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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二章

    美人投怀已足够令人欢喜,更何况迎面而来的是挂念许久的意中人。马文才满心都被王悠填满,见她一靠近便先拉了自己的衣袖,嘴角不自觉就上扬几分。他反握住王悠的手,虚虚拢在袖中,刚想低头以示亲昵,却见来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王悠有意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虽未回头,眼神却不住往旁侧瞟:“那位姑娘钟情于我,文才兄你快想想办法帮我拒绝。”

    醋意与恼意顿时横飞。当时王兰与王蕙曾戏言王悠的男装扮相也要惹得女子倾心,不想今日竟是真成了真。马文才咬牙,暗恨那不知好歹的贫贱女子,下意识又把王悠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被他一拽,王悠也想起这位大少爷日常的直来直往,毫不留情,鉴于对方是个敏感可爱的女孩子,她忙再拉了他的袖子叮嘱:“你委婉一些——”

    这话未说完,额上便传来柔润之意。王悠睁大双眼,只把那喉结的滚动看得更清,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来不及组织出语言,就又听马文才朗声道:“内子年纪尚轻,性子活泼了些,这几日多谢姑娘照看,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谷心莲先见他二人举止亲密异常,已生疑窦,再听这一句“内子”,一时恍若被雷劈了个正着,脸色顿时煞白。

    马文才噙着笑,收回目光对王悠故意一问:“我这场面话说得可好?”

    他还有意贴近了几分,喷洒的气息全数落在她颊边、耳根处,带来火辣辣的一阵燎,王悠推开他怒而骂之:“谁与你成了亲!”

    她快步往谷心莲面前去,马文才则是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谷心莲看着二人的互动,心里又是嫉恨又是委屈,眼泪瞬间就上了眼眶。

    “心,心莲姑娘……”王悠略有些慌乱,她最怕女孩子哭,找马文才帮忙正是想避免直接的伤害,可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也并不怎么样。

    谷心莲摇了摇头,眨了几下眼睛,想要开口之时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王公……王姑娘,又或者我该叫你夫人?”

    王悠连忙摆手:“心莲姑娘,我确实是女儿身,只是尚未成亲。”她本想解释,后来又觉得自己与其交浅不必言深,因而只是接着道:“很抱歉隐瞒了你这么久,我外出行走,女装多有不便,故而一直都做男子打扮,引起姑娘误解,实乃某之过错,望姑娘海涵,莫要见怪。”

    说完行礼,礼行至一半,就又被马文才拦住:“你行你的便利,何错之有?如今我来了,你自去换回原先装扮便是,何必在此纠缠?”

    王悠当真想捂住他的嘴,不劝就算了,还火上浇油,气煞她也!谷心莲刚强装得好一些的脸色顷刻又褪去了颜色,她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钱银,几乎是咬着牙道:“天色不早了,心莲也该回去了,王姑娘再见。”

    怕是再也不见。竹排缓缓撑离岸边,王悠看着谷心莲萧索的背影,落寞地感叹:“我在这里,她短时间内大抵不会再来了。”说完又没好气地锤了马文才一下。

    马文才趁机抓住她作乱的手,只是这回却被王悠挣了开去,他急忙追上,又为自己辩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这是为你好。”

    “可人家是个姑娘!”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女子的偏心,想了想又开口做了解释,“那心莲姑娘,我见她能识文断字,想来原先家境并不算差,如今家道中落打渔为生,心气难免不平,性子也敏感了些。所以对她,还是委婉点好,以免将来结仇。”

    马文才不屑哼声:“身为下贱,心比天高。这样的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你又何须有这层担忧?便是结了仇,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又是你那套打打杀杀的理论?谢先生当初真没评错,乱世枭雄,治世亦枭雄。”

    “她给你的也很中肯,‘看似无情,实则有情’,就是因为有太多情,你才会惹上这么多事。”

    二人冷不防又斗起嘴来,大叔站在楼梯处津津有味地看着,等着他们将东西差不多都拿到厨房了,才朗声开口:“哎呀,只道是男儿郎,原来是女娇娥!”

    王悠闻声抬头,笑意一下扩大,摇着手就招呼:“大叔,我回来了!英台,你也在呀!”

    他们不知是在那里站了多久,但见祝英台那一道怪异的脸色,王悠只能期盼他们并没有瞧见马文才刚才的孟浪之举。

    所幸二人并未多言,大叔伸手一指院子里处理好的那几条鱼,再亮了亮手上的火折子,朗声笑道:“王小侄女,你昨日才说要做白玉鱼汤,今儿我们就得了一尾鲫鱼,可算天公作美啊!赶紧的,就等你了!”

