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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三回

    “众位长辈也听到家祖母的话了,敢问众位长辈,此等毒妇到底当休不当休?”

    傅旭恒话音落下,初华就第一个忍不住炸了毛,她母亲当不当休,只有她爹爹说了能算,况她母亲自过门以来,素无大的过错,亦没有触犯“七出”之条任意一条,三叔口口声声她母亲‘当休不当休’,到底凭的什么?!

    她微微使力挣开孔琉玥的手,上前半步便冷笑道:“我以为我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原来三叔还是没听明白。没关系,当着众位长辈和族老爷爷的面儿,我就再重复一遍,请三叔这一次千万要听好了!我母亲乃我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朝廷封诰的一品夫人,到底当休不当休,三叔说了不算,族老爷爷们说了不算,必须得由我父亲与族老爷爷们共同做了决定方算,所以,还请三叔慎言!”

    本来眼见老太夫人没有在自己说话时,当着族老们的面驳回自己,傅旭恒正自心花怒放,只当老太夫人仍在怀疑孔琉玥,于是无形中又多了几分底气,因此才会一上来便说了要休孔琉玥的话。

    却不想老太夫人没有驳回他,族老们没有驳回他,亦连当事人孔琉玥都没有驳回他,反倒是初华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且这个黄毛丫头还是他的晚辈驳了他的话,傅旭恒当即便觉得挂不住脸子,因沉下脸来看向初华道:“长辈们说话,哪里轮得到初姐儿你一个小丫头来插嘴?别说你如今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算是你长大了,出嫁到了夫家,这种时候,也是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的,你若再敢多嘴,休怪我作三叔的不客气,让人带你下去!”

    一席话,说得初华登时涨红了脸。她虽较之寻常同龄人来得大方世故,毕竟只是一个才只九岁的小姑娘,面皮薄,如何当得起傅旭恒这般说?当下不止小脸羞愤得通红,亦连眼圈也红了,若非咬牙极力硬撑着,只怕早哭了出来。

    将初华的窘境看在眼里,老太夫人沉下来脸,正欲说傅旭恒几句,孔琉玥已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三叔叔,你既口口声声说自己乃初姐儿的长辈,为何说话行事却半点长辈的风度都没有?当着孩子的面儿,这些话也是你一个作叔叔的该说的吗?”

    说着,将初华拉到自己身后,上前半步对着面色都有些不好看的众族老福了一福,方又说道:“众位长辈,初姐儿方才出言不逊,是她的不是,我作母亲的在这里代她给众位长辈赔礼了。不过,这种场合初姐儿虽不能说话,我作为傅氏一族的宗妇,却是可以说话的,我有几句话,不知众位可愿不愿意听?”

    她话说得漂亮,且身为一族宗妇,在类似这样的场合里,的确是有发言权的,因此众族老闻言,都放缓了脸色,道:“大侄媳妇有话但说无妨!”

    “是。”孔琉玥应了,直起身来说道:“镕哥儿这会子的确正躺在床上危在旦夕,但事情却绝然与我无关,”将之前对老太夫人说的那席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还请众位长辈明鉴!”

    孔琉玥与众族老解释时,傅旭恒几次都欲出声打断她的话,皆因她说得又急又快,未能找到机会,这会子好容易等到她说完,他也顾不得去瞧众族老会有何反应了,当即便冷笑接道:“孔氏,你可真是巧言令色,可真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岂不知七出之一便是‘口舌’?”

    拱手看向众族老,“众位长辈,孔氏不但歹毒至极,谋害嗣子,如今又犯了‘口舌’之条,请众位长辈下令,立刻将其休离我傅家,还我傅家一个安宁!”

    “三叔口口声声说我谋害镕哥儿,”孔琉玥轻蔑的看了傅旭恒一眼,方冷冷道:“人证物证何在?若是三叔不能将人证物证拿出来,就别怪我以宗妇的身份,以‘拨弄是非、同室操戈’之罪,请家法惩罚三叔了!”

    说着也看向众族老:“敢问众位长辈,若是三叔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此事的确系我所为,我是不是尽可请家法?”

    其中一名族老捋须点头道:“的确如此。”

    孔琉玥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又轻蔑的看了傅旭恒一眼。

    傅旭恒被她居高临下的语气和轻蔑的眼神气得半死,冷笑说道:“孔氏,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要人证物证是吗?这便是物证,”说着一指那盆之前被卢嬷嬷和李太医带回来的盆景,“至于人证,李太医和镕哥儿的奶娘都是人证。我自然已将你的罪行查了个一清二楚,不然也不敢贸然的打草惊蛇,让你下次再有可乘之机,你休想再抵赖!”一边说,一边朝旁边一直未发一语的李太医使了个眼色。

    李太医接收到他的眼色,立刻上前半步说道:“下官只是一个医者,对旁的事是既不想管也管不了,因此这会子只是就事论事。这盆盆景,的确有毒,那毒无色无味,亦连银针都检测不出来,是以不易察觉,而一旦察觉,已是无力回天!”

