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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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红菱嘴,削肩膀,长颈项。

    出口的话,无端的怨怼,带着似有若无的娇气。不对,是十之**。

    檀越一个局外人都听得头皮一紧,难为当事人赵孟成坦坦荡荡地当作耳旁风。

    “房子是他要赁给家里孩子住的,实际征用人也确实有我。”他自若地解释。

    女东家板着脸,一甩头,去将车子落锁,身上带着浅浅木调的香气。一脸的气鼓鼓,“您事先没有说明,请问赵老师,您这样和您的学生偷着和二房东签约有什么二样?”

    “房东小姐,您只要拿钱,我们也保证征用合法,哪里又和我的学生一样呢?”

    “你先前没和我说。”

    “现在说来不及了?”

    “你……”

    檀越看不下去了。拦住小舅子,不至于不至于,知道的是这两个人来谈交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口子结婚签字前闹变卦了呢!再有,檀越批评小舅子,“你怎么还和小孩子吵起来了,不像话!”

    “我不是!”

    “她不是。”

    一对当事人一齐反驳。

    檀越在家里对着赵孟晞时不时被问送命题,他老早习惯怎么哄女人了。尤其是小女人,眼前这个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实实在在的小朋友。

    人家姑娘见面三分笑,看得出来是个和煦的性子,偏偏这三分和煦在赵孟成开口没几句话里湮灭了。理由是他没和人家姑娘说清楚承租人另有其人。其实买主是谁又有何妨,妨碍的是,人家姑娘似乎认准了是你赵孟成才有今天这桩买卖。

    有人硬是看不穿。或者他不想去看穿。赵孟晞说得对,她说赵孟成就是个老公子。

    檀越让小舅子别说话,继而换了个颜面朝对面的女东家,“是这样的,房子我是赁给朋友的一个孩子住,她年后借读在s外,顺带着上我小舅子的课外辅导课。钱是我出,但是小姐的意思我也明白,您一直和赵老师洽谈的,冷不丁冒出个第三者,”檀越用词刁钻且刻意,他眼见着对面的女生意识里闪躲了下,“怪我们没和您说清楚。这样啊,还是我小舅子出面,一切手续由他同您签。我只是来看看房子。”

    话音刚落,赵孟成斜乜檀越一眼,后者背着手,一副置身事外的烂好人脾气,“还是你出面,我不存在。”

    急脾气遇上了慢条理,这是最最要命的。顾湘一个早上酝酿的好心情,如同像那炭炉子上煨的粥,没成想炭火上来了,一个盹,粥就全扑了。

    她眼觉着赵某人对她的不耐烦溢于言表,因为她这顿小题大作的火。

    可是他确实有所隐瞒啊!顾湘端着架子不无哀怨地继续瞪着他。一时无话。

    倒是赵孟成,他就像陈桉说得那样,无可无不可,“怎么样,顾小姐,还租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我未必答。”某人骄傲如斯,两只手闲抄在西裤口袋里,说话间哈气见白,眉眼却依旧是好看的。好看的人就这点便利,一般人有点脾气是毛病,皮囊好的就是个性。

    “先前你学生的事,赵老师信他们吗?”

    “这和租你的房子有关?”赵孟成眉头略紧一紧,噎她一句不够,“顾小姐干哪行的,娱记?营销号?”

    “……”顾湘气成个茄子。

    檀越在边上也是摸不着头脑。这是唱哪出啊,今朝号头纸(*日历)上怕不是诸事不宜。好新鲜的事,他们家赵老师也有和女人磨牙的时候!

    秉着“能不能过?不能过,离!”的原则,檀越来劝赵孟成,“要不我们别租了,我看你和人吵架,很是过意不去呢。”

    话音刚落,大小鸡互啄总算休战了。

    也是因为顾湘怕狗,隔壁家养了条人高马大的杜宾犬,卧在门庭的台阶上,黑黢警觉。有人干脆拿这个托词,逃也似地进屋了。

    两个男人这才随后。

    顾湘是到了玄关门口才开始翻钥匙的。一把光秃秃的钥匙,丢在女人的手袋里可想而知的渺小,尤其有人还在她身后两三步距离的样子,她有点急,越急越翻不到。

    那人在她身后提醒她:“也许顾小姐要找的还不止钥匙。”

    顾湘扭头看他,赵孟成干脆直说,“我怕就是进得了这道门,你又忘记带别的,比如房本、身份证、契约书……”

    是的,谁正经办事的时候都不喜欢那种丢三落四的品行。

    推己及人是我们每个人都该有具有的品质。顾湘谢谢他的提醒,她还不至于那么马虎,只是……,人容易健忘,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一种;重要的东西放在重要的地方,然后我们却把那重要的地方忘得一干二净是另一种。

    顾湘转身下台阶,去院外泊停的车里取她的文件袋。再折回来的时候,她朝刚才质疑她的人扬扬手里的物证,心宽又得意,“赵老师说的都在里面,一个都不少。”仿佛刚才他俩的不对盘全然没存在过。

    当事人觉得自己好险好险,不然今天就全搞砸了,印象分这东西下去了,多难补回来的呀!

    赵老师乜一眼她,缺心少肺、嬉皮笑脸。

    *

    房屋全橡木地板铺就。上午十点的太阳,盖满了朝南的落地窗子,映在地板上,是琥珀色的光辉,窗帘没掩上的缘故。

    顾湘自己脱了高跟鞋,胡乱套上双防尘脚套,却叫客人直接进来,“我约了保洁下午做全面清洁,你们直接进罢。”说着看一眼赵孟成身边的檀越,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

    “哦,我姓……”

    “他姓施,单名一个主。”赵老师挟私报复的口吻,插话。

    施主?!

