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骑着马快到草场边界的密林，本以为逃跑的机会大了一点，没想到马在这个时候被羌人射中了后退，一个踉跄往前栽去，红叶也因此被摔下马来。她顾不得疼痛，立马起身跑进林子里，看不见路的她胡乱地往前窜，有时候撞上粗糙的树干，她也不敢出声，只得绕到旁边继续往前跑。羌人开始打起火把进入林子里搜寻，依然有人胡乱地朝前面射箭，多数被树枝挡下，有的却射了很远。

    那只箭射中红叶的胳膊时，红叶疼得差点倒下去，随即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被箭射中的伤口，弯下身子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这片林子还有多深，也不知道这片林子通往何处，她不能停下，只能一直一直往前。

    胳膊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即使红叶用了很大的力按住伤口，血还是在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沾着血的路，有的滴到地上，有的滴在干枯的落叶上。

    这片林子虽大，树木虽多，但好像都没有适合她藏身的地方，现在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加上受了伤，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过半个时辰自己就会被抓住，也恐怕还没过半个时辰自己就被乱箭射死了。

    这时，红叶发现打了火把的都集中在她进林子时那个位置朝前的方向，有一边的火光较弱，她就尽量往火光弱的地方的前面走。

    走着走着她又防不胜防地撞上一棵树，实在是今晚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除了她身后的火光，别的地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红叶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这棵树似乎长得不那么笔直，树干表面也坑坑洼洼的。眼看着身后的火光逐渐逼近，她毅然决定赌一把。

    红叶忍着手臂的疼痛，拔出了那只箭，然后用锋利的箭尖扎进树干，一点一点地往树上爬去，直到她觉得再也不能往上爬了，便缩在一处细小的树杈那里，微微倾斜身子，让自己尽量贴着树干，以节省体力并隐藏自己。

    搜寻的人很快就来到那棵树的面前，他们呈一字排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刀在矮树丛里乱挥，临近红叶这边的只有间或几个打着火把，其余的人手里拿着弓箭，所以这边的光亮相对来说要弱一些。

    但红叶在树上能看清下面的人，只是看不清他们的脸而已。她一动也不敢动，即使这时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她也只能忍着尽量不让自己打寒颤。

    羌人终于继续往前去了，红叶才松了口气，突然有一个羌人小声地开口道：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到我脸上了，冷冰冰的。”

    “大惊小怪，现在这个时间，树上有些露水不也是常事？”

    “好像是啊，这天气真的怪冷的，还要出来找人，真是……”

    “少说两句，待会儿被听到就麻烦了。”

    红叶发现说话的那人就是刚才经过她树下的那个，恐怕他说的水，是她手臂上滴落的血，流过树干被冻得冰凉了又往下滴到了那人的脸上，红叶很是庆幸现在的天气寒冷，否则她现在已经发现并且被乱箭射死在这树上了。

    待火把的光亮终于远去，红叶才挣扎着爬下来，不过她并没有把那支箭丢了，她怕羌人因此查到线索，不利于她逃跑。她向着另一面去，那里既不是王庭的方向，也不是那群打着火把的羌人前进的方向，她希望能快点顺利离开这里。

    红叶走了很久，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终于走出了那片林子，她找到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处理了一下自己手臂的伤口，从一户农家晾在外面的衣服里拿了一件外衣来换上，她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偷盗的事情，尽管她留下了一些银两，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现在她没有别的办法，她需要活下去。后来，她把那支箭扔进了路上的一个湖里，陈月宁给她的那把弓弩已经不能用，她也扔了。只留下装着几十支箭的箭筒，她现在身上唯一能作为武器的也只有那些短箭了。

    红叶按着陈月宁给她标记的地图上的反方向走，真的走到了羌族与平齐的边界，只是现在羌人在那里设置了关卡，在严厉排查来往的行人。

    红叶倒是惊讶自己原本只是想试试运气，没想到陈月宁给她的地图竟然是真的。

    现在红叶没时间想更多，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想着怎样才能顺利混过去，事实是很难。

