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玉罗留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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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黎明到来之前

    赵罟一直忙着,直到大年夜的前夕才终于得空,带了红叶出宫去了悦香楼,两人乔装打扮了一番,虽然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因前段时间赵罟主动派人清整了悦香楼,因此还在朝中博得了一时称赞。

    红叶自从回京后,只来过一次悦香楼,那次原本还以为能见到掌柜罗香枝,但是那天碰巧她不在。今日倒是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红叶为此感到高兴。

    “我说今天怎么头有点晕,原来是有大人物光临。”罗香枝看到了红叶,眼神立刻柔和起来,“听说你上次来过,真可惜现在才见到,都坐吧,今天掌柜我亲自陪你们这两个贵客。”

    “那真是三生有幸。”赵罟意味不明地笑道。

    “岂敢岂敢。”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套,最近有什么好事吗?”

    “是好事啊,还不是因为你,现在我这悦香楼真是正经得不得了,生意也如日中天,拜你所赐啊。”

    红叶看了看周围,哪里有多少客人,罗香枝这话分明是在讽刺,话里话外藏着不满呢。红叶第一次见赵罟和别人相处能够如此随意,连在她面前,他也总是客气柔和的,红叶有点羡慕眼前这个女人,如果她承认的话,这种感觉比羡慕再深点,差一点变成嫉妒吧。这个女人身上有种独有的气质,有时炙热如火焰,有时又坚定如石铁,是那种风情万种又不失高傲的存在,连红叶见了她也总觉得很亲切,难怪上次见面那个客人连她掌柜的身份也不顾就想要她。

    留意到红叶认真注视打量的目光,罗香枝也不气恼,而是笑着开口道:

    “妹妹这目光太灼烈,我都快难为情了。殿下你呀,别再和我开玩笑了。”

    红叶偷看被抓,瞬间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赔礼:

    “不好意思,刚才看出神了,我没别的意思,还请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就是怕某人不高兴,哈哈。”

    “不高兴?”红叶在心里奇怪,她看着罗香枝,赵罟为什么会不高兴,眼前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唉,不谈这些,咱们来谈谈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然是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天下的事情,你们看不到的,我看得到的。”

    罗香枝的话也是在理,她天天在这悦香楼,什么样的的世间百态没有见过,其中有些他们在深宫无法知晓的趣事,也是正常,红叶最近无聊得紧,听到罗香枝这样说,一时提起了精神,准备当个老老实实的听客。

    罗香枝讲的,倒也只是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事情,比如哪个秀才因为流连美人的温柔乡而忘记了自己第二天要赶考的事情,最后只得失意地逃回老家。她说这件事情怪不得别人,用心读书的人也不会来这烟花之地,来了这里的人就算去了考场也只能交个劣等试卷,怎么说都是白折腾一场。

    “如果那个人确实有才华,但只是钟情于这个姑娘,若是他能保持冷静多考虑考虑结果,也许会有另外一种境地吧。不过,似乎什么结局对这姑娘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也有可能,就是你这最后一句话,我怎么没明白?”罗香枝笑了笑,看了一眼赵罟,其实她不是不明白,只是故意这样问红叶。

    红叶其实想说,最后如果那个书生考上了,多半就会忘了这个姑娘,毕竟姑娘的身份也许会让他在今后的仕途上难以抬起头。

    红叶想到自己,如今自己到底是怎样成为太子妃的,时间太过漫长让人难以回忆,她只是想起来在异国的那个带着面具的陌生人。红叶原以为他是把红叶推入了火坑,没想到他这样做反倒帮了她。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到底这一切是他无心促成,还是他们的阴谋?

    “再说下去的话有趣的事情也变无趣了,说说别的吧。”

    红叶有点心虚地看了看一旁的赵罟,害怕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会被误认为是在抱怨,好在赵罟脸上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这个问题就此打住最好。

    “那好吧,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刚才说了那么多,殿下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我得拿出点特别的才能吸引殿下的青眼了。”

    “也只有你一天到晚废话永远说不完,好像被憋着了。”

    “我可是只跟我想说话的人才会说那么多,这是我献给二位的特别礼待。”

    ……

    正在罗香枝一边想,一边和赵罟斗嘴的时候,红叶把头转向窗外,看到对面的一家酒肆门前挤满了人,外面还有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涌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香枝姐,你看那边,为什么这么多人同去一家酒肆,难道那里的酒比别家的好?”

