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员工说得对, 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元勉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整个芙蓉镇像是沉浸在一种淡淡的光晕中，阳光总是行走在每一片绿叶上, 行走在河水翻腾的浪花上，行走在天边白云的断裂处, 行走在小镇上每个人的脸上，曾经的阴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在元勉的印象中, 整个小镇, 所有人都像是被生活压得挺不起身子来，眼里都只能看到自己脚下腐烂的土地。

    而他自己, 总是高度紧张，总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神经病, 他的心像一座死城，没有风，没有光, 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 这些东西都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一般，他的心仿佛变成了一座被阳光充盈着的花园, 树木疯长，花朵灿烂狂放。

    而这一切, 孟欣欣一无所知。

    孟欣欣还在计划着挽回自己在老板心目中的形象，由于上午不听话摸鱼画老板的同人图。

    下午特别积极表现，都不再去观察小桃花了。

    元勉在台上说一句话，孟欣欣目光跟着人走, 还不停地点点头，嘴里附和道：“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

    那无比配合的小表情，就差当场喝彩――老板讲得好！

    元勉站在讲台上，眼神却不去看小员工，他站在那里，能够感觉到小员工的积极配合，不需要看她，他都能够想象出她眼里一定是充满了热情。

    孟欣欣有些着急，老板怎么不看自己呢？难道还在生气自己上午摸鱼画同人图？

    上午上课的时候，老板可喜欢盯着自己了，所以自己上课摸鱼就被发现了。

    现在，孟欣欣准备给自己的老板留一个好印象，让他明白，她只是偶尔摸一下鱼，本质上还是一个勤快听话的好员工。

    老板站在黑板上，明明还是之前的样子，可是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孟欣欣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轻快。

    孟欣欣心想，老板看上去很开心啊，而且还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开心，未来的老板反正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态。

    元勉目视前方，表情放松，讲解着课后题：“实验室中将金属钠保存在煤油里。”

    孟欣欣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家老板，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说道：“不能保存在水里，是因为它会和水发生反应！”

    然而，老板都没有看她。

    老板看其他的同学，看黑板，看窗户的大芭蕉树，看教室后面的黑板画。

    就是不看她！

    孟欣欣也不死心，一个没有经历过争宠的员工怎么成为优秀员工，反正其他人也看不到自己，于是，元勉在上面问一句，孟欣欣抢在其他同学之前：“向电离方向移动！”

    其他同学也举手回答了同样的问题。

    元勉在讲台上，克制地望了孟欣欣一眼，然后夸那个同学：“是这样。”

    没事，每个员工都有想暴打自己老板的时候。

    然而，中途其他同学做作业的时候，老板却走到了她的座位旁边，坐了下来。

    孟欣欣也埋头写作业，不理他。

    一个优秀的员工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一个草稿本递了过来――

    ［今天晚上带你吃好吃的。］

    孟欣欣立马转过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好！我要吃肉。”

    元勉失笑，教室里笔尖摩擦在纸上的声音和小员工甜甜的嗓音混在一起，元勉眼里满是笑意。

    第一天的补习毫无意外圆满成功的结束了，放学的时候，元勉带着孟欣欣往回走，两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这条街平时只有学生，周末放假，自然就没什么人。

    两个人头顶着温柔的黑夜，星星在夜色中缓慢的行走。

    孟欣欣走在老板的前面，她面朝着老板，脚步轻快地后退着走路：“老板，你说，咱们明天能不能拿到补习费呢？”

    元勉毕竟是第1次办补习班，一开始就跟家长们说好了，让这十个同学先过来上了一节课，如果学生不适应，那就不用继续，如果适应，以后就是四百块钱一个月。

    小员工走起路来，是那样的轻松，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和她一起飘动，只看一眼，就能够看到身体里藏着一个快乐的灵魂。

    “不知道。”元勉说道。

    “老板，我今天算了一个账，觉得400块钱一个月的补习费实在是太便宜了，每个月有4个周日，每个周日要上10节课，就相当于说每节课只要10块钱。”老板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说补习，就是真的在给这10个学生补习功课，因为大家的水平不一样，她老板备课备得比专业老师还充分。

    “小镇的消费水平只能到这里了。”元勉有些想揉揉小员工的头发。

    孟欣欣叹了一口气：“等咱们离开小镇就好了。”

