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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房门上嵌着个打磨细致的方形铜盘,里面堆着十来块大大小小的棋子样铜块,只在左下角空了一块打火机大小的区域。不得不说,大个子画的比例非常准确。

    张弛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他又用手拨弄了两下铜盘上的铜块,铜块顺滑的随着他的手指移来移去,看起来工艺极其精巧。

    “这得弄到哪年?”张弛叹口气,随手按了按转换到最右边的空位。

    木质的房门带着吱吱呀呀的响声,慢悠悠的朝两边退开。

    张弛:???

    啥,怎么打开的,说好的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呢?

    大个子:………………

    正准备研究锁盘的宋瓷:………………

    这个臭小子,什么运气!

    屋内寒气逼人,冷得像个冰库似的,三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将房门关上。

    紧闭的门窗下,光线极暗,只能大致看出物件的轮廓。

    左边是简单的挂画、桌椅以及柜子,右边是旧式的雕花架子床。那口红色的棺材,正静悄悄的摆在屋子正中。

    家具的用料都很普通,根本用不上嵌螺钿那种精细的装饰。他们迅速摸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大个子和张弛的目光便盯紧了那口棺材。

    “开boss!”张弛小声的道,兴冲冲地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宋瓷有些犹豫,担心脑补画面和现实画面的双重视觉冲击,可惜,没等他做完思想斗争,那两位已经干脆利落的移开了棺材盖。

    看到棺材里的人,大个子紧紧地皱起了眉,张弛却再度撑大了他的单眼皮,瞳孔仿佛遭遇八级地震,“这要是最终boss,我可打不下手。”

    听到张弛的惊叹,还在思想斗争的宋瓷下意识的凑了过去。

    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张弛心心念念的新娘,而是一个男人。

    乌黑的头发,完美的三庭五眼,剑眉漆鬓,鼻梁挺括,除了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简直帅得无可挑剔。

    他身上一席华贵的交领长袍,领口微开,线条紧实的胸膛上,用朱砂画了个枝蔓纠缠的图案,繁复而精致,看样子像是某种神秘的符箓。

    大红的颜色衬着他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显得莫名的妖异。

    “这应该算是绝世大帅哥了吧?”张弛把胳膊肘架在宋瓷肩膀上,啧啧有声的感叹,“真没想到,我居然在一个男人身上明白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普普通通。”宋瓷微微歪过头,打量了那人两秒,又偷偷瞄了眼棺材对面似乎在出神的大个子。同样的粗布衫,他们身上的都褶得像乞丐装,大个子却一丝不苟的把扣子系得整整齐齐,就连两边挽起的袖口也理得平整熨贴,举手抬足都气度夺人。

    “学长,没搞错吧?他那张路人脸,在小说里就是三章必死的炮灰。”注意到宋瓷的眼神,张弛不可置信的在他耳边嘀咕。大个子那温吞吞的眯缝眼,帅在哪里?

    “你这种庸俗的眼光根本无法欣赏他的帅气。”宋瓷白了张弛一眼,嫌弃的把肩膀上的胳膊扒拉了下去。

    张弛:………………

    你咋不说你审美太小众呢?

    “他手上有东西。”回过神的大个子指指棺材里的人。

    男人交握在腹部的双手握着份锦缎面的折子,看起来颇为精致。

    “线索?”张弛一把将东西抽出来。

    宋瓷:………………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张弛展开那份东西后,不禁眉头紧锁,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他跟踩着滑板下台阶似的,读得磕磕绊绊,听不下去的宋瓷将那份两折文书接过来,原来上面写的是繁体字,【喜今日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最后面列着两栏,分别是两位订婚人的名字和生日,不过都被墨迹涂掉了,只能勉强看出两人的出生年份是1901和1912。

    宋瓷想搜搜尸体上还有没有别的线索,但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设定的跟某些电影里一样,借着自己的‘阳气’起尸什么的,一时踌躇着下不去手。

    大个子却毫不客气的开始搜身。

    宋瓷:………………

    大个子在那具男尸身上搜了一圈,只找到块长命玉锁。张弛对着窗户照了半天,才认出上面写的是【辛丑】两个字。

    楼下传来小平头示警的呼哨,三人动作微滞,交换了个眼色,连忙用最快的速度盖好棺木退了出去。刚溜到楼底下,送媒婆出去的独眼老头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老头抖落伞上的雨水,见大个子等人都杵在楼下,不满的道,“你们几个,动作快点。”

