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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完美的容器

    “找着那个恶心的东西在哪,然后一人一刀结果了它,这就齐活!”

    伊堂岚大大咧咧地把玩着手里的黑刀,走到程东跟前的时候,还不忘自认潇洒地吹了吹额前垂落的一缕刘海,“然后你下你的地道,我治我的病。”

    在他回身望向安云的时候,不经意地瞥见水牢东南角有一团黑影正战栗地瑟缩在旁,似乎正准备随时随地迎接自己将要面临的死斗。

    伊堂岚挑着嘴角,抬手指向那团黑影的所在,高声道:“瞧,那家伙在这呢!一起上,然后去干正事!”

    仿佛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威胁,黑影迅速沿着墙角聚拢,露出无数根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刺,突起的尖刺相互摩擦,“沙沙沙”的警告声不绝于耳。

    “呦呵……这东西也知道害怕啊!刚才不是还听狂的吗?”

    伊堂岚这边刚要跨步走出光照范围,却被牧师一把拦下:“别轻举妄动。”

    “拦着我干什么,现在不是干掉他的最好时机?”伊堂岚烦躁地挣脱了老人的钳制,一脸不解地回过头去。

    “你当是这家伙真的懂得恐惧?”

    牧师的声音低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霉菌,“它是在故意引你上钩,黑暗之中,是它的王国,你根本毫无胜算!”

    “它还懂得计谋?”

    程东的心里不觉一阵哑然,苦笑道,“这个家伙就是您所谓的,来自裂缝那头的高阶文明?”

    侵蚀、同化,寄宿在人类身上,野蛮地培植自己的后代,这种形式上的侵入,还算不上是对人类社会的干涉吗?

    眼前的这个老人,明明说过裂缝那头所谓的高阶文明,是不会主动参与到人类重大的决策之中的,那这个东西又该作何解释?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老人绝对猜得到他憋回肚子里的那半句是什么意思。和聪明人聊天,向来不需要太费心思的。

    “这不是计谋,而是生物捕捉猎物的天性使然。”

    老人盯着那团霉菌,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它的确来自裂缝那头,但它只是霉菌,字面意义上的霉菌。所谓的【计谋】,也不过是在它长期蛰居在人类世界,通过不停地吞噬与同化猎物,而产生的捕猎习惯。这些东西相比于地球上的单细胞生物,只是多了一些狡猾的模仿手段,还算不上拥有智慧。事实上,我们对于裂缝的研究,还只是停留在较为初级的阶段,就好像现在的状况一样。我们只能通过肉眼准确地捕捉到霉菌,却看不到来自裂缝那头的人。”

    程东皱眉道:“你是说……那个看不见的人还在下面?”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这样的……”

    老人沉吟着点了点头,“它所恐惧的,应该也是那个无形的至高存在,而并不是这滚烫的阳光。我说过,厌恶不等于恐惧。”

    “如果说霉菌的话……我应该比你们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吧。”

    说话间,安云的浑身上下已经被一片漆黑的霉斑所包裹,一在光明,一在黑暗,这辆股霉菌似乎同时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细密的黑色菌丝在半空中诡异地朝着对方的方向延伸,仿佛要在半空之中架起一座菌网桥梁。

    “收回你的霉菌!”

    老人大喝道,“被人类驯服的霉菌很容易遭到这种野生霉菌的污染,到时候恐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连这个都清楚?”

    伊堂岚莫名其妙地挑着眉毛。

    “当初尖塔里对应的实验体有几千人之多,这样的意外接触,本就在我们实验的可控范围之内……”

    “所以,你的方法是什么,牧师先生。”

    程东烦躁地打断了老人的说辞,毕竟现在不是讲课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要事在身,他们没那么多时间耽搁在这里,“当初实验室出现野生霉菌以后,你们是怎么把它消灭的,我们尽快步入正题,尽量节省时间好吗?”

    “吞噬。”

    “吞噬霉菌?”

    “不,被霉菌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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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人的绝望地摇着头,嘴唇上的胡须都在有规律地颤抖,“让一个人成为霉菌的宿主,完整地吸收全部的野生菌丝,最后再将那个完美容器永远地关押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强光会刺激到这些霉菌,长时间的照射只会让它陷入狂暴,随后在寻找光源的过程中,杀掉自己可以触碰到的一切生命体。”

    “让人类成为它的完美容器?”

    程东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中了一枪,他讷讷道,“像是法奥尔斯的父母一样,变成这个怪物的容器,成为不人不鬼的东西?”

    “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办法。”

    老人苦涩地看着程东,突然之间扯起了嘴角,“所以还是我去吧,让我成为下一个容器……我活的时间太久了,也该到和大家告别的时候了。更何况……现在能记得我的人恐怕也不多了,小子,你可要记住和我的约定啊,关闭裂缝,重建手公司!”

    “等等……”

    程东死死地攥住老人的手腕,沉声道,“这东西是我放出来的,做容器这件事也理应让我来……”

    安云一把夺过了两个人的手腕,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有驯服霉菌的经验,还是让我去吧!”

    “那个……又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几个怎么都像是赶着领奖似的,这么积极?”

    伊堂岚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收刀回鞘,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也得算我一个?我去我去我去!”

    “处理霉菌只有一次机会,你们都太年轻了,还是我来吧!”

    “正是因为我有过驯化霉菌的经验,所以我来才比较合适!”

