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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59章“真”字依旧少了那一横……

    闷雷在天边炸响, 林温望向窗外,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对他爷爷说了句什么,接男人叫她名字:“温温”

    “在。”林温蹭下床, 双脚套上拖鞋, 说道, “听见你爷爷刚才说的话了。”

    周礼刚才让爷爷先回房, 现在客厅就他一人。

    周礼到茶几边, 拿起烟灰缸想回阳台,顿了顿, 他又放下烟灰缸, 将还没抽完的半支烟揿下去。

    周礼半弯腰,捏烟嘴道:“几前医生就建议爸换完全陌生的环境生活, 先让他来了港城。”

    “……现在,港城不行了吗”

    周礼捻弄烟头说:“港城是国内,不算陌生。”

    响雷连绵, 林温在床边坐了一儿, 然后才到空调底下, 拔掉『插』头。

    先前她想周礼为什么还不回来, 却一直犹豫没有出口,此刻她倒变得直白。

    林温道:“出国的话, 你跟去吗”

    “他们三老弱病残,爷爷『奶』『奶』连字不写几,是不跟, 他们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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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跟去的话,在那里呆多久”林温到客厅,继续拔电视机『插』头。

    烟头早灭了,火星看不到半点, 烟灰缸底部印出了一焦圈,周礼却还捏烟嘴。

    他似乎想了一儿,才说:“不一定,得看情况。”

    模棱两可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林温再一次想起那抛鱼漂的男人。

    林温冷静地:“你爸爸的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

    林温足够清醒,她不听模棱两可的话。

    周礼掀了掀眼皮,松开了手。

    香烟倒下,一丝残余的烟味扬进了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像极了他小时候某段时间每天能闻到的那一种。

    只是后来,周卿河将母亲带的他从覃家接回,他就没再经常闻到了。

    周礼直起腰,给了自己三秒沉默的时间,他道:“医生说他活得很勉强。”

    医生是郑家的交,谈论起周卿河的病情时,他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用词精准且犀利。

    林温一怔:“周礼……”

    “嗯,没事。”周礼说。

    林温和周礼这几天每天联系,但不是每一次打电话。

    林温关周礼父亲的情况,但周卿河情况殊,周礼讲时有保留。

    林温知道周礼的事,她的关点到即止。

    周礼明白林温的意思,他不用她说太多。

    于是林温轻声道:“那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活得很勉强,那意味周礼如果出国,归期不定。

    周礼爷爷是刚刚才提起这话题的,但听周礼的语气,不像临时。

    他在此前应该已经独自考虑过,之不提,应该是定不下。

    或者定下了,却不愿意说出口。

    周礼没回答,他忽然叫她:“温温。”

    “嗯”

    周礼:“你那里打雷了”

    “你那里”三字,让林温莫名恍了一下。

    这意味距离,而这如今本来就够远的距离,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还拉得远。

    林温温声回答:“嗯,打得好大。”

    周礼意识到了“你那里”的含义,他又听到了几声雷响,那雷穿越了上千公里,响得振聋发聩。

    周礼深呼吸。

    他依旧没回答她之前的题,林温只听到他最后说:“再给点时间。”

    “好。”林温近乎迫不及待地回应。

    放下手机,林温把客厅的空调『插』头拔了,转了一圈,又进厨房,打开扇叶吊柜门。

    热水器安装在里面,『插』座位置高,她垫脚够不到,林温搬了一张凳子,站上去拔掉『插』头,搬凳子的时候,凳脚撞到了她的小脚趾,林温一阵抽疼。

    这一晚林温失眠,她关了窗,挡住了雷雨声,又在手机上搜索国外的各种信息,天气、风土习俗、语言、工作,她设想种种出国的可能及难度。

    混沌的一觉醒来,林温在看到冰箱里的狼藉后,理智终于回笼。

    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她把冰箱『插』头拔了,现在冰箱里只剩一丝凉,冷冻室里的食材全解冻了,牛排包装里淋血水,肥牛卷从红『色』变成了棕『色』。

    林温呆怔半晌,站在冰箱前不太想动,可不动又不现实,她不仅动起来,还抓紧时间,因为她还上班。

    林温将长发盘起,把冰箱里的东西扔的扔,擦的擦,半小时后她清出一垃圾袋。

    原本好好的食材,只因为一意外,就不能留了。

    这是周四,是周礼去港城的第六天,林温全贯注投入工作。

    周五她出差,去了宜清市周边的城市,周日中午她就回到了小区。

    梅雨季已经过去,这两天没下雨,太阳暴晒。

    林温拉行李箱,站在奔驰车前,看有一点点脏的车身,还有非常脏的轮胎。

    雨没把这些痕迹冲干净。

    林温把行李箱放上楼,又拿两块新拆的『毛』巾和一只塑料桶下来,就近去垃圾投放点的水池接了一桶水,往车上一浇。

    一桶水远远不够,她来回了好几趟,盘好的头发有些散了,碎发汗水沾在了脖子上。

    她花费近一小时将车身冲洗干净,掐腰站在车前看了一儿,她又拉开车门,坐进去,检查车内卫生。

    车内座椅晒得滚烫,大约是因为太烫,林温才坐不住。

    她下了车,锁上车门,回到楼上简单冲了把脸,拎上包,她再次离开家。

    半多小时后,她站在了肖邦店门口。

    门口依旧立一块黑板,黑板上写店里最近刚到的剧本杀,林温发现了一错别字,“真”的中间是三横,写字的人少写一横。

    真变成假了。

    林温近,想找粉笔给字添加一横,可惜在黑板底下没找到。

    她推门进店。

    周日的剧本杀店人满为患,客厅挤一堆玩家,肖邦忙协调人数。

    见到林温,肖邦愣了愣,让员工小丁处理这边的事,他到林温跟前,道:“你怎么来了,约了袁雪”