    “檀,我姓檀,檀木的那个檀。”

    顾湘心领神会,随即介绍起这栋房子,他们看到的是西进,东边门市与这里不相通,房本上的平面图也可以看出格局。那边先前是一对自媒体情侣做soho用的,里面基本的办公条件都满足,“赵老师做教学工作室的话问题不大。”

    再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她自己起草的协议书,甲乙双方约束的条件及租赁费用、支付方式及周期都罗列得一清二楚,“你们先看一下房子,住家处及门市处都可以随意参观。再看一下协议书,没有问题我们就签字;有问题可以再改,回头我再寄给你,双方各自签章。”

    合约一式两份,很条理的契约书。不是网上down下来的那种,是字里行间看得出来是自己草拟的,双方约束的条约很公道也很接地气的措辞。檀越夸顾小姐说话做事很利索,该不是就是干房产这行的罢?

    “不是。不是做房产的,但也不是娱记,没有营销号。”

    噗嗤。女东家言一出,檀越就闷笑了声,看来有人真是遇到冤家了。

    赵家郎舅二人,一人负责看条约,一人参观审视房子。

    自然是赵孟成看条约,他站着,顾湘两手背在身后亦是站着。偌大一个屋子,她没有招呼他坐,他也就直直地站在离玄关不远处。看得出来,他是那种教养很好的人,尽管脾气差了些。眼下顾湘剔去高跟鞋,自顾自地比量着来人的身高,更是觉得他高,足足高出她二十公分的样子。

    合约没问题后,二人才交换证件证明身份。顾湘捏着他的身份证细细端详,划出的重点:

    1.大她八岁;

    2.酷盖果然是酷盖,身份证照都能拍得这么……好看。

    顾湘的身份证来年到期,而对方的该是更新过一次,证件上的照片大概正是顾湘眼下这个年纪。照片上的他还能看得出少年感的端正与倨傲,但是眼前的本尊却像陈年的酒,更耐人寻味。

    “签吧。”

    “什么?”顾湘被他的话喊回神。

    赵孟成把她的证件、产权证一一递还回来,也摊手掌要回他自己的,“我说,签约。”

    “哦。”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不多时,双方契约达成。

    顾湘问他,“你家的孩子什么时候搬进来?”

    “年后。”

    “那你呢?”

    “高三先开学,初七初八的样子。”某人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凝着眉头,但言语还算配合。

    “好的。”顾湘满口应下。

    赵孟成觑她一眼,仿佛在问,好什么?

    “房屋所有的门窗我会找师傅过来检修一遍,入户门我要换锁,两处的钥匙我暂时都不能给到你。如果你家孩子提前在初七之前搬进来,赵老师可以提前联系我。”

    赵孟成唔了一声,“支付宝给我。”他要转账给她。

    “微信可以吗?”有人面不改色。

    乙方赵老师没辙,退出支付宝,又改回微信。六个月的房租,在原先价格的基础上五五开,再加上一个月的押金,即便折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顾湘同学又忍不住八卦魂了,“赵老师,您课外辅导费是不是很贵啊?”毕竟是s外国语学校哎。

    赵某人这一次没有嫌她烦,而是,“你要报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打个对折。”

    顾湘又被他气饱了一成。

    言归正传,她翻出自己的二维码给他扫。

    “滴”的一声,赵孟成扫过后才发现不是收钱码,而是名片码。

    顾湘面无波澜,内心滚烫。是的,她是故意的,她故意给他扫名片码。反正已经被他拒绝过一次,再来一次也无妨,再说这一次她明明师出有名呀。

    他们是正经的甲乙契约关系呀。

    鼓舞人心的是,赵孟成这一次通过了,他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

    噢耶!

    “真是个不错的房子,”那厢,檀越从楼上慢步下楼,一边下一边夸赞道,“保养得也好。”

    伴随着脚步声笃笃下楼,顾湘收到了“好友”赵孟成转过来的租赁款。

    一切悄无声息地进来。她随即点他的头像,到了个人栏,昵称就是简简单单的:zmc.

    事了拂衣去。敲定好合约,一方一式,赵孟成并喊着他姐夫要走了。

    顾湘落落大方地送他们到门口,她看着赵孟成把手里那份合约折了又折,然后塞到他大衣内侧的里袋中。

    东家认真地与他们说再会,檀赵二人,只有檀先生回头了,和顾湘招招手,再会再会。

    *

    赵家郎舅二人坐进车里。

    阖门声伴随着檀越的取笑声,“好了好了,这下孟晞那头的相亲不要去了。所以,拒绝那头也是因为这头?”

    “什么这头那头?”

    檀越依旧自顾自地逻辑,“不管,你既然这里面徇着私,那么这笔钱该你自己出!”

    “呵!那这个合约我干脆给你老婆相相。”

    “我不怕。你也知道孟晞那个性子,晓得你总算红鸾星动了,还不趿着个拖鞋来也要看看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呀!”

    赵孟成坐在副驾上,才不给他们辖制的理由,指托太阳穴,一股子可笑不可笑的蔑视,“尽管去。她要来看谁有三个头六个膀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檀越:本身就是施主的意思。(所以赵老师调侃自己的姐夫,姓施,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