    经红叶提醒,一直坐在红叶旁边远离窗户的赵罟也抬头去看了看。

    “你说那家酒肆啊,他家的酒哪有什么特别,只是最近新请了一批伶人,排了一出戏,叫什么子桃寻树,很多人慕名而来,倒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红叶对这出戏的名字有些印象,这似乎是一个历史上的事件,讲的好像是侯黎国的第三代君主焘村王当上国君后寻母的故事,经历十几年漫长的不懈努力,还是没能找到在他七岁时突然消失的母后,当他也终于年华老去,才得知自己的母后在自己被立为储君的前三日,被他的父皇下令秘密处死了,子少母壮是帝王家的忌讳,焘村王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后来人们常以这个故事劝诫年轻人要遵循孝道,也用来讽刺帝王家的无情,当然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不敢再提起这个名字,因为一百年前平齐国的皇上就颁布了禁令,禁止民间传颂和演绎与此相关的任何事情,尽管颁布禁令之后的五十年朝廷渐渐不再关注此事,百姓也能在私下稍稍议论,毕竟只是历史上的事情,不涉及当朝。只是,到底还没人能如此大胆,竟然公然聘请伶人乐师演绎此戏,今日这家酒肆恐怕是吃了雄心豹胆才敢借此赚钱。

    红叶还在想,经过这么久了,还有那么多人花钱去看这种老戏,估计也是为了平复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百姓的无奈吧。

    “香枝姐没去看过吗?”

    “我才不会去给对家送钱,我倒要看他这出戏能保留到何时,时间长了人们也就厌倦了,到时候还不是又恢复以前的样子。”

    赵罟起身,朝着红叶说:“走吧。”

    这时罗香枝又笑着补充到:“看他还有没有命留到那个时候。”

    红叶觉得赵罟是不高兴了,想着,也对啊,这出戏就是讽刺皇家的,身为平齐国的太子,他当然有理由不高兴。

    “香枝姐,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红叶起身告别罗香枝,追着赵罟走出了悦香楼,一路上看到了许多闻名去那家酒肆的人,看起来这势头还在不断旺盛。

    回去后,赵罟立马找来李栩,让他去将那群大胆的人抓起来,可是到等李栩带人到那里,就听说那群人已被皇上派人抓进了大牢。赵罟明白,一切都晚了,只是,他不信这是巧合,正好在这样的时间发生这种事。

    不久,皇上就秘密召见了赵罟。

    “你这太子当的不开心?”皇上平静地问,实则话里有话。

    “父皇,儿臣没有。”

    “是吗?对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朕是很满意的,想着你终于不负朕的期望,开始成熟稳重,懂得为朕分忧了。可是,你虽是朕的亲生儿子,但在众多儿子中间,朕最不了解的也是你。从前只道你是个纨绔,却不知你如何习了一身自保的本事,在军事谋略和治国才能上,你都不输朕任何一个儿子,可你竟然连朕也不信,连朕也隐瞒,你就如此害怕朕吗?”

    “父皇,儿臣只是身体里流着和您相同的血而已。”

    “朕倒是差点忘了,曾经为了坐上这皇位,与你所经历的战战兢兢相比,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了,今日民间出了一台子桃寻树的戏,你可有看过?”

    “儿臣不曾听闻,更无从去观看。”

    “可是,朕今日派人去逮捕那些胆大妄为的人,正好看到了你的人。”

    “那是儿臣今日派李栩去悦香楼查看清整情况。”

    “好吧,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儿臣告退。”

    回去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大雪,被白雪覆盖的屋顶,仿佛在做无声的哀悼,路旁枯树上的寒鸦哀鸣,一阵风吹来,冰冷的雪扑到赵罟的脸上,就如那日一样,世间安静得可怕,瓷器破碎的声音刺耳,从赵罟的耳朵传到了心里。此刻,他的脸上却不再有恐惧,只有冷漠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