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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三十一章

    锋芒往来间,马文才亦是察觉到了王悠的不对劲,先时他还以为是她初回上场发挥不稳。及至越发有规律的“示弱”显现,他才有把握确定这丫头就是故意为之。

    借着一次格挡反攻的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简洁而问:“说好的无为呢?”

    王悠仅一笑,并不答。

    马文才眉皱愈深,很不赞同她的相让,但握剑的力度不由跟着她松了几分。未及开口,王悠已笑得更深,似乎言语化作葱指点在他胸膛:“我意动,而你心动。”

    他一时不能明了她的用意,反倒为她的多处相让感到恼怒。比武比武,如何能胜之不武?更何况此番比试,他早已决定不以取胜为目的。

    一记重击压下,木剑也迸出贯耳响声。王悠虎口一麻,面对越发紧促有力的攻击也不得不集中精力专心应对。

    刺、劈、点、崩,挂、撩、截、斩。

    各式出招轮番上阵,几乎不留喘息的余地。

    马文才发了狠,场下的人亦是看得酣畅淋漓。陶渊明捋着胡子,目光追随仗着身形灵巧一路躲避还击毫不示弱的女子,神色终于显出一丝盎然,“这才算有点意思。”

    他们先前的打法,温温吞吞拖泥带水,气势虽强力劲却弱,可以说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趣得还不如村口两小儿打架。然这一遭过后,马文才放开了气力,王悠也就跟着没有了顾虑,尽心施展起所学,少不得叫人眼前一亮。

    见着王世玉也微微点了头,陶渊明笑意更深,呷了一口壶里的酒言语:“我看也不用再发愁什么了,这小子,被你们家丫头吃得死死的。”表面上看,是她顺着他,实质上,还不是她制住了人!

    陶渊明再次觉得,王家的小丫头真是聪明得很,手段也相当高明。他心里最后一点忧虑也打消了,索性站起身子,就准备离开这闹哄哄的比赛场地。

    “表哥!”孟颦出声,“比试还未结束!”

    陶渊明拍着王世玉的肩膀一笑:“试剑试人,孰轻孰重,我们可都清楚的很。如今呢,在我心里,这一场比试他们已经通过了,所以我就没有什么必要再留在这里。我的酒喝完了,人自然该走了。”

    侍立一旁的王兰王蕙闻言对视,眼神交流过一句“果然”,未来得及多做反应,便闻得一声呼喊:“小姐!香快烧完了!”

    那前一截如同烧了大半年之久的香,后一截不知何时开始加速已经悄然烧近了底部。王悠趁着间隙转头看了一眼,随即挑了个剑花,使足力气向马文才的肩膀刺去。

    王世玉这才开口:“试剑试人,考艺亦考心。渊明兄稍安勿躁。”

    陶渊明眉尾一挑,复坐回位上。

    那一剑刺出,直来直往,却是觑着马文才先前也分了神之时。是阳谋,亦是阴谋。但他还有躲避的机会,事发突然,自然的反应必然会抢先在理智之前,王悠不怕他不躲。

    马文才脚步未动,肩膀带动胳臂确是下意识地向左牵动退闪了几分。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剑上须臾,转瞬又沿着剑身转回王悠身上。这种相似的对决他们对练的时候做过太多次,她总不信她这种迎面而来的攻法伤不了他分毫,而他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化解她的剑招。所以他太熟悉了,熟悉到王悠稍稍抖动,马文才就意识到她偏离了角度。

    整场比试最重要的一招在这里,而这一招关键的一步就在此刻。

    王悠紧抿的嘴唇终于要露出笑容,可偏偏是这最后一刻,明明已经闪开了的马文才又直直撞上她的剑!没有任何伤害性的剑身从他肩膀处擦过,上头因操练、对决而增生的污渍在众目睽睽之下染上了他的衣袖,在白袍中割出一道不均匀的黑。未来得及绽出的笑容转而在眼前人的面上出现,当失神更久的人换成她,马文才已经朗声宣布:“王姑娘技高一筹!”

    王悠气得扔了剑。

    青铜香炉中,最后一个小红点湮灭。王兰俯身取走了烧剩的细条,欲要再动却被拦阻。此后,与一个巴掌大的折子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干长短不一的剑。

    真剑。

    原来还有第二场比试!

    惊讶之余,开心的除了王悠,还有场外的木蓝。她拉着马统,低声而兴奋地道:“我的二十倍银子有望了!这一场小姐必定输给你们家公子!”