    小镇够小也有好处，当天晚上，元勉陆陆续续就收到了家长们送过来的补习费。

    原因其实很简单，元勉本身挑选的就是中等成绩自己勤奋认真却又成绩不好的同学，她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想考大学。

    上了元勉的课，一回家就催着自己爸妈赶紧交补习费，生怕自己后面进不了元勉的补习班。

    除了两个住的稍微远一点的学生，其他人这个月的学费都交过来了。

    孟欣欣数着钱，内心充满了感动――

    “老板，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钱了！”

    元勉有些好笑：“那你收着。”

    孟欣欣啊了一声，把钱放了下来：“不用不用，这是老板辛苦挣的钱！万一我弄丢了，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客厅里传来了砰砰砰的声音，孟欣欣想到是老板的妈妈回来了，立马把钱藏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住在这里，但除了睡觉时，其他零碎时间都在这里，也大概明白了老板的妈妈是多么不合格的家长，对方居然还要找元勉要钱。

    果不其然，元勉卧室的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小兔崽子！要不是听他们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那么多钱！”

    “你这才多大钱你就拿那么多钱！”

    元勉回过头，就看到孟欣欣略带伤感的眼神，他想起了小员工是自己的副人格，想起了小员工给她自己编织的记忆中，她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

    很奇怪，他第一次听的时候，本质上也知道，这就是副人格的一种记忆，并没有真实发生过。

    而现在，看着小员工面对他母亲，他有些心疼，甚至希望能够更改她的记忆。

    元勉抽了几张钱，打开了卧室门，递给了外面的母亲，说道：“别去赌博了。”

    元妈妈愣了一下，接过了钱，皱了皱眉：“就这么点？”

    “你以后别赌博，我会考虑给你多拿一点。”元勉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元勉好脾气地解释，元妈妈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元勉回到房间，孟欣欣凑了过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跟老板讨论过这些问题。

    毕竟一个优秀的员工，也要尽可能做到离老板的私生活远一点，离他的工作近一点。

    但后面老板的妈妈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孟欣欣凑了过来：“老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妈妈是怎么回事呀？我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她……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孟欣欣就算是回到了年轻的身体里，还是很谨慎，她其实不赞同老板给他妈妈拿钱，她觉得老板的妈妈很有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老板要钱。

    但孟欣欣到底是优秀员工，她不会去反驳老板的决策，毕竟老板提出某个项目，也不是为了被否定的，只有跌了跟头才会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

    “你听说的是什么样子？”元勉有些好奇地问道。

    孟欣欣手撑着下巴，回忆着那些可怜单亲母亲的说法，说道：“在未来的黑料包里面，你妈妈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单亲妈妈，打工养活你，生活唯一的希望就是供你出人头地，有点溺爱孩子，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会因为孩子优秀而开心，会因为孩子堕落而伤心难过。”甚至自杀。

    元勉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复杂了起来，副人格心目中，渴望有个这样的母亲吗？

    小员工提到这个传说中的单亲妈妈是，她眼里有种渴望，她心里也一定为记忆中被亲生父母送走而难过吧。

    元勉有些不忍心，说道：“你只看到了她现在的情况，如果有的选择，她肯定也想做个好母亲。”

    老板的声音包容又温和，他明明才十几岁，却像个看透了人间的智者。

    “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她的父母没有告诉她，要爱自己的孩子，人总要得到过爱，才能把爱传递下去。”

    孟欣欣听得似懂非懂，看着眼前的老板，现在的老板，跟前世的老板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对于自己不负责的母亲，他都能够说出“她的世界没有教过她要爱自己的孩子”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后来的睚眦必报的狠人？

    “走了，带你去买卤料，卤鸡，卤鸭，卤鹅，你选一个？”

    孟欣欣瞬间眼睛一亮：“我要吃卤鸭！”

    年轻的老板第一次财大气粗，大手一挥：“走！先去超市买卤料，再去菜市场买一只鸭。”

    “老板，我终于等到你有钱了！”

    房间里，孟欣欣差点感动哭了。

    元勉乐了：“给你买个卤鸭就这么感动了？未来的我不是还给你送房子吗？”

    “老板，咱们今天算是庆功宴吗？”

    “什么？”

    “庆祝老板赚到这么大一笔钱啊！”

    元勉再一次被逗笑了：“好，算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