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谋略

继室谋略 > 第一百七四回

第一百七四回

    老太夫人喝止住傅旭恒后,压抑了一整晚的怒气似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再也忍不住尽数倾泻了出来:“傅旭恒,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星半点世家子弟应有的风采气度?我和你父亲自小便疼你、器重你、栽培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你仗着我疼你,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对你大哥使坏,给你大嫂下了不知道多少绊子,仗着我疼你,你甚至还逼淫嫂婢……这些也就罢了,镕哥儿可是你的亲侄子,又还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还是你看着平常我疼你,就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来?我今儿个索性清楚明白的告诉你,我从来没过有那样的念头!”

    “赫赫——”老太夫人许是因为太生气,抑或是因为话说得太急,直喘粗气,“成日里正事不做,只知道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对自家人使绊子……你大哥在外面为了这个家打拼,整月整月的不能着家,你倒好,不说好好的辅佐你大哥,帮他照顾好妻儿老小,成日里只知道妄想那些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还有没有一丝半点兄弟之情?你让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成日里为你操心生气,是为不孝;意图谋害下任家主,是为不忠;谋害自己的亲侄子,是为不仁;对不止一次放你一马的兄嫂暗地里使绊子,恩将仇报,是为不义……似你这等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之辈,如何就敢肖想那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凭的什么,你怎么就敢?……我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不肖的子孙来?”

    这一席长篇大套的话,显然耗费了老太夫人不少精力,以致她话音刚落,人已不受控制的跌坐到了后面的圈椅里,面色灰败,疲惫不堪的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还梦呓一般在喃喃低语着:“我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不肖的子孙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明儿该以何颜面,去见你们祖父和你们父亲……”

    傅旭恒早在被老太夫人喝住之时,已控制不住的跪到了地上,这会子再见老太夫人明显一副对他失望透顶的表情,就更是似被人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几乎就要软作一滩烂泥。

    但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惩罚,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再无翻身之日,他又硬撑住了,不,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倒下了,他甚至不敢去想他以后的日子!

    念头闪过,傅旭恒已忙忙跪行几步上前,跪到了老太夫人膝下,满脸哀戚的说道:“孙儿承认,孙儿往日的确做了不少糊涂事,以致祖母和大哥都对我失望透顶。可要说此番之事,的确非孙儿所为,孙儿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谋害自己亲侄儿的地步,祖母万不能仅凭那狗奴才的片面之词,就给孙儿定了罪啊,孙儿实实是无辜的,求祖母千万明察!”

    打定主意无论老太夫人和孔琉玥并蔡奶娘怎么说,他都一口咬定了事情与他无关,就不信祖母还能硬行给他定罪!

    老太夫人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扯唇冷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看向傅旭恒的目光,前所未有过的冰冷。

    似是被老太夫人眼里的冰冷冻伤了一般,傅旭恒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片刻方咬牙又说道:“孙儿实实是无辜的,求祖母明察!”

    一旁孔琉玥看至这里,就忍不住冷哼一声,有意凉凉的与身侧的卢嬷嬷说了一句:“看来某人已忘记上次的教训了,以为只要自己咬紧了牙关不承认,旁人就拿他没办法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傅旭恒听得到。

    傅旭恒听在耳里,就猛地想起了上次出蓝琴那件事时的经历,眼里不自觉闪过一抹惊慌,却又不肯示弱,因怨毒的看向孔琉玥叫道:“孔氏,方才你自己也说,要给你定罪可以,先把人证物证拿出来,现在我原话还给你,要给我定罪可以,人证呢?物证呢?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你休想给我定罪,休想污蔑我!”

    这只“小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孔琉玥闻言,冷笑一声,道:“蔡奶娘便是人证,这盆盆景便是物证!若你还要狡辩,没关系,蔡大、倪大、乃至那与倪大接头的人,包括那设‘仙人跳’让蔡大跳的卖家、中人,这些都是人证,你若要见他们,我也可以即刻让人提去,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狡辩!”

    傅旭恒也冷笑起来:“你既巴巴的设了圈套让我钻,自然会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真把那些人提了来,自然也是为着你说话!孔氏,我以前还真小看了你,只当你出身卑贱,身份低微,为人想来定当宽和,却没想到你竟狠毒至厮,谋害了继子不算,竟连小叔子也一并拉下水,妄图一石二鸟!我告诉你,你蒙蔽得了祖母,蒙蔽不了我,蒙蔽不了世人的眼睛,总有一天,你的恶行会大白于天下的!”

