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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十八章

    向王世玉汇报完搜查结果后,不多时,祝英台坠崖身亡的噩耗也被一路恸哭的银心带了回来。消息在书院内疯传,闻得苏安惊呼,王悠也忙放下了刀具往山门处赶。

    远远的,她便瞧见王世玉夫妇和王卓然也从另外两个方向行来,而以银心和梁山伯为中心围成一圈的学子已经乱作一团。王悠的目光同刚刚梳洗完的马文才交汇,对视后便默契地分向了两处。

    “叔父,叔母,二姐姐。”

    王悠快走几步赶上三人,只见王蕙的额上满显着薄汗。向来乐天的小蕙姑娘哭丧着脸,紧张地握住王悠的手,用着最后一丝希冀求问:“这个消息是假的对吧?”

    “二姐姐……”

    “你别说!”王蕙猛然又收回了目光,但王悠感觉到她的手收紧时的用力。她伴着王蕙继续往前,还没踏下台阶,就听银心撕心裂肺地一声喊:“我家公子昨晚跌落深谷,死了!”

    亲身确认这个消息,比初次听闻时还难以令人接受。王悠愕然,未曾反应过来便觉左侧身子一重,大半个人都被带歪了下去。

    “二姐姐!”

    “蕙儿!”

    女儿晕倒在身前,孟颦也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她此刻才听清原来先前王蕙呢喃的话语,不是旁的,仅是一句肝肠寸断的“我不相信”。她们几个孩子与谁交好,夫妇俩心里都有着数,原本以为是王悠最让他们担忧,如今一看,却是单相思的小蕙愁苦最多。

    闻得王悠的喊声,马文才也几步奔至此地。他紧张地看了眼王悠,见她暗自摇头相告无事,才将视线转向昏迷中的王蕙,“要不要先把她送回去?”

    “不,先别动她。”王悠要众人散开些,为病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呼吸,随即检查了她的鼻息同眼球变化情况,她的手指探上腕脉,确认未有其他急症,便拿出随身带着的清凉膏,涂于王蕙人中、太阳、合谷三穴,施以按摩。不到一刻,便见她悠悠醒转。

    “二姐!”王蕙睁了眼,可眼神中却了然无趣,似是三魂不见了七魄。她在爹娘的搀扶下起身,漫无目的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随后就沉默地拖着步子离开了原地。

    “小蕙!”

    “叔母,我去。”王悠拍了拍孟颦的手,又向王世玉和马文才点了头,抬脚便赶上了王蕙。她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在她姐姐身旁慢慢走着。王蕙瞧了她一眼,片刻后终是牵了她的手。在她们身后,马文才见二人相安无事,跟着也向王世玉请缨:“山长,我想去坠崖地点再寻一寻人。”

    他这两日的积极异常得令人诧异,不过马文才再三请求,王世玉也就应了。他的心里多少有一些猜测,但无论事实如何,他总希望人心向善,“你自己也要小心。”

    王蕙的情况很不稳定,王悠只能先事事顺着她来。以往她心情不好,总要用吃来解决问题,念及此,王兰便也去做了几样她最爱的菜端至房内,可到了门口,却见房门紧闭,怎么叫也叫不开。

    “小蕙?悠儿?你们开开门。”

    单手又在门上拍了几下,王兰捧着托盘,眉头不由蹙深。处理完事情前来探望的孟颦和王世玉听见她的呼声,也赶忙走快了两步,“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同样的疑问也在另一头升起,王悠和木蓝各抱着一个漆盒疾步跑来,“二姐姐她不开门吗?她刚才说要在屋里等祝公子回来,还让我拿胭脂去了。二姐,我把胭脂都拿来了,好重的,你快开开门!”

    这么一喊,孟颦更是担忧得紧,她拉回命令式喊门的王世玉,侧身站到门边听里头的动静:“蕙儿,我是娘,开门呐。你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们都来陪你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等了有一会儿,里头才有响动。屋外几人都松了口气,然而待门一开,那口气不由又提了起来。

    “蕙小姐,你的脸怎么……”木蓝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王悠和王兰对视一眼,也不知怎么开口。孟颦愣了会神,仍是笑容以待:“我说怎么这么久呢,原来是在梳妆打扮。打扮好啊,女孩子家的,梳理得漂漂亮亮的心情自然就好了。悠儿、木蓝,你们不是带了胭脂过来吗?来,快给小蕙看看。”

    漆盒一开,里头用具一应俱全。傅粉、黛粉、口脂、额黄,以及金银做的花钿,规整地放在圆盒里头。王悠拿了个金箔剪的桃花,交予王蕙细看:“二姐姐,这是新时兴起来的妆饰,代替额黄贴于面上,或是按着它的模样在额上用红脂绘画,要使容颜增色不少。你先吃饭,等吃完了,我帮你画一个花样子,保准你漂漂亮亮的可好?”