    顿了一顿,“下官之前已给贵府的小公子做过两次检查,证实小公子的确是中了毒,且中毒已逾一月之久,便是老华太医再次,只怕亦已无力回天!”

    待李太医把话说完,傅旭恒立刻看向孔琉玥冷笑道:“孔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孔琉玥勾了勾唇,语带嘲弄:“单凭李太医的一面之词,三叔就想给我定罪,三叔不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不觉得自己根本不足以取信于人吗?我不服,口不服,心更不服!”

    傅旭恒冷哼一声,“我会让你口服心服的!”说着大喝一声:“奶娘呢?”

    傅镕的奶娘闻言,抖抖索索的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跪下结结巴巴的给众人见礼:“奴才见、见过众位主、主子……”

    傅旭恒大手一挥,“起来回话!我问你,日前是不是你让你男人找到我,说你无意发现了孔氏谋害镕哥儿之事,偏你又不敢声张,因此一直憋在心里,后来还是架不住良心的谴责,所以想出了让你男人悄悄去求见我,让我给镕哥儿做主这个主意?现在族老们和老太夫人并府里众位主子都在这里,你不用怕,只管大胆的告诉大家,当初你是怎么发现、又是于何时发现孔氏下毒谋害镕哥儿的?”

    一席话,说得屋内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焦到了那奶娘身上。

    以致后者越发的抖索起来,片刻方用比刚才还要颤抖得厉害的声音,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不、不是三爷您、您先、先让人找、找上我男人的、的吗?”

    是傅旭恒先让人找的傅镕的奶公?众人的神色都因奶娘这句话,而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看向傅旭恒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傅旭恒被众人瞧得是气急败坏,指着那奶娘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当日分明就是你让你男人先去求见的我……”说着见奶娘被自己吼得瑟缩了一下,想着自己眼下正需要她,可不能将她给吓破了胆儿,忘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稍稍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害怕孔氏日后报复你,所以才会吓得语无伦次,你放心,众位族老和老太夫人都在,只要你勇敢的将你看到的事情都讲出来,孔氏将即刻被休离出傅家,日后根本报复不了你,所以你只管放心的说罢!”

    奶娘闻言,方抖索得没那么厉害了,但说话的声音仍然有些结巴:“不知道三爷想、想让我说、说什么?”

    真是个榆木脑袋!当初他的人怎么就找上了她?傅旭恒为之一阵气结,却亦只能耐下性子循循善诱,“就说说当初你是怎么发现,又是于何时发现孔氏对镕哥儿下毒的罢,你放心,有众位族老和我在,不会让你及你的家人有事的!”

    奶娘抖抖索索的点了一下头,正要开口说话,脸上却随即闪过一丝迷惘,因压低了声音问傅旭恒:“可是三爷,我并不曾瞧见过大夫人对三少爷下毒啊……这事儿明明就是当初您让我做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您没有教过我啊……”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哭腔。

    也不知是不是太害怕了,亦或是别的原因,奶娘的情绪有些激动,虽是压低了的声音,却好巧不巧刚好让屋里众人都听得了个清楚分明,霎时众人都变了脸色。

    尤其傅旭恒一张脸,就更是瞬间变成了铁青色。他近乎气急败坏的指着奶娘,怒声说道:“你个狗奴才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传你来,是让你当着族老和老太夫人的面指认真凶,不是让你胡乱攀咬人的,你再乱说,我即刻让人撕烂了你的嘴!”

    嘴上虽怒骂着奶娘,面上的表情也极力维持着镇静,心里却已是慌作了一团,这个狗奴才怎么会临时反了水?之前他们不是说得好好儿的,且她男人的把柄还握在他手上吗?难道事情已提前走漏了风声?可他明明做得很隐秘,根本就让人寻不出破绽啊!

    傅旭恒的色厉内荏并未能逃脱在场众人尤其是老太夫人的眼睛,老人家深深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后背生寒,几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后,方淡声开了口:“镕哥儿奶娘的话在座的都听到了,相信老三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话说?”