    话虽说得硬气,终因心虚而显得有些干巴巴的虚张声势,给人以色厉内荏的感觉。

    孔琉玥真是恨不能立时杀了傅旭恒,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不要脸之人?不对,他有没有脸还是未知呢,又何来要不要脸之说!

    只是华灵素给的那香是万不能再用了,上次她用时,老太夫人等人已有几分动疑了,若是她此番再用,只怕会越发惹人动疑,反倒节外生枝……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傅旭恒像上次那样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呢?

    孔琉玥微蹙眉头一边思忖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四下里张望起来,趁着老太夫人现下对傅旭恒失望透顶,她必须速战速决的将事情尽快解决了,不然等事后老太夫人见傅镕没事,万一又心软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她张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三夫人身上。

    三夫人与二夫人比邻而站,离那盆盆景不到两米,且三夫人正一脸紧张的全神关注着老太夫人的一举一动,对旁的事倒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又因兹事体大,屋里除了卢嬷嬷和蔡奶娘,根本没有一个旁的下人……孔琉玥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回,暗暗打定了主意。

    “祖母,要不要让人提蔡大倪大等人去?要不我这就传令去?”孔琉玥一边与老太夫人说着话,一边往外走去。

    不出所料,三夫人一听得她要使人提蔡大倪大等人去,神色就瞬间变得越发紧张起来,身体也不自觉的往前倾出了一个不小的角度,一双眼睛更是几乎长到了老太夫人脸上去。

    孔琉玥暗自冷笑一声,脚下并未减缓丝毫,却在经过三夫人身边时,“不经意”打了个趔趄,然后“不慎”将三夫人撞得摔倒在了地上。

    “哎呀,三弟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撞倒了人,孔琉玥自然要极力“补救”,当下便手忙脚乱的扶起三夫人来。偏又因力气小,一连几次都是刚将人扶起来,便撑不住又双双跌倒在了地上,如是者三之后,那盆盆景离三夫人已是近在咫尺,只她因腰上疼痛和心里紧张,并未注意到罢了。

    “大嫂,我来帮您……”一旁二夫人见状,忙凑了上前,想帮孔琉玥一把。

    孔琉玥其实不想二夫人上前帮忙的,却也知道她是出于一片好意,不好拂却,只得趁她不注意时,悄悄绊了她一下,以致二夫人也控制不住的摔倒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间更是乱作了一团。

    “哎呀,三弟妹,你怎么把手伸进盆景的水里了,那可是有剧毒的!”

    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中,孔琉玥忽然惊叫起来,“……还有三弟妹你的手,怎么变成黑色的了?别是中毒了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着孔琉玥的惊叫,而齐齐聚焦到了三夫人身上,果见三夫人的左手已不知何时伸进了那盆盆景的水里,而那未浸到水的地方,则已隐隐变作了乌青色。

    三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乌青色,她本就心里有鬼儿,兼之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事后,精神早已高度紧张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当下如何还承受得住?只当自己是真中了毒,犹如那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便从地上跳了起来,上前几步便抓了李太医的衣袖叫道:“李太医,快救我……我就要死了,快救我……”

    一旁傅旭恒看至这里,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近乎是气急败坏的上前就要捂三夫人的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是越发疯魔了,还不快给我退下!”

    三夫人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涣散,眼睛深处却透着巨大的恐惧,不管不顾的推开傅旭恒的手,便上前又抓了李太医的衣袖,哭道:“李太医,我中了毒……那毒是你先前给三爷的,你一定有解药,一定有的……你快给我,快给我……我不想死……”

    真是一语石破天惊!

    所有人看向傅旭恒的目光都变作了满满的了然,老太夫人更是气得直喘粗气,急得一旁的卢嬷嬷忙给她捶胸顺气。

    彼时李太医也已回过了神来,脸色立刻变得五彩斑斓起来,一把甩开三夫人仍抓着他袖子的手,便气急败坏的斥道:“傅三夫人胡吣什么,下官与傅三爷素无深交,又怎么可能给傅三爷毒药?下官知道连日来你都因身上不好在请医问药,以致神智有些不清醒,下官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傅三爷,尊夫人瞧着病状似是又加重了,你还不快扶了她下去歇着呢!”