    “你们听我说,我曾经被这团霉菌吞噬过,它熟悉我的气息,这一次让我做容器最不会引起它的怀疑……”

    【沙沙……沙沙沙……】

    长久以来的高温炙烤似乎让这团霉菌变得愈发狂躁,那细密的黑色尖刺抖动的频率越来越高,随后这团浓稠的血液一般的菌落,仿佛水流一般从不远处的墙角,渐渐流向众人所处的中心区域。

    菌落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随即变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鼠群,朝着众人狂奔而来。

    【吱——】

    鼠群的表面荡起一片水纹般的碎波,在距离众人不到两米的位置,再度变成了一只黑豹的模样。

    巨兽嘶吼,即刻纵身一跃扑向人群。

    “那家伙要出去,拦住它!到了地面的话,这座小镇上的人就死定了!”

    老人一面大吼,一面用力地推搡着挡在他身前的程东和安云,可是后者的力道明显更大。

    “安云,用霉菌把头上的大洞堵住!”

    说话间数道巨蟒一般的血藤已经将众人一一弹开,随即这些狂躁的藤蔓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次第钉进了菌落的身体当中,“让老子看看,是你吃了我,还是叫我吃了你!”

    【吼!】

    那道炙热的光芒,在菌丝的重重遮掩之下,终于被隔绝在水牢之外。煤油灯已经在方才的混战中被血藤击碎,这个闭塞的空间立刻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在粘稠的黑暗里,只能听到半似人类,又半似野兽的痛苦的低吟。

    咀嚼声,粘稠的碎肉摔在地上的啪嗒声,还有仿佛通信故障的扩音喇叭所传来的刺耳的杂音。这片漆黑的空间,瞬息之间变成了一片由绝望和痛苦所充斥的哀嚎地狱。

    安云也在哀嚎。

    她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着程东的名字,她想要加入到这场只有黑暗的斗争中去,但是脚踝却被一只手死死地钳住。她无论怎么挣扎,怎么踢打,那只手却都像长在她身上一样,甩不开又丢不掉。

    她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个遍,那只手却像是个沉默的枷锁一般岿然不动。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很重要,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是你改变了他。”

    是伊堂岚的声音。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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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戮,又不会表达的呆子了,这是他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就好像他不希望你有事,我就绝对不会让你也去孤身犯险一样……”

    “你可以相信程东,他绝对不会被什么霉菌干掉的。”

    “所以呢?”

    安云讯速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回荡在水牢之中的惨叫声,让她浑身的汗毛直立,“你不让我只身犯险,作为最好的朋友,曾经的队友,你却让他一个人过去和那个怪物拼命?”

    “这就是所谓的战友?这就是所谓的兄弟?”

    回应她的,只有黑暗中那无休止的悲鸣。

    “他永远是一个人,每一次和别人正面交锋,他永远都会选择孤身一人……他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吃肉,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战斗……他不需要朋友是吗,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同伴,不需要有人关怀是吗!”

    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悲鸣和惨叫减弱,这里只剩下安云极其压抑的呜咽声。

    “他不说,就没人帮他……他习惯了什么都不说,在西城做夜啸党头目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关于程东的记录,我翻阅过程东的残肢所遗留下来的信息碎片。他比你们任何人都渴望朋友,所以才把自己伪装的满不在乎,格格不入。他的每次冲锋,都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去拼命……是什么让他觉得世间无可留恋,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在乎他的人!”

    封住棚顶的希瓦霉菌渐渐剥离,这个精神已经达到崩溃的女人,再也无法有效地控制霉菌的常规活动了。

    光芒已经穿透稀薄的菌丝,再度照射进这座水牢之中。

    安云趴在地上绝望地痛哭不止,像个孩子。

    “你们算什么朋友……你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什么叫我可以信任程东……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我情愿和他并肩作战,我情愿和他一起去面对生死,而不是坐在这把一切希望都强加到他一个人身上!”

    一只大手按在了安云的发丝上。

    “好吧,下次,下次我带你一起……”

    那声音虚弱又温柔。

    安云梨花带雨地昂起头来,浑身遍布着血迹与菌斑的程东便赫然撞进了她的眼帘。

    “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你永远可以相信程东!”

    “霉菌没有吞掉你的意识体?”

    “确切地说,是我的血藤吃掉了那个恶心的霉菌。”

    程东勉强地挤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是担心安云以为他说谎,他在众人面前用力地握紧了拳头,那血光充盈的蝎刃之上,果然有几率深沉的黑色菌丝时隐时现。

    他瞥了眼目瞪口呆的牧师,轻笑道:“【吞噬】……这是个好办法,但是未必偏要让我们人类来做这种低级霉菌的容器。老子的命很硬,硬到可以活活吃了那个操蛋的霉菌……没想到吧?”

    老人讷讷地摇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前的这个男人。

    “来,扶着我靠墙歇一会。”

    程东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安云的肩膀上,眼睛却一直瞥着水牢的暗门,“让我歇一会,然后就去找找高炉的晦气!”

    “万幸你这次没事,不然安云小姐绝对会活活撕了我!”

    伊堂岚瞥着大嘴,剜了程东一眼,枕着自己的胳膊打趣道,“不过好在我这潇洒的独行侠的脑筋足够聪明,你这家伙从前被菌丝侵袭过,多少应该有点对抗霉菌的经验。不像我……我是个只懂得等在队友身后捡人头的人头狗……”

    “别他妈这么多废话,让安云治好了病,快点回来帮我!”

    “安云?我才刚得罪这位美丽的女士,她能帮我治病?”

    两人相视无言,随后爽朗地仰天大笑起来。

    幽暗的水牢之中,似乎有一个无形的躯体悄然而逝,老人皱了皱眉,终于把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个家伙离开了?

    这次对于人类的观察,它会给多少分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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