    “是啊小蕙,”孟颦拍拍她的肩,带着她到圆桌前坐下,“面黄肌瘦才是最不好看的,你乖乖把东西吃了,我们再陪你打扮,好不好?”

    几个人苦口婆心,王世玉已是叹气不已。王兰把饭端到跟前,王蕙却是摇头:“不能吃,吃了会胖,胖了祝公子肯定不喜欢。”

    祝公子,祝公子,从头到尾半句话都离不了他。王蕙越说越叫人着急,果真令王世玉气言:“你这哪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叫你吃就快吃,听见了没有?”

    孟颦慌忙制止,柔声再哄小女儿,王悠也适时过去为王世玉顺气。王兰不善表达,但关心之意拳拳。她关切地注视着妹妹,只见她在父亲的劝言之后,机械地拿了碗筷,一口一口扒拉起了白饭,“好,我听话,爹要我吃,我就吃。”

    半口未嚼,另一口就又拨进了嘴里,不怎么见她吞咽,碗里的饭却是快速减少。这做法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是塞,越发见得危险,显然也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孟颦急忙制止了她的动作。甫一停,王蕙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其实哭了也好。王悠跟着难受,听她二姐姐将心里话都倒出来:“我知道你们都不怎么喜欢我,我没有姐姐聪明漂亮,也没有悠儿机灵体贴,但凡有得选择,你们都不会拿我当回事儿。书院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唯独祝公子没有嘲笑过我,始终拿正眼瞧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他仍会尊重我,鼓励我,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偏偏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没有他在,我的生活还有什么趣味?”

    “小蕙……”

    夫妇二人都上前安慰,他们何尝不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但也许,他们之前的确是忽略了她许多。王兰自小聪慧懂事,几乎不需要人操心,或许正是因此,在王蕙的成长过程中,夫妇耽于旧日经验,并没有及时给予她更多的问询与关爱。

    怀抱女儿的王世玉也软了心肠:“祝英台吉人天相,必然不会轻易就去,马文才已经再去找了,没准很快就能带回来好消息。”

    马文才?王悠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她原本以为去深谷附近的只会有梁山伯,如何料到他竟是也去了。才刚马统还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他连书童都没带,一个人去那里是要做什么?

    正胡乱猜测着,外头忽的传来了喊叫声,隐隐像是一句“快来人”。木蓝离门最近,机灵地就跑了出去查看,见来人相熟,忙向屋里汇报:“山长,夫人,小姐,是四九!”

    众人纷纷走向外头,只见四九慌慌张张,脸上还带着泪痕。他快步跑着,在最后一级台阶不小心绊了一下,却也没来得及顾看,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他们面前大声哭泣:“不好了!我家公子也掉下去了!还有马公子,马公子也下去了!我家公子……”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王悠的大脑忽的空白一片。她再听不进四九后续的话,推开木蓝的搀扶,急急忙忙就揪住四九的手臂,询问马文才的去处。可那成事不足的奴仆到最后也只会重复一句“救救我家公子”,气得她直接推开人向山门而奔。

    “小姐!”

    “悠儿!”

    “诶,姑娘!”

    他可从没见这悠姑娘跑这么快过。马统正好再来寻王悠,见此情形莫名异常,愣在原地时直接就被在后头追赶的木蓝拉走:“你个傻子,你家公子出事了,还不快走!”

    “什么什么什么?”

    木蓝并不善跑,断断续续把事情原委说完时,他们和王悠已经差了好大一截距离。前头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能成崖的地方不过几处,王悠压住躁动的情绪,迫使自己冷静思考。向南……不对……东南……也不应该……她忽而觉得脑中一片模糊,分不清方向,也看不清眼前路,只有一股焦灼由内而外熊熊而生。这大抵就是心急如焚。

    有人焦躁不安,也有人失魂落魄。银心再次归来,仍旧带着巨大的绝望。他家公子不仅坠了深谷,如今连尸骨都寻找不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更不知道自己能何去何从。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经由同一条路,便是道路再宽,心不在,就也还能撞在一处。反过来被马统拖着的木蓝急忙上前,半扶起她跌坐在地的主人:“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是哪里伤着了?你别哭,哪疼了就告诉木蓝,银心,你怎么不看着点路!”

    一瞅见王悠眼角的泪痕,马统也是慌了,他附和着木蓝,骂骂咧咧:“就是!伤了我家姑娘,你担待得起吗?你是不是跟四九待久了,越待越莽了?反了你了还!”

    他抬手就要教训人,可王悠恍惚中捕捉到“银心”二字,回神见着眼前梅香,不管不顾就扑了过去,“银心,马文才在哪里?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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