    “大家伙加把劲儿,都动起来。”小平头装模作样的呼斥。有惊无险,众人心里都长出口气。

    张灯结彩的布置过程远比众人想象的劳动量大。

    他们七个忙和到点灯时分,也才将红绸扎好三分之二。这样算来,至少还要再忙和一天,才能完全布置好。

    晚饭过后,又到了抽签的时刻。

    这次是胖子抽中了短签。

    “老子不干,重抽!”胖子把短签拍在桌子上耍无赖。昨晚的事让他充满了警惕,说不定,这个所谓的守夜就是道催命符。

    “这是规则。”小平头原本还有些犹豫,见到胖子耍无聊,反而强硬起来。如果在胖子这里开了头,之后几天的抽签就进行不下去了。

    “屁的规则,老子不认。”胖子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回了大通铺。

    小平头难堪的立在原地。这几天他一直以带队人的身份自居,这会儿被胖子拂了面子,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不然我们大家一起在大厅里守夜?”白领姑娘尴尬地看看众人,努力的圆场。

    “行,看看是不是真的闹鬼!”张弛率先表示支持。

    大个子没有说话,却直接坐了下去,用行动表示赞同。

    宋瓷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抱着在哪睡不是睡的心情,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小平头眼珠转了转,也跟着坐下来。

    唯有胆小的眼镜男不敢留下,跑回了大通铺。

    众人围坐在大厅,一边交流白天的新发现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等着那个不知名鬼怪的降临。白领姑娘他们借着帮厨的机会,抽空查看过盐罐、油罐和茶叶罐,小平头搜过老头的屋子,都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

    张弛也讲了他们三个在天字间里搜查的状况。

    “棺材都敢开,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就不害怕吗?”白领姑娘满脸惊愕。

    张弛大大咧咧地挠了挠头发,“害怕啥,那尸体长得不要太赏心悦目。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不用,你们看过就行。”白领姑娘连忙摇头。再好看的尸体,也是死人好不好?

    当!当!当!

    伴着西洋钟十二点的声响,眼镜男慌慌张张的从大通铺里跑出来。

    “死了,死了!”他吓得语无伦次。

    “冷静点,什么死了?”

    “胖子,胖子死了。”

    胖子不是在大通铺吗?众人面面相觑,赶紧冲向房间。

    看到屋内的情形,宋瓷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从头凉到脚。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滩东西能不能称为尸体。

    一具没有骨肉,只剩下血管的‘血尸’。

    无数根须状的毛细血管裸露着,如同枝叶繁茂的树木,密密麻麻,弯曲缠绕,清晰的聚拢出胖子的头部、胸腔和四肢的形状,衬着黑色的地砖,红得触目惊心。

    血管间还有几块零星的肉渣,冰块样的飞快融化着,宋瓷眨眼的功夫,那些肉渣就变成了几个气泡,无声无息的融汇在血尸身下那滩深色的痕迹里。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的融解了。

    宋瓷浑身发麻,感同身受的搓着自己的胳膊,仿佛下一刻那里的血管也会爬出来。

    白领姑娘这回没叫,她直接吓晕过去了。

    剩下的人也都呆愣在原地,只有大个子还能保持冷静,仔细打量着那具血尸。

    “谁,到底是谁干的?有能耐就出来和老子堂堂正正的打一架!” 张弛瞪视着四周。

    “我就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他就死了。冤魂索命,肯定是冤魂索命!”眼镜男盯着那只还压在血尸手腕位置的金表,瑟瑟发抖。

    “冤魂杀人也得有理由吧?冤有头债有主,他变成鬼又不是我们害的!” 张弛愤愤的踹了旁边的墙壁一脚,两个同伴死得这么惨,他们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这种感觉太窝囊了!

    “密室的规则是无法对抗的。”小平头怕张弛乱来,连忙提醒了句。

    宋瓷安抚性地拍了拍张弛的肩膀,张弛拽下毛巾盖住自己的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赶紧查看尸体,说不定还会有线索。”见张弛安静下来,小平头又心急的开口,但目光触及到那具血尸,他立刻又很怂的的移开了目光。

    宋瓷默默看了小平头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躲在屋子里也会死?”眼镜男崩溃地捂住脑袋。

    “2号嘴里有东西。”大个子道。

    张弛凑过去,换了几个角度之后,果然在那团红色里看到眼熟的金光。白领姑娘也在这时悠悠转醒。

    “2号,对不住了。”张弛愧疚的对着血尸拱拱手,抄起烛台将那团东西挑了出来。

    一团淡咖啡色的锦缎。

    上面是个‘茶’字。

    “学长,对上了!是‘茶’!”张弛立刻把东西递到宋瓷面前。

    小平头长出口气,“这么说,线索真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众人都不想再面对胖子恐怖的血尸,便重新回到大厅。

    “可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到底是指什么?难道像个拼图似的,每样东西里藏一片,需要我们拼装?”张弛疑惑的道。这线索未免也太抽象了吧?

    众人期待的看向宋瓷,宋瓷却摇了摇头,他也还没想明白。

    “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线索是这七样东西,我们就先分头把东西找出来再研究吧。”小平头示意众人行动起来。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大个子无视了小平头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为什么每个死去的人身上都藏着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这段文字摘自民国时期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