    红叶正在犹豫之际，身后突然一阵慌乱的嘈杂声，她转头去看就发现一大队骑着马的羌人在人群中飞奔而来，人们被吓得纷纷闪到两边。这时，红叶面前有个小孩正面对着她，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眼看那些飞奔的马就要撞上去，红叶立马跑过去抱着那小孩子倒在了一边。骑马的人从她旁边飞驰而过，幸好红叶受伤的胳膊压在下面，她的行为也没有引起那群人的注意。

    “孩子，你没事吧？”

    来人估计是小孩的爹娘，拉着小孩左看右看，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心来。两夫妇反应过来时，红叶已经起身来，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眼尖的大叔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正因为刚才摔倒出血浸湿了那里的衣衫。

    “快跟我们来。”

    大娘也反应过来，故意走到红叶手臂受伤的那一侧替她挡住别人的目光，拉着她往远处的一个商队过去，那里停了几辆马车，有的装满货物，有的是供人坐的。

    就在路过的城墙上，贴着一张缉捕的告示，上面没有画人脸，也没说明男女，只是画了一只受伤的胳膊。红叶好像明白陈月宁似乎是有意放她走，否则这张告示上画的就会是她了。

    到了一辆马车前，大娘从包袱里掏出来一件粗布衣裳塞给红叶，让她赶快到马车上把衣服换了。

    红叶换好衣服下了马车，那两夫妇的神色才恢复了正常。

    “姑娘，刚才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们家孩子。”

    “不用客气，是我该感谢你们才对。”

    “你是要出城吗？”

    “是……”红叶迟疑了，以现在的情况，城门把守森严，她怎么能出得去呢。

    “我们也是要出城的，你就和我们一起吧。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你一下，藏在货物的下面了。”

    “这样会连累你们的，万一被发现了的话……”

    “不会的，放心，我们有办法。”

    红叶觉得眼前这对夫妇看起来普通，但他们的谈吐却一点不像一般人。他们一看红叶的伤就明白了她眼下的境况，也不诸多询问，好像没觉得红叶是坏人，反而非常热心要送她出城，即使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

    红叶也看出来了，这商队领头的应该就是这夫妇俩，他们将红叶带回时，那些人也都只是看了两眼，然后继续整理自己眼前的东西，很是平静。没有人问，也没有人阻止。

    待商队整理好后，红叶藏进装货物的马车里一个空箱子，周围全是琳琅满目的货品，但若被要求打开所有箱子检查，红叶一定逃不过被发现的命运。但她选择相信他们，否则他们早可以将她供出去，说不定还能立功领几个赏钱，但他们没有。既然他们都愿意这样冒险帮她，她又如何不愿意相信呢。

    “车上装的什么？”

    商队已经到了城门口，检查的人说话的声音正在红叶头顶前方不远处，她蜷缩在箱子里大气不敢出，一手紧紧地抓着自己另一只衣袖里的短箭，准备随时见机行事。

    “还能是什么啊，我们商队在这里行了十几年的商了，官爷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还问我这个？”

    “例行检查，把所有箱子都打开来，没有问题会放你们离开的。”

    之后，红叶听到了一阵开箱关箱的声音。

    “官爷，你看吧，也就是那些东西，哪会有什么问题呢？”

    “下面的，也都打开看看。”

    “这可使不得啊官爷，下面装的都是贵重的香料，密封保存着的，要是打开了，这批香料就毁了，那可是我们全家这一年的命钱呀。该看的您都看过了，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这么些年了，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这些年也全靠您照拂，我们的生意才能顺顺利利的。”

    守城官顺势收下了那个大叔偷偷塞过来的一包银两，然后问道：

    “都检查完了？”

    旁边那些负责检查的小吏异口同声道：

    “检查完了。”

    “既然没问题了，都走吧，不要挡着路。后面的，跟上，下一位。”

    “谢谢官爷。”

    马车继续行驶，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红叶终于松了口气，她才发现自己刚才捏着短箭的手已经出了汗，她松开后在衣袖上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