    眼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傅旭恒知道自己已是大祸临头了,暗悔之前没有听三夫人的话趁机退下之余,对李太医递上的筏子自是不会错过,忙忙顺着李太医的话说道:“李太医说的是,我这就带了她下去歇着,省得让大家都过了病气!”说着手上猛地一使力,扣住三夫人的脉门便拉了她往外走去。

    “慢着!”却在走出两步之后,被一个冷冷的声音给叫住了。

    不用说出声之人正是孔琉玥。

    孔琉玥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族老们和老太夫人之后,方上前几步挡到傅旭恒和三夫人面前,冷冷说道:“傅旭恒,你老婆才都承认了那毒是李太医先前给你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傅旭恒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恐慌,却不看孔琉玥,而是转向老太夫人近乎哀求的说道:“祖母,才您老人家也听见李太医说了,景真……孙氏她连日都因身上不好在请医问药,神智不清醒,以致胡言乱语也是有的,当不得真的,况她这会子又中了毒……要不,等她先保住了性命,孙儿再给祖母细细解释……”

    “住口!”话没说完,已被老太夫人怒声喝断,“不要叫我‘祖母’,我没有你这样心思歹毒,禽兽不如,连自己亲侄子都要谋害的孙儿,你简直就是畜生!难道你老婆的命就是命,镕哥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就算她孙氏中了毒,说话间就死了,那也是她和你应得的报应,怪不得别人……”话虽如此,声音里到底带出了几分犹豫,想是毕竟还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三夫人毒发身亡。

    孔琉玥将老太夫人的这几分犹豫听在耳里,因上前两步插言道:“祖母,其实孙氏并没有中毒,您老人家大可放心,不会出人命的!”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片刻,还是老太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因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琉玥微微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顿了一顿,有意看了傅旭恒一眼,才又笑道:“其实那盆真正有毒的盆景,早被我命人替换了,眼下这一盆,根本就没毒,所以祖母您老人家大可放心!”

    一席话,说得傅旭恒双眼瞬间几欲喷出火来。若是到了这时候,他还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孔琉玥将计就计而设的圈套,不明白之前孔琉玥将三夫人撞倒时那一番让他直觉异常的做作究竟是意欲何为,那他就真是蠢得没边儿了,——虽然在在座众人看来,他的确已经蠢得快没边儿了!

    傅旭恒明白过来他们都中了孔琉玥的计,三夫人却犹没反应过来,毕竟攸关自己的性命,三夫人再紧张再恐惧都是人之常情,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若真是中了毒,缘何到了这会儿,却任何不适的反应都没有?况那毒根本就是慢性毒药,她又怎么可能‘就快要死了’?

    是以听罢孔琉玥的话后,她虽然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却依然是半信半疑,“你胡说!我要是没中毒,我的手背又怎么会发乌?我明明就是中了毒!”说着恨恨瞪了一眼孔琉玥,“你放心,我就算是作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孔琉玥似未听见她的恫吓一般,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然后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一抹,那只手背便立刻隐隐泛出了乌青色。

    三夫人看在眼里,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忙忙取了手绢擦自己的手背去,就见方才还泛着乌青色的手背,经手帕一擦,便立刻又回复了白皙。她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看向孔琉玥的目光立刻也几欲喷出火来,“孔琉玥,你这个诡计多端的恶妇,你竟敢用头油来糊弄我……我、我、我……你、你、你……”越说越气,以致到了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与三夫人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孔琉玥的气定神闲。她似笑非笑睨了三夫人一眼,才闲闲说道:“正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若不是心中有鬼,又岂会那般轻易便被我糊弄到?”

    说着不再看三夫人,而是看向老太夫人正色说道:“祖母,事情已是真相大白,如何定夺,还请祖母示下!”

    老太夫人这次对傅旭恒是真失望透顶,不,应该说是绝望了,她虽然疼爱他,对他有些出格儿的行为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形纵容和竭力维护,但却从未想过要让他承袭永定侯之爵,在她看来,爵位理所当然是属于长子嫡孙的,因此对他竟胆敢谋害未来家主之举,堪称是深恶痛绝。

    她很想再给傅旭恒一次机会的,可一想到这会儿正在西山挥汗如雨练兵的傅城恒,一想到傅城恒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赴战场,再想到这会儿还躺在榻上危在旦夕的傅镕,她就觉得她若是再给傅旭恒机会,简直就是天地不容!

