺愿意出面与jl资本谈的大前提。

    申珺是自己的故友，是在大学时期照顾过自己的姐姐，最关键的是她比自己更懂这个行业，尤其是新媒体这一块，由她接替自己担任ceo，瑰没有丝毫的不满或不服。

    但是，伍老还是有点不放心：“小申总可以代表山顶资本吗？”

    “伍老放心，来见你们之前我们股东间已经达成一致了。资本不是慈善，如果不是认真权衡后，考虑到这种做法可以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又怎么会同意呢？梅杜萨需要熊维坦的渠道资源，熊维坦需要梅杜萨的新媒体平台来巩固地位，交叉持股后，酒瓶装新酒，共同获得未来增长的红利。不过，熊维坦的股权价值参考我们聘请的中介结构出具的报告，原因想必你们也清楚吧。”

    申珺的这番说辞，不卑不亢，给足了熊维坦和伍老面子。如果不是对梅杜萨有十足的信心、不是对兼并梅杜萨之后的熊维坦有十足的信心，山顶资本这样的聪明机构是不会冒险不立刻拿到现金退得干干净净，而选择长线作战的。

    故此，伍老和瑰都相信，申珺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合作的。一旦有了山顶资本的入股，熊维坦重新上市又多了一线希望。

    “没有问题。什么时候我们带上律师团队谈具体条款？”伍老希望能早日定下。

    “……还有一个条件。”申珺看看瑰，瑰也正回望着自己，这双明眸善睐此时具有某种强悍的杀伤力。

    申珺已是一个在血雨腥风中杀出天的狠角色，全身挂满了金疮旧斑。

    她无所忌惮地与瑰直视，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们一致要求陆总和瑰退出。同时，首席财务官由山顶资本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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