    林温摇头:“不是,就是过来看看。”

    肖邦诧异极了,林温跟他们这几男的严格保持了这么多的距离,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人主动上门。

    肖邦很快回过,说道:“那给你拿点喝的你想喝什么”

    “不用了,不渴。”林温说,“你先忙吧。”

    肖邦去吧台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林温说:“有什么忙的,是二老板,可坐收钱。”

    大老板就是周礼了,林温笑了笑,接过苏打水。

    这水是周礼常喝的牌子,上回逛超市没买到,现在剩在她家里的,是他平常不喝的牌子。

    林温边拧瓶盖,边:“周礼在你店里入股了很多吗”

    “很多,他出了七成。”肖邦诚实道,“这家店光装修就花了将近六十万,跟装修费相比,房租只是小头。”

    周礼有钱,这些钱基本是他各种投资赚来的,主持人那点收入不够他买两双鞋。

    当初肖邦肖想他的钱,找的理由就是他给他寻觅到了一项前景非常可观的“投资”。

    这理由其实是当周礼用剩的。

    肖邦还记得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班里有男同学炒股,周礼看到来了兴趣,用他爷爷的身份证开通了一股票账号,本金是他的压岁钱,记得他从小学开始攒的,有二十六万。”肖邦道,“他这人从小就随欲,二十六万说投就全投了,一下子就亏了底朝天,他不信邪,还骗的钱去翻本,当初他找的理由就是让‘投资’。那时候天真邪,轻易相信了他,两万块压岁钱从此有去回。”

    林温把包放到一边,坐到了吧台凳子上,听到这里,她:“他真的没有还钱”

    肖邦只是夸张了一下修辞手法,他老实道:“还了,第二才还上的。”

    “那他后来翻本了吗”

    肖邦只想翻白眼:“当然翻了,他这人,想做什么就一定做到不可,他初二炒股失败,初三、高一、高二,他花了三时间研究股票,高二的时候终于翻回本了。可惜他这人永远只有三分钟热度,达到目的了,他就对炒股完全失去了兴趣。”

    “有钱不想赚”

    “倒不是,他大学之后不就疯狂赚钱了吗”肖邦看了眼林温,想了想,林温既然已经在跟周礼交往了,有些事能跟她说了。

    肖邦道:“他大学之后跟他妈的关系极度恶化,不再家里一分钱,就拼命想自己挣钱,按他的话说,就是赚够‘** you money’。”

    有人因钱离婚,有人因钱入狱,周礼的金钱观因他们而变得极端。

    肖邦口中的周礼,极端的金钱观源自他的父母。

    齐舒怡口中的周礼,冷漠的爱情观源自他的父母。

    其实周礼或多或少像她一样。

    林温生长在一形状固定的模具中,只不过她为了父母束缚了自己,而周礼因为父母,击碎了模具,开始野蛮生长。

    周礼的父母对他来说太重,就像她的父母对于她。

    肖邦为林温是想周礼了,说了一堆周礼的故事,肖邦像情感咨询师似的,建议道:“周礼这次在港城呆得太久了,你让他该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周礼早就有过出国的打算。

    林温嘴角微弯,没说什么。

    她只是等不及才过来这里,她想知道周礼对这座城市有多留恋。

    他在这里买了车,买了房,投资了一家店,这座城市到处有他的足迹,可这些足迹不足让他割舍不下。

    她向肖邦告别,到店门口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林温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烈日当空,人行道上行人稀少,没什么噪音,林温能清楚听到话筒对面的疲惫声音。

    “温温。”

    “在。”

    “你想出国吗”

    这题,周礼在十四天前的那周日过她,那天他们从宁平镇回来,他给她戴上了玉佛。

    车外草叶飞扬,车内是花与净土。

    如今林温再次听到,她没有马上回答。

    她反周礼:“你出国了吗”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许久才出声:“嗯。”

    于是林温轻声道:“不想。”

    她向来是一理『性』多于感『性』的人,周礼是她长大成人后,稳定人生中的唯一变数。

    她这十几天像中邪,可现在理『性』将她摇晃得清醒了。

    出国哪有这么容易,她的父母七十多岁了,绝对不可能背井离乡。

    而她,不能拿这短短十几天的时光,去赌她的下半生。

    她不抛下她的父母去过自己未知的生活。

    周礼自然不可能抛下他的父亲。他了,就归期不定。

    林温看向立在店门口的黑板。

    “真”字依旧少了那一横。

    在这一刻,他们回到了现实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