    “我、我、我……”傅旭恒结巴了片刻,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对老太夫人说道:“祖母,您听我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日我正在家里书房读书,就有小子来回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府里三少爷奶公的男人求见我,说是是要事禀告。我先还只当那男人是冒充字号的,原不肯见,谁曾想小子又来说那人满口‘求三爷救我们小主子’一命,我因听事关镕哥儿,亦怕那人在外面去胡乱说嘴,故而叫小子领了人进来。”

    “谁曾想那男人一见了我便‘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说孔氏下毒谋害镕哥儿,镕哥儿只怕命不久矣,还说此事乃他女人,也就是镕哥儿的奶娘亲眼所见,只他们一大家子人还要在孔氏手底下讨生活,不敢站出来指证她,犹豫再四,所以找到了我,求我救镕哥儿一命。我得知此事后,心中自是不敢相信,因此不敢贸然将事情揭露出来,打算先观察一阵子后再看,不想镕哥儿看起来的确瘦了很多,我心里已有几分信了。只是想着大哥如今不在家,且大哥于姻缘之事上,向来有些不顺,好容易如今娶了个合心意的,哪怕有这样那样的不是,奈何大哥中意……便打算将此事胳膊折在袖里,混过去也就算了的,不想孔氏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所以我才一时恼了,之后的事情,祖母您都知道了,还请您老人家明鉴!”

    傅旭恒长篇大套的说完,不待老太夫人有所反应,又看向傅镕的奶娘,恶狠狠的说道:“也不知道这狗奴才到底收了那下毒之人什么好处,才能做出如此忘恩背主,两面三刀之事,生生设了一个圈套让我钻,害得我明明是出于一片好心,结果去反要替那真正的凶手背黑锅,任那‘贼喊捉贼’的真凶逍遥法外!似你这等不忠不义,忘恩负义的狗奴才,我杀了你!”一边说,一边已飞快起身,猛地扑向那奶娘,掐上了她的脖颈。

    “唔……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咳咳咳……”

    傅旭恒突如其来的举动,看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片刻,还是奶娘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喘得有如拉风箱的求饶声响起,才让众人相继回过了神来。

    傅希恒与傅颐恒忙双双抢上前,一左一右拉了傅旭恒的手,一边试图拉开他,一边劝道:“三弟(三哥)你这是做什么,祖母和众位长辈还在呢……”

    孔琉玥则在旁边挑眉冷笑道:“三叔这是作什么,敢是做贼心虚了,所以想要杀人灭口?该说的话,奶娘都已经说了,就算真让你成功杀人灭口了,大家心中自有一杆称,也改变不了了!”奶娘都已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傅旭恒竟还想着要将事情栽赃到她头上,给她安一个“贼喊捉贼”的罪名,他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蠢?蠢也就罢了,偏偏还喜欢自作聪明,真是无可救药!

    傅旭恒本来已被傅希恒和傅颐恒拉开了的,闻得孔琉玥这话,有如火上浇油,立时又癫狂起来,扑上前便又要掐奶娘的脖子去,偏执的以为只要能让奶娘以后都再不能开口说话,事情便会继续如他预期的那样发展。

    彼时那奶娘早已缓过了气来,自是不会再傻傻的站在原地任傅旭恒打杀,一见他扑过来,便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去,以致他扑了空。

    扑空让傅旭恒越发怒不可遏,情急之间见旁边的桌上有茶盅,于是抓起一个,便朝奶娘狠命砸了过去,若非那奶娘左躲右闪的逃得快,险些就要被他砸中额头了。

    屋里也因此而乱作了一团。

    眼见傅旭恒又要抓起第二个茶盅朝奶娘砸去,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总之就是直喘粗气的傅颐恒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便架住了他手对着他怒吼道:“三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与二夫人站在一起一直没说话的三夫人此时也抢了上来,抱住傅旭恒的另一支手臂便哭叫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会忽然间这般癫狂?敢是中了邪不成?”三夫人已经瞧出情况不对了,生恐再坚持下去,他们别说偷鸡,倒蚀一把米也不是没可能,因此明面上是在担心傅旭恒是不是中了邪,实则却是在暗示他赶紧顺着她的话演下去。

    然已经谋划了这么久,只差临门那一脚,且心里更是清楚,若是再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就真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的傅旭恒又岂肯善罢甘休?因此他虽听懂了三夫人的暗示,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演下去,而是一把摔开她,怒道:“你才中邪了,我好得很!”

    三夫人被摔得打了个趔趄,若非背靠上后面的黑漆雕花桌子,就要摔到地上了,但饶是如此,依然将后腰磕得一阵生疼,几乎就要直不起来。当下她是又疼又难堪,有那么一瞬间根本就不想再管这件事了,任凭傅旭恒闹去,若是他能成事自然就最好,若是他不能成事了,反正她也不想再跟他过下去了!

