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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心

    

    姬发与至浅坐于绝地的背脊上驰骋在这广袤无垠之地,颠簸的山路,至浅竟在姬发的怀中熟睡了。

    一声马鸣声,至浅从睡梦中惊醒,“到周国了吗?”却从姬发的眼神中看见一丝不安。

    环顾四周,发现已被众妖重重包围,豺狼虎豹,凶神恶煞。似乎下起了小雨,森林里显得阴森森的冷清。雨水顺着树干往下流,然后汇集在树脚。大概是因为长期的浸泡,树脚下发出了腐木的恶臭。顺着树脚往前看是一具具被挖了心脏而**的尸体,浑身散发着恶臭,皮肤早已腐烂不堪,浓浓的蝇蛆闻开始慢慢散发。

    而姬发如今重伤在身,已毫无力气去应付这群魔乱舞。

    “你们先走。”至浅顺势跳下了马背,手中幻化出了长目,至浅深知以一人之力抵不过这千万的洪水野兽,却一心想护住姬发周全,便试图拖延时间。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 雨水打湿了至浅的发髻,长目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众妖咆哮嘶吼,似要将至浅撕碎一般。 

    “上卿……”姬发那憔悴的脸上充满担心之意,深知自己的身体,若下马只会给她添乱。

    切勿杀生,切勿杀生。神王的教诲历历在目,如今她功不得,杀不得,只能硬守。

    一柄被藏在体内的长目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已经了无了凶剑的光滑,却依旧释放着骇人的煞气。剑还未到, 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吓得众妖们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上!”不知是是谁鼓舞了妖心,众妖们前赴后继的扑向了至浅。至浅难敌落败,节节后退。

    众妖依旧前赴后继,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红叶都飘飘落下。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随着红叶飘落,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众妖当头洒了下来。

    可仅仅用了一成功力的剑气怎能伤的了众妖?

    众妖们晃动着枝干,忽脚底一滑,竟不偏不倚迎上了众妖的利爪。 鲜血,洒满夜空。血雨般的枫叶却还未落下, 幸得长目支助,至浅才逃脱众妖的包围,可那背脊上,早已布满抓痕,鲜血直流。

    立在血雨中,唯一在支撑着她的是远处的男子,我答应过绝地,会护你周全的。

    猛地至浅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古桀在至浅身体里设的结界被击溃了……远在神宫的古桀全身一颤。

    “上卿……”姬发跳下了马背,抱住了受伤的至浅。

    这利爪,这狐毛,这獠牙……是要化成原形了吗?为何要在姬发的眼前化成原形?我不要我不要……

    至浅推开了姬发,双手护住了自己那骇人的面庞,却被姬发尽收眼底,一脸惊愕,却不自觉的退后两步,这简单退步,无疑是对至浅最深的打击。

    “你到底是仙还是妖?”为何在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上卿如今变得这般模样。

    最后的一点枫叶碎片已落下,树林里除了雨水的嘀嗒声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我本想为了救他而杀生,如今他这般质问我,世世为妖,我是否愿意……

    “我是妖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那双红眸紧盯着他。

    为何那人畜无害的脸颊会变得如此骇人,姬发猛地退后了几步,“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他不断的向后退着,泪水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有些苍白的嘴唇上。那破碎的衣服和鲜血的汇合,显得有些狼狈。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的潜意识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至浅一定在某处等着自己。脸色极其苍白,意识渐渐模糊,他看不见至浅那双失望的双眸,他翻上马背,绝地却不愿离开。

    快走吧,带着他离开,至浅看着绝地那不舍的双眼,一匹马都比得上他重情重义。

    我用这满身鲜血和世世为妖换你一时平安。

    姬发,这是你欠我的,你一定要还。

    绝地仰天鸣叫一般,便奔驰离开,众妖欲阻拦却被手持长目的至浅拦下。

    “不要怕,死是必然的,冷静的告诉我,你们想怎么死?”那血色的双眸充满了杀意与深渊般绝望的恐怖气场,讽刺的语气凌厉刺骨。长目剑那无尽的煞气在缭绕,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浅儿。”这熟悉的呼唤是何人的?

    “别怕。”这温暖的拥抱是何人的?

