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趁着鹤见归在楼下打电话，褚轩敲了阙婵的房门。
带着 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扣在门上。
见无人回应，褚轩开口叫道：“夫人，开一下门。”
玛利亚打开了门，阴郁的眼睛沉沉地盯着褚轩看。
美人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恶毒地说道：“上一个给鹤见归这么干活的男人，被她一枪毙了。”
褚轩垂着眼睛，似是并不在意。
这时，阙婵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带着电子镣铐的玛利亚，走向了褚轩，说道：“我们出去说。”
褚轩把手里的控制剂交给阙婵，说道：“一次的药，一次的钱。”
阙婵把准备好的金项链递给她，说道：“知道你去换这些东西麻烦，下次我尽可能给你现金。”
褚轩微微顿了一下。
她其实没有换掉阙婵给她的首饰。
反而，她倒是很珍惜地收着这些东西。
褚轩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收藏这些，或许是因为这些首饰价值高昂，或许是因为换掉它们过于麻烦，或许仅仅是……
仅仅是知道那是她在乎的东西，不忍心就这么换去当行，最后卖到一些不入流的人手里。
带着手套的手，接过了首饰。
仿佛隔着一层似的，只有这样接触，才算是安全。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该多嘴，褚轩还是说道：“夫人，虽然控制剂的效果很好，还是不建议您和这种人走得太近。”
阙婵很清楚她在说玛利亚。
褚轩又说道：“哪怕是打了疫苗的狗，咬人一口，终究还是疼的。”
阙婵抬起头，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谢谢你呀。”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褚轩根本就不懂。
一个孤身走在夜巷里的女人，不会在意手中抓到的刀子有没有生锈，会不会刮伤她自己的手让她染上破伤风。
她能抓到什么，就绝对不会放手。
那天缪虹的话，就像是染了毒液的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去。
“你不会真觉得你们两个结了婚，就和她情比金坚吧？你不过是个她用来过家家的玩偶罢了，我劝你清醒点，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毒液在她的心口蔓延。
倒也不是没被人抛弃过。
倒也不是没遇到过昨日的爱人第二天清晨就死在街头。
有的事情，发生归发生了，但是说在别人嘴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儿。
这种情况下，又要如何就这么信任鹤见归呢？
毕竟那人拥有的实在是太多，多到早就可以把小小的一个她，再随手的丢掉，换一个更好的来。
接过了控制剂后，阙婵问褚轩道：“对了，鹤见归手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去做的工作？我每天在家里太闲了，想找点事情做。”
褚轩为人干练，对鹤见归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但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也很清楚。
为了让夫人打消这个出去闯荡的心，褚轩很有分寸地说道：“鹤总手上的所有项目都被有能力的人占据了，大项目是绝对不会有人让手的，只有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每个部门踢皮球，倒是有一些可以转圜的余地。”
阙婵问道：“什么项目？”
褚轩说道：“八十年代的时候，由于城市发展地太快，中心地区发展出来一个很大的贫民窟，就像是体面绸缎上被火烧了个洞。今年的时候鹤总看上了那块贫民窟的地，那里如果能改成商贸区会很赚钱，但是问题在于，市中心的贫民不愿意搬离，出于舆论压力，我们买不下这块地。”
“有个人想了个办法，让我们做这里的公益。给这些贫民找到工作之后再依次带离，这样我们就能完成地区的收购。”
“鹤总同意了他的提议。可是谁想得到，这个人当年出车祸死了，这个事儿换了好几个人都干不成。烧钱，费力，没盼头。现在没有人想要，各个部门都在踢皮球，如果夫人想接手，我可以给您项目的资料。”
褚轩说这些话，是为了让养尊处优的金丝雀放弃原本的计划。
这么困难的项目，甚至比那些从零建起的地区事业还要麻烦，有谁会接手？
所以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故意把话说得很满：我可以给您项目的资料。