    但赌气归赌气,三夫人心里也知道自家父母是不会同意她跟傅旭恒和离的,而只要她不能跟他和离,那她和他就始终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不得只能强忍下满心的委屈和怨怼,再强忍下腰间传来的阵阵疼痛,上前继续抓了傅旭恒的手臂劝道:“三爷,我瞧您脸色都变了,怕是真撞客着了亦未可知,不如我们先回房去,请个大师来瞧瞧……”

    “滚开,没听见爷说爷好着呢,看什么大师!”话没说完,已被傅旭恒粗声打断,说着还猛地一抽手,以致三夫人再次稳不住打了个趔趄,只可惜这次再没有桌子给她靠。

    三夫人本就腰疼得紧,又一连两次被傅旭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面子,气痛委屈之下,终于再忍不住哭出了声来。配上一旁已被傅希恒和傅颐恒反剪了手动弹不得,却仍叫嚣着要杀了傅镕奶娘的傅旭恒的声音,再次让屋里乱作了一团。

    “好了,都给我闭嘴,没见众位长辈还在呢,弄得鸡声鹅斗的,成何体统!”老太夫人不高却威严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总算让傅旭恒和三夫人及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太夫人冷眼看至这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可说已是心知肚明,虽说身与心都疲惫到了极致,只恨不能立时便躺下再也不要起来,不然早晚被不肖子孙气死,却也知道眼下这摊子事还得靠自己来处理,更知道这个家还得靠自己来支撑,说不能只能强打起精神,起身喝住傅旭恒等人,随即欠身向众族老道:“让众位叔伯看笑话儿了!”

    众族老在族里辈分虽高,说得上话,却也不敢在老太夫人面前拿乔托大,闻言忙都笑道:“老嫂子客气了,客气了!”

    老太夫人又欠了欠身,方复又坐下,却不看傅旭恒也不看孔琉玥,而是径自看向傅镕的奶娘,冷声问道:“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最好把你所知的一字不漏都从实说来,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我第一个不饶你!”

    “求老太夫人息怒,奴才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老太夫人平日里瞧着虽慈眉善目的,毕竟是久居高位者,真沉下脸来,自有一番威仪,何况那乳娘今儿个本来就是要当众说出真相的,才又被傅旭恒那么一吓,当下根本不用老太夫人如何威逼,已竹筒倒豆子般说道起来,“六月中旬时,奴才的男人因买地之事,欠了人大笔银两……”

    原来傅镕奶娘的男人蔡大因幼年时家贫,经常三餐不继,长大后便对买地之事有近乎偏执的狂热,总梦想着有一天能买下一大片属于自己的地。等到蔡大家的给傅镕当了奶娘后,因月钱和年节日常间的赏赐都颇丰,蔡家也渐渐有了一些积蓄,蔡大想要买地的愿望便更强烈了。

    找牙子,会经纪,见卖家……一来二去的,蔡大敲定了一块约莫五十亩,价值约二百两银子的地决定买下来。

    双方约定在酒馆会面,因生意谈成了,彼此都很高兴,于是不免多喝了几杯。谁曾想等到酒醒之后,蔡大方发现,契约上的地竟不知何时变作了五百亩,价钱也变作了两千两!

    蔡家世代家贫,别说两千两,就连之前的两百两都是东拼西凑,借了不少亲友才凑齐的,如何拿得出两千两?偏那卖家催银子又催得急,还说双方白纸黑字立了契约的,就算是告到哪里,他都是有理的一方,不肯收地,只要银子,直把蔡大一家急了个半死。

    也是凑巧,正当蔡家人急得六神无主之际,邻居倪大找上了门来,说他手上有一笔现银,愿意以低于市价一分的利息借给蔡家。

    如此雪中送炭之举,自是将蔡家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即便与倪大立了契约,将银子转手还给了那位卖家。

    却不想,他们才刚将银子送出去,倪大便变了脸,说是上头要收回那银子,限他们三日内归还。蔡家若是拿得出一千八百两银子,何须以高额利息向倪大借?待要转手将才买到的地卖出去,一时间又找不到卖家,真是急得恨不得立时死过去。

    关键时刻,又是倪大“好心”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带了蔡大去见他的主子,那主子又带了蔡大去见他的主子。倪大主子的主子蔡大倒也认识,不是别个,正是傅旭恒。傅旭恒倒也好说话,说只要蔡家帮他办成一件事,那一千八百两就可以一笔勾销,并且事成后还会有重赏。