    因此闻得孔琉玥的话,老太夫人毫不犹豫就说道:“自然是依照族规,逐出族谱,再送官依律查办!”

    说完等不及众人有所反应,又看向族老们说道:“不知道我这般惩处这个畜生,众位叔伯可有异议?”

    老太夫人自己都发话了,况傅城恒一支才是嫡支,傅城恒又是族长,众族老又怎么会有异议?当下都摆手笑道:“老嫂子处理的极为公正,我等并无异议,就按老嫂子说的办!”

    闻得老太夫人和众族老一致同意将傅旭恒先逐出家谱,再送官依律查办,孔琉玥无声的松了一口长气,这一次,傅旭恒和三房都将再无翻身之日了罢?!再有就是那个混蛋李太医,医术差也就罢了,竟敢与傅旭恒狼狈为奸,等收拾完了傅旭恒夫妻俩,她再细细跟他算这笔账!

    孔琉玥正思忖着,耳边已传来了傅旭恒的哭喊求饶声:“祖母,我错了,我也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所以才会作出那样糊涂事来的,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老人家就饶过这一次,千万不要将我逐出族谱,也不要将我送官啊……我都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再被逐出族谱,被送交到官府,我就真的是没脸再活下去了……您不看别的,只看在钊哥儿和颜姐儿的份上,您就饶过我这一次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三夫人也哭道:“祖母,钊哥儿和颜姐儿正是一日大似一日的时候,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您不看别的,只看在他们姐弟的份儿上,求您就饶过我们这一遭罢……”

    难道他们的孩子是宝贝,别人的就不是了?孔琉玥听得一阵火大,正想出言反驳那对每次做了错事都只会作一副痛哭流涕状,下次却越发变本加厉的恶心夫妇一通,就听得连翘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回老太夫人,太夫人在外面求见!”

    孔琉玥闻言,不由越发火大,太夫人不是连日来都病得“卧床不起”吗,这会子过来做什么?难道又打算以当初她割肉给老太夫人做药引子之事,来让老太夫人心软,以达到为傅旭恒求情的目的?

    太夫人的心思孔琉玥能想到,老太夫人自然也能想到,因沉声吩咐卢嬷嬷道:“她不是病了吗?出去告诉她,回房好好养病去,旁的事都务须她操心!”

    “是,老太夫人。”卢嬷嬷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抬脚便要出去。

    不想原本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傅旭恒却忽然叫道:“祖母,其实一应事情,都是我娘指使我做的,设‘仙人跳’是我娘的主意,让我与李太医联系是她的主意,给镕哥儿下毒也是她的主意,总之一应事情都是她指使我做的,不信祖母您叫了她进来与我对质……祖母,我真的是无辜的,在此番之事中,我充其量只能算帮凶而已,求您就饶过我这一次罢!”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赫然呆住了,甚至连三夫人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似是在以为自己听错了。

    片刻,还是老太夫人最先回过神来,用前所未有陌生和冰冷的目光深深看了傅旭恒一眼,才听不出任何喜怒的吩咐卢嬷嬷:“去把人带进来!”

    卢嬷嬷忙屈膝应了,也冷冷看了傅旭恒一眼,才快步去了外面。

    余下彼时已相继回过了神来的众人,看向傅旭恒的目光也都是前所未有的冷。

    眼见傅旭恒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无耻记录,惹得大家都憎恶至极却犹不自知,仍在那里一副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以为立刻就可以扭转局势的沾沾自喜样儿,孔琉玥得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克制住不吐出来。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保全自己,甚至连自己亲生的母亲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孔琉玥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再遇上类似的情况,必须要牺牲了自己的儿女才能保全自己,傅旭恒也会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儿女也给卖了的,只因眼前这个人,不对,他甚至已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根本就是一个畜生,一个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爱的畜生了!

    思忖间,孔琉玥下意识看了三夫人一眼,就见后者已然自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回过了神来,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人却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站到了离傅旭恒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正冷眼看着傅旭恒,似是在等着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显然,三夫人已彻底看清楚了自己枕边人的真面目,并且心里应当是已经有了什么决定!