    “哥哥……”无尽的煞气,在看见古桀的瞬间化做虚无。一片黑暗之后,心中曙光盛放开来。迷离的眼神,离开了那些未知的幻影。双眸中都是异彩的流动,不知不觉昏睡在那无边的温暖中。

    “应龙?”众妖竟有一些紧张之意。

    古桀嘴角讽刺的一笑,霎时,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众妖们那霎那间化为乌有。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透露,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血红的手,锋利的牙齿,迫不及待地将一张张脸孔撕碎。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就是能用自己的双手抹杀一切的块感。

    雨依旧还在拍打着地面,冲刷着殷红的血迹……

    绝地将昏迷的姬发送往了周国,如此重伤在身,狼狈不堪,昏迷了数日方可醒来,却如同丢了魂一般整日锁在屋内,周文王询问发生了何事,姬发不愿吐露半字。

    那是一场梦,那定是一场梦……

    “父亲很担心你。”刚回周国的伯邑考听闻姬发之事便端了碗补汤前来看望他。

    姬发萎缩在角落里微微颤抖。

    “究竟发生了何事?”伯邑考从未见过姬发如此慌张不知所措。

    “哥哥,我是做错了吗?”父王的十七个儿子中,从小我便与伯邑考亲近,他是长子,今后必定要继承父王的国业,我也未想过与他争权,一心辅佐他便好。

    我便将此行之事一五一十的与他诉说。

    “她定是伤心了。”伯邑考稍显惊讶,上卿竟是只狐妖,朝歌城内竟养着妖物。

    “是她先骗了我。”姬发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可她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如今生死未卜,你不觉得对她有愧疚吗?”

    “别说了!”姬发双手抱住了头,悔恨的泪水滑落,即使她是妖,也不能弃她而逃啊。他不愿去见绝地,绝地眼中尽是自己的懦弱无能。

    “我陪你去寻她。”

    再次骑上绝地来到这曾经让他恐惧之地,尽管入思念成疾,却再也无法掩饰那分悚然的气息,混着花的香气,黑色的泥土开始渗透出一簇又一簇雪白色的蛆虫,缓缓地蠕动着,颤抖着。妖物的尸体七横八竖的倒在此地,恶臭味扑面而来,即使面上的腐肉还没被吞噬殆尽,也许是花的艳丽在阳光唤醒了错觉,以为那只妖物在颤抖,唤我过去在他耳边细细聆听。连夜的大雨未能把众妖们身上的血液冲刷干净,殷红的血液相似对他微笑,妖物的脸,眼球已经被蚂蚁一点点地啃食搬离了,嘴巴微张,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深邃的黑洞,见不到底……

    绝地发出了一声哀嚎。

    “这是她所为吗?”伯邑考看着尸横遍野,以狐妖之力应不会是这般骇人。

    “我不知道。”为何寻不得她的身影。

    浮生沧桑,你为我挡下的伤痛。只是每次回想,心头犹如万针在不间断地用力深刺,要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苦楚。如今只想寻得你,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未恨你痴心,我恨我负义。

    萧萧秋风,伊人独醉,今世情缘一念起。不知对你是情还是愧疚。琴瑟弦,琵琶语,高山流水觅知音,共谱一曲相思引。浅黛如水,柔眸微启,斜倚轻风里,淡看花开花落。凝眸远望,望尽天涯路,等你来看细水长流……

    如今你了无音讯,我便在这里等你。

    因至浅伤势颇为严重,古桀便带她回神界养伤。却忘了与帝辛说,至浅在皇宫已失踪几日,闹得皇宫人心惶惶,有人便说是妖物掳走了上卿。帝辛为安抚人心便说上卿已回神界,却私底下派亲兵查询至浅的下落,依旧是无果。

    至浅离开这几日帝辛似丢了魂一般无心朝政。而姬发整日出入皇宫寻求至浅的下落,但曾几何时,朕也羡慕他,孑然一人,不用背负一姓一族的荣誉与使命,可以用那样放肆的眼神看她,爱她……

    她大概不知道,也或许是装糊涂,有时候她望着落孝的背影,杏眼中也闪过迷茫与疑惑,对他有畏惧,有戒心,也有依赖。 

    那样的依赖,曾经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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