    “……我男人回来跟我一说,我先是百般不同意,三少爷毕竟是我奶至这么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在我心里,三少爷比我自己的儿女还要亲,我就是害谁也不能去害他呀!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先是我们家的茅房被烧了,若非发现得及时,待火势一蔓延,我们全家人都要烧死在屋里;后是我儿子在外面玩时,不慎摔断了腿;紧接着我男人又因跟人口角,被打得卧床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兼之他们又说那药不会伤及三少爷的性命,他们只是想把、想把大夫人赶出府,我想着毕竟是骨头至亲,他们应当做不出也未必就敢做出那等狠心之事来,所以我才不得已答应了他们……”

    蔡奶娘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谁曾想他们竟骗了我,那药根本就是能害死人的!是我害了三少爷,我有罪,我有罪啊,……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敢再有别的要求,只求老太夫人能饶我男人和我的儿女们一死,奴才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老太夫人的大恩大德!”一边说,一边磕头如捣算。

    孔琉玥事前并不曾与蔡奶娘就此事直接对过话,都是卢嬷嬷一手在办理,这会子听罢蔡奶娘的说辞,心下不由越发佩服起卢嬷嬷来,不过才短短两三日功夫,卢嬷嬷便能将事情弄得这般清楚,且还成功策反了蔡奶娘,也难怪她能几十年如一日的让老太夫人那般器重!

    卢嬷嬷并不知道孔琉玥正满心的佩服她,她正悔愧得恨不能狠狠给自己两记耳光。大夫人没能发现蔡奶娘的异常也就罢了,她本就忙,又鲜少去三少爷的屋子,与蔡奶娘接触得少,不能发现也是人之常情;可她来芜香院本就是为看顾三少爷的,平常也多在三少爷屋里,六月间也曾注意到蔡奶娘的异常,可她却并未放在心上,所以才会导致了今日之事的发生,以后她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老太夫人?

    再看傅旭恒,早被蔡奶娘一番说辞气了个面色铁青,几度欲插言打断她的话,无奈都被老太夫人以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制止住了,这会子好容易听得蔡奶娘说完,忙不迭便叫道:“祖母,您别听这个狗奴才胡说八道,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男人,更不知道什么买地卖地的事,分明就是孔氏联合起这个狗奴才,她们主仆狼狈为奸挖了一个坑给我跳……祖母,我是被陷害的,我是无辜的啊,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

    老太夫人并未理会傅旭恒这番说辞,而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向傅希恒低声道:“使人去瞧瞧小华太医回来了没?不,还是你亲自去一趟,记得带了你大哥的名帖去,若是小华太医不在,就试着请一下老华太医,若是老华太医不肯出诊,立刻使人飞马来报,我好亲自上门请人去……”不止神情,声音里也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疲惫。

    孔琉玥见状,情知老太夫人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频临极限的地步,有些不忍心,几乎就要忍不住将傅镕其实不会有事之事说出来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万一老太夫人见傅镕没事了,想着事情终究还没恶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又饶过了傅旭恒呢?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傅旭恒再无翻身之日!

    想了想,于是悄悄走到卢嬷嬷身边,附耳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卢嬷嬷便在傅希恒领了老太夫人之命离开后,跟着也走了出去,片刻方折回来,对着孔琉玥微微点了一下头。

    孔琉玥心里有了底,这才看向老太夫人道:“祖母,事情的经过相信您老人家已经明了了,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请您老人家示下!”

    话音落下,老太夫人尚未发话,傅旭恒已叫嚣起来:“孔氏你这个毒妇,毒害了继子不算,还要贼喊捉贼的将这个罪名栽赃到小叔子头上来,再将你这等毒妇留下,我傅家岂非再无宁日了?为了我傅家往后的安宁和谐,我今日就算是拼着‘弑嫂’的罪名,我也要为傅家清理门户!”说着便像之前扑杀蔡奶娘时那般,猛地便朝孔琉玥扑去。

    “休想伤害我母亲!”

    “住手三哥……”

    不想初华和傅颐恒已不约而同挡到了孔琉玥面前,以致傅旭恒又一次扑了个空。

    老太夫人的怒喝声随之响起:“够了傅旭恒,你到底还想闹到什么地步?你以为单凭你一句‘不关你事’,我和族老们就会相信此事非你所为吗?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愚蠢至极?我看你根本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反而将自己给算了进去!”

    ------题外话------

    本来想一鼓作气将这个情节写完的,可是,真想耍啊,人人都在耍,嗷——

    看在情人节的份上,乃们懂的,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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