    孔琉玥见状,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有嘲讽,也有解恨,她还只是想着让傅旭恒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他自己却是觉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够,还定要让自己再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那就真是怪不得她了!

    “老太夫人,各位族老,太夫人来了——”

    卢嬷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太夫人的声音随即响起:“给娘请安……见过众位族中长辈……”声音断断续续,句不成句,一听就知道说话之人中气不足,正值病中。

    孔琉玥忙循声望去,就见太夫人衣衫凌乱,头发同样凌乱,——一看便知是忙忙赶过来的,正面色蜡黄的由卢嬷嬷搀扶着立在当地。不止如此,她的嘴唇还白得一丝血色皆无,两眼更是深深凹了下去,配着干瘪了不少的脸庞,活脱脱一副久病在床时日不多了的可怖相。

    若只是为了唱“苦肉计”,太夫人这副样子倒是够了,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儿子给卖了……孔琉玥破天荒有些同情起太夫人来,不过,同情归同情,她心里更多的却是觉得解恨。

    太夫人挣扎着给老太夫人和族老们请过安后,等不及直起身来,便迫不及待为傅旭恒求起情来,“娘,老三他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显然太夫人之前人虽不在,对这边的情况还是大略了解的。

    只可惜她话没说完,已被老太夫人威严的打断:“你来得正好。傅旭恒方才说此番他毒害镕哥儿之事,皆是你指使的他,包括设‘仙人跳’、与李太医联系、给镕哥儿下毒……等等这一系列事,都是你指使的他,还说我若是不相信,大可叫了你来跟他对质,说他是无辜的,充其量只能算帮凶。对他这一番说辞,你怎么说?真是你指使的他吗?”

    一席话,说得太夫人跟之前刚听完傅旭恒说这番话时众人的反应一样,赫然呆愣在了当场。

    但太夫人的反应又与众人不尽相同,众人回过神来时,看向傅旭恒的目光是冰冷着含着难以置信和唾弃鄙视,太夫人则是难以置信中含着打击和受伤,显然,她也没想到傅旭恒为了保住自己,竟会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出卖!

    太夫人发怔之际,老太夫人威严的声音已再次响起,“……一应事情,真个都是你指使的傅旭恒吗?你要不要与他当面对质?”

    “呵……”太夫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老太夫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傅旭恒那满含希冀和哀求的目光,轻笑的同时,已重重点下了头,“是的,一应事情,真个都是我指使旭儿做的,他不过只是碍于母命不可违,所以才被迫充当了我的帮凶而已,他是无辜的,娘如果要罚,就罚我一个人罢!”说着已重重跪到地上,深深埋下头去,趁机掩去了眼里的泪花。

    其实在来之前,太夫人已打定了主意,若是老太夫人这一次再不肯原谅傅旭恒,孔琉玥也不肯放过他放过三房的话,她就将一切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要保得自己儿孙的周全,哪怕因此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没想到的是,傅旭恒竟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且还是在根本就没有与她商量过通过气儿的情况下,便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她身上,她就算再打定了主意要为儿孙牺牲自己,她也禁不住心寒,这样冷血无情的儿子,真值得她维护吗?

    然不管值得不值得,终究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他落到这样的地步,她若不维护他,还有谁会维护他?所以受伤归受伤,心寒归心寒,太夫人心里却并没有后悔。

    眼见太夫人不由分说就将一切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傅旭恒大喜过望,忙不迭道:“祖母,您老人家也听见了我娘的话了,我娘说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无辜的,要罚就只罚她一个人,您老人家也是听见了的,总不能再将我逐出族谱,送官查办了罢……啊……”

    话没说完,已被一旁终于自巨大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的傅颐恒揪住领口,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傅旭恒,你还是不是人?为了保全自己,你连亲生母亲都能出卖,你还是不是人……”

    傅旭恒被打得控制不住,一下子栽到了地上,片刻方稳住身形,冷笑道:“什么出卖,你是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娘自己都说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无辜的吗?”

    说得傅颐恒越发的怒不可遏,揪着傅旭恒便与之厮打成了一团,“你这个畜生,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今天要杀了你!”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厮打中的兄弟俩给吸引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太夫人忽然拔下发间惟一插着的那支一丈青,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