    马文才也心存同样的想法。他择了一把重剑,大步跟上提醒:“这一场,该无为的人是你了。”

    已经赢了一局,后续如何也就无所谓了,最起码还有个及格线可以让她混着。王悠松懈许多,但还是不让人瞧出她心中所想,“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简简单单再来一场就是了。”

    这一回,却是等不到指定地点。她随机发动了攻势,气势汹汹而来,率先给了马文才一个下马威。长剑剑气擦过脸颊,马文才适才有了遭遇敌手的兴奋之感。

    “啊呀呀,”陶渊明苦于无酒,又苦于没人打酒,只得将情绪都转换到了言语上,“说是考心,考了才知道这两人原就是一条心,你看看你看看,刚才原都还藏着拙呢!”

    铿锵声中,王世玉淡然一笑:“是以才有这第二轮比试。”

    一局既了,祝英台也预知了赛事结果。在众人伸长了脖子欢呼之际,他偷偷扯了一下身旁银心的衣裳,与这小书童一前一后悄悄地离开了赛场。

    他们早有准备,回房取了提前置好的换洗衣物,又往四周瞧了一瞧,确认没人跟踪,才结伴往后山走。

    沿着山路顺着东南方向深入走上半刻钟,便能见一条水势平缓、清澈见底的山涧。祝英台与梁山伯被罚养马,来得勤了,不期然就逢着了这一处幽僻之所。梁山伯是个书呆子,画了水道,研究了水文,便不再多有关注,仍醉心于他的治水大计。这恰好合了祝英台的意,也予了他和银心方便。

    清风摆动,芦苇荡荡。半遮半掩的草丛间,伴随着欢笑声慢慢褪下两件男子的长衫。然祝英台再解,铺下了修得半长的黑发,却又绕开了一条几尺长的红绫。于何处?又有何用?若王悠在此,必定能解出这道谜题,她所求的答案也就由此公布。只可惜,此时此刻,除了这主仆二人,山中再无外物惊扰。

    银心小心地扶着主人下了水,兴奋之余不由得也像几年前那般,由水中而出,鞠了慢慢的一捧,全都泼洒到他主人家身上。见那细小的几滴,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祝英台发丝上闪闪发光,他不由得感觉到了一股短暂的获得自由的激动,因而再不压抑,将银铃般的笑声彻底释放了出来。

    “臭丫头,你又偷袭!”祝英台不甘示弱,追着银心一连泼洒了好几回清冷的溪水,待眼前人的身上脸上全湿了,这才得意地停下了手,满意地点了点头,“人家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很对!”

    银心忙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小姐小姐!你别罚我!我错了!大不了,我让你泼回来嘛!”

    那娇滴滴的声音和娇柔的动作,果然彰显着女子身上独有的娇俏。祝英台转动眼珠,嘴角一扬,手也跟着动作,大大地扬了银心一头的水,惹得她不得不站立起来整理那几撮被抖落且湿贴在眼前的发。

    这回大笑的人换成了祝英台。

    见着丫头笨手笨脚地理不好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她也挪动了身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碧水之上,蓝天之下,两具姣好的**与白云绿草共同投映在水面,显出玲珑的曲线,这下,再怎么辩驳,也无法转圜她们是女子的事实。

    鸟鸣水溅,影影绰绰。玩够了的两位姑娘终于消停下来,聚在一处擦洗身子。虽有日光照射,但这水仍觉微凉,又添不了香郁的玫瑰露,怎样都比不上热水澡舒服。

    祝英台因而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又开始散播书院里有女人的谣言!如果不然,我们也不用躲躲闪闪,跑到这一处来了。”

    她拢了长发至身前,方便银心服侍。银心抓紧手上的动作,边道:“这还能有谁?不是马文才就是王蓝田。不过我看马公子近日围着悠姑娘忙得很,估摸着没什么心思折腾我们。大抵是王蓝田那家伙,闲的没事干,又要惹事端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马文才,这事过不了几天就要消停了。”她重掬了一捧水,自祝英台肩膀处淋下,最后为她洗浴了一遍,便回到岸边解开包袱,取出干布与衣物,招呼着自家小姐前来更换。

    祝英台失神地浸在水中,仍是不动。银心喊了两声,无奈何,只好自己先穿戴齐整,又收拾了那些个脏衣,想起祝英台先前的话时,便道:“小姐你刚才也是有意思得紧,咱俩本来就是女人,你怎么可以称它是‘谣言’?”她与木蓝也玩得不错,如今竟是被那小丫头片子传染了咬文嚼字的呆劲儿,也追究起这些个字眼来。

    若是在平常,祝英台必然发笑。可现下,她心中有隐隐的不安,因而忽略了侍女的俏皮话,只一味的想着:真的不是马文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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