但是像这样的小鸟儿啊……
怕是会立刻飞回笼子里去吧？
可惜，她低估的阙婵的绝望程度。
缪虹的话，让阙婵愈发清醒得明白，依靠鹤见归，她可能不仅拿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最后还可能会像玛利亚一样受制于人。
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被鹤见归的养母骂做荡|妇。
没多久就发现地牢中的前任妻子玛利亚。
而现在，连蒋冰心的父母，也要因为妒忌，掉过头来针对她。
现在与其等着鹤见归死了以后拿那一份虚无缥缈的财产，不如现在就借着她的势力，做一点让自己可以起来的事情。
阙婵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要这个项目的全部资料。”
她从小就在贫民窟长大，对贫民窟实在是十分的熟悉，因此一点也不怕。
她这话一出，褚轩反倒是愣了。
褚轩支吾半晌，问道：“您……您说什么？”
阙婵说道：“我也想帮助大家做一些事情。你提到的这个贫民窟的事情我就很看中，这里面有很多吃不上饭的人，我想帮忙。正好这个项目没有人要，不如给我更好。”
褚轩没想到这个发展。
眼前这个乖巧懂事、温柔顺从的小金丝雀啊……
让她愈发地看不懂了。
褚轩试图劝她打消这个计划：“夫人，您最好明白，贫民窟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却是整个城市人口最密集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帮派，还有很多黑户，各种各样的地痞流氓都在那里集结，那么小的地方里住着一万五千人，很多都是未成年的黑工，外面是无法给他们安排正经工作的，您真的要去冒这个险吗？”
阙婵很擅长说漂亮话：“帮助别人怎么能算是冒险呢？”
实际的情况是，她最擅长和这些下等人打交道。
反而是褚轩这样高学历高情商高智商的精英人才，她处不习惯。
从小就在蛆虫堆里长大受人唾弃，怎么会不了解那里的情况呢？
褚轩说道：“夫人，您还是慎重考虑。那里的逃犯也很多，杀人犯，强|奸犯，盗窃犯，实在是太不入流了，您去了不安全。”
阙婵没有开口说的是，她的母亲就是盗窃犯。
是好是坏她不评价，但是她知道怎么和这些人相处，让他们发挥最大的价值。
阙婵继续装那个傻白甜，假装自己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温顺地说道：“我可以为他们提供帮助呀。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坏人，只有没有被恰当帮助的好人。你把资料给我吧，我愿意试一试。”
装傻归装傻，绝对不能让褚轩起疑心。
终于，褚轩还是相信了她，叹息道：“您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是吗？连阙婵自己都不相信呢。
她还是露出了那天真又善良的笑容，用她的假面蛊惑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褚轩说道：“我会去给您准备所有的资料。之前鹤总说过，您想要做什么，都让我提供全部的条件给您。为了您的安全，我会准备尽可能多的护卫给您做保护的……”
阙婵说道：“我一个护卫都不要。”
她决不能带任何一个她控制不住的人出去。
哪怕是孤身一人，也比带个麻烦强得多。
褚轩说道：“不行，去那种地方，必须——”
阙婵说道：“褚轩，当初鹤见归吩咐你的时候，是让你听我的，还是让我听你的？”
褚轩怔了一下。
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没错，这是她不应该管的事情。
鹤见归的吩咐，只是让她顺从阙婵一切，没有让她提出任何的建议。
褚轩看着阙婵，那双一向明哲保身的眼睛里，头一次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褚轩说道：“您明知道我不是想压制您或是怎样，我只是想保护您。”
阙婵没有回答她的话。
或许褚轩确实是好心。
但是多余的好心，在她这里，一点作用也没有。
终于，褚轩低头了，说道：“我去给您准备资料。明天我会给您准备车辆，送您去城市边缘的办事处。”
阙婵说道：“好。还有一件事——”
褚轩是个很聪明的人。
阙婵的话还没说完，褚轩就顺着说道：“这件事鹤总不问，我就不说。”
阙婵点点头。
果然聪明。
有的时候精英就是好用。
褚轩叹息道：“我到底该说您是善良好，还是愚钝好呢……”
阙婵能看得出来，褚轩想为她多做一些事，哪怕是已经超过了她们雇佣的范围。
但是在她这里，多余的心一向只是麻烦的源头，无须任何的在意。
对自己的心都不加以看重的人……
怎么会在意别人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