    四个人,五条鱼,王悠挽起袖子,眉毛一挑,看了其余三人一眼:“你们这是想吃全鱼宴?”

    倒还又是她身旁这位大少爷惹的祸。王悠无奈笑笑,道了一句“得意之时须尽欢”之后顺带报了晚上的菜单:“白玉鲫鱼汤、糖醋草鱼外加炸鱼片和炸鱼丸子,可有异议?”

    “不掌勺的人没有提意见的资格。”大叔乐呵,显然对这几道菜很满意,前两样足以饱腹,后两样可适合下酒。王悠看出他的心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桃树:“要尽欢可不能少了好酒。”

    “就知道你惦念!”大叔嘴上嗔责,手脚却是不含糊,拎了一旁的小花锄就往树下去,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疼,“哎呀我好容易存下来的酒啊,怎么都要分给臭小子了!”

    她现在可是个姑娘了。王悠掩嘴一笑,听着大叔挤兑呆站在一旁的两人,见二人略有诧异,也不多管,只指挥起他们干活来。

    天色不早,又要做这几道工序繁杂的菜,一个灶台显然不够。马文才被派去拣选石块,按当日在书院的样式垒成小灶,祝英台则分得一把不怎么锋利的老刀,到外头将需要的葱姜蒜按照要求切段、切片、切末。

    王悠拍拍手,自己躲进了不大的厨房里,在灶台旁的空位处剔取鱼骨片起肉。她离开书院前还不怎么会处理生鱼,到了桓家这十个月,私下里跟小厨房的婆子偷偷学了不少,如今也算游刃有余。

    做汤的鱼,只切块便可;糖醋的,需要剔骨对半切开;两样炸货,要在除刺之后另片成一般大小的厚片,丸子还要更麻烦些,得用擀面杖锤成泥才能脱离菜板。厨房里乒乒乓乓,大叔挖完酒,瞅了眼屋外的两人,闷不做声地踱到王悠身边来,他看了会儿盆盆碗碗里腌着的鱼肉,帮手递过一双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小侄女,你与那马家公子可是有什么干系?”

    他不是会问这种事的人,犹豫许久还是出口,可见关爱之心拳拳。王悠与他对视,复继续起手上的动作,刚要开口却又觉得这般行事不太郑重,便放了刀净了手,斟酌着说了一句:“他并不似你们想的那般糟糕。”

    这话答得并不算好,可来来去去王悠心里头也只有这么几字。大叔明了其中的决断之意,转念而想,不知缘何摇头又点头,他自知多说无益,最终也只再提了一句:“内形于外。”

    她叔父曾也有同样的担忧。王悠不知近一年王世玉是否对马文才有所改观,但她自己,已经将桩桩件件想得清楚。离开桓府前,桓老太太首次直白地询问了她对与马家缔结婚约一事的看法,如今她的答案依旧没有变化:“在别人眼里,他并不是最好,可是于我,他已经足够适合。”

    大叔沉默着出了门,嘴角扯出一丝笑,王悠重新转过身,归置备好的食材。二人各回其位,仿佛一切未尝发生,沾满面粉的鱼肉片被王悠翻动,簌簌又掉了一些粉末到盆底。

    这一顿饭做好,天已经完全暗下。四人聚在临水亭台的木桌处,推杯交盏,也算得上是其乐融融。祝英台同样很合大叔眼缘,一顿饭的时间就得了不少称赞,连酒也被多让了两杯。他们二人谈天说地,不一会儿就拿着酒壶到了庭院中闲晃,王悠吃得差不多了,也跟着坐到了亭外钓台处散酒气。

    她已微醺,脸上慢慢浮现淡红,走路看着还略微有些晃悠,马文才担心她掉到水里,一路小心看护,待人终于坐下,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我没醉,只是都喝了酒,总得有点醉意才能品出酒味,总是太清醒了又有什么意思。”

    “歪理。”马文才见她眼神都蒙上了雾气,只当是醉后之言,并不放在心上。他看她向右挪了些许,留出一块位置给他,便也从善如流,欣然坐了下来。

    近处的灯照着远处的山,若隐若现可看出轮廓,耳边虫鸣水声,伴随着背后时大时小的人语,渐渐就叫人放松下来。王悠等风拂过面颊,缓慢地理着思绪,刚想好从哪件事开口,肩上便先多了一件外衣。

    “夜露沁人,现在还不算太暖,你当心着凉。”

    他无情太过,唯独对她有情偏多,王悠柔然一笑,将那些不曾出口的话语全融在其里,“文才文才,我回来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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