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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四十四章

    褚闻之一来,王蕙霎时就变了脸色,而等他一走,她脸上的神情更加变幻。

    王悠还在桌前看书,她双脚离地,椅子的两根前腿高高翘起,伴随着不大的动作晃悠,恰与嗑瓜子的声音配合得默契至极。王蕙瘪瘪嘴,上前敲敲桌面,她没理,于是抓走大半瓜子,王悠终于抬了次眼。

    “你和马文才吵架了?”

    “嗯哼。”她眨眨眼睛。

    “他还没跟你道过歉?”

    “没有。”她摊手。

    王蕙站不住了。她一手拉过另一把椅子,撑着头在王悠对面询问:“这不对头啊!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我故意惹了他生气,故意要他回去反省。”

    王蕙睁大了双眼,流露出更加的不可思议。她的嘴张了半晌,见王悠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能感叹:“你真是闲得慌!”

    王悠由此探听起王世玉夫妇的意向来:“你觉得这段时间叔父叔母对文才的印象有没有好点?”

    “这一点难道你不是看得更清楚?”王蕙把瓜子重新放回原处,也一起嗑了起来,“阿娘对他明显不同别人,炖鸡汤耶!我都不一定有这待遇!”

    “这我知道!”王悠急急。

    王蕙睨了她一眼:“那你直接问我我爹不就成了!”她原也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王悠急一次,好出口这小妹妹给自己引来褚闻之这么一个大麻烦的气。

    她的目光投向柜台上那一字摆开的小玩意儿,王悠顺着望去,自然也知晓了她的意图,只好赔罪,又说了好几句好话,这才听到几句内幕:“我那天偷听到了,爹呢,还是看不太上他。我觉得爹还是喜欢卓岑大哥,毕竟卓岑大哥是他得意门生。他同样文武双全,能力也不比马文才差,若比外在,恐怕只有门第要差一些。但你也知道阿爹他最不在意这个。我听他的话,他最满意的是卓岑大哥的品行,他认为你嫁过去,必然还能自由自在的,可嫁给马文才就不一定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倒也不必说得那么清楚。”王悠有些泄气。

    但王蕙还在滔滔不绝:“娘说呢,还是要以你的意见为主。她觉得马文才近阶段变化挺大的,至少你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这就是很好的一个趋势。反正还有时间,也许等到他完成学业,他就能真正获得成长。”

    “那叔父呢?”

    “他说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悠真觉得这时候的王蕙有些没心没肺的。

    她一下子闷了声,王兰听完她们的对话,想了想也凑过来:“悠妹,你问完了爹娘的意见,想不想再听听我们的意见?”

    「作为你的姐姐,我的意见和娘大部分一致,我觉得你喜欢才是重要的。婚姻要能建立在爱情上,是最圆满的结局。但是看你这些日子和马文才的相处,我感觉你们之间明显还存在着一些未解决的问题。你其实很要强,可是在他面前却总是退让,你的性格,能退让一时,却不能退让一世。而且,你后退的步数也是有限的,倘若有一天他不满意这个距离,那你们会不会越走越远?那时候,他还可以有别的选择,而你呢?」

    她不止没有了选择,恐怕还忍受不住他有别的选择。王悠想着王兰的话,忐忑的心更加动摇。她现在能处于上风,仗的是谁的势?终归还是在他爱她的基础之上。倘若有一天他面前有了更合适的结亲对象,他还会不会选她?

    她这时候才想起,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马太守当初对她示好,其实也是在桓老太太来了之后,他看中的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利益关系。利益是最直接但最不可靠的情感联结,因为它随时可以被更好的一个替代。她太急地下了决定。婚姻听从父母之命,倘若马家变了卦,她或许就要满盘皆输了。

    “王悠,”褚闻之出现在她身后,他默默上前与她并肩而行,“我有一个新的交易,你愿不愿意听听看?”

    一旬很快便过。在一声锣响之后,王悠的考核正式开始。书院上下,各人从藏书阁前领走了一根红标竹签,随时随地向王悠进行提问。

    这事只要有一个人开头,即刻便会变得热闹。王蓝田就夺了这个先机,他文化平平,此次却是出了一篇冷僻的文章,显然是特意找过。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他得意洋洋说出这两句,难得没有一个字出错,“我要你说出出处,并背诵最后六句,这不难吧?”

    王悠自然不能输了气势:“当然不难!不过一根签只能问一次问题,王公子你还要不要再多揉一些要求进去?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统共就背了这么两句,要再多,王蓝田也提不出来了。于是摆手:“你先背出来再说吧。本少爷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人,就这些,君子一言!”

    “那你就听好了!”王悠扬了下巴,“这两句诗出自屈原的《九歌·东君》,为祭祀太阳神之辞,赞美了东君壮美而崇高的形象。后六句为‘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你看我背得对不对?”

    秦京生已经拿出小抄比对,等王蓝田用手肘撞他,他便悄声耳语:“全部正确,一字不落。”

    “音也都准?”

    “那是自然。”王悠挑眉回应,朗声之余给木蓝使了个眼色,后者即刻伸手去讨:“王公子,驷马难追哟!”

    王蓝田没个好脸色,接下来自然换了秦京生上阵。自他俩搬到了一处,秦京生就完全变成了王蓝田的狗腿子,但他同时也不想得罪马文才,因而中规中矩地在王蓝田的问题基础上提了另一个要求:“请悠姑娘默下才刚背出的六句。”

    他读书的能力一般,钻空子倒是会得很。王悠笑笑看了他一眼,待木蓝备好笔墨,一挥而就,便又得了第二根竹签。

    “小生佩服姑娘大才。”秦京生双手奉上,不忘夸赞一番。

    “好说好说。”

    如此一来,学子们的题试几乎就是他们两个的翻版了。想借机刁难的,基本问的就是冷僻诗文,偶还有一两个要求现场限韵作诗的;而想与王悠套近乎或是刷刷马文才好感的,大多都从这几个月所学的诗文里择句,遇上被占了先的,就把联句改换成解析,半点也难不倒王悠。

    就这样被围了一日,学子们手中的签已经被她拿了个七八。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医舍,一根一根地往上涂蓝草汁,“除却几个实在太生僻我答不出来的,余下的我都拿到了。现在就差零散的说是还没想好的几位,仆妇们手中拿的,以及咱们学社的这几根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要问我?”

    几人还在闲话,等她开了口,才有荀巨伯打头起身。不过他向来没个正经,因而也没直接出题,而是抓住机会先打趣了她一番:“我们这不是都在等你吗?你被一群大男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追了一天,咱们书院可都酸透顶了,我们这些离得近的首当其冲。”

    王悠没好气地扔了个笸箩过去:“就你话多。”

    “就你恼羞成怒!”王兰往他这处看了一眼,荀巨伯即时收敛些许,“行了行了,给你出题。就按‘火不热’‘白马非马’解一下梅兰竹菊吧。”

    他没提“四君子”这定语,便让答题范围宽松了许多。王悠因而一揖,在房中踱步,等一炷香的时间过,她掐了朵花,正回来答复:“梅不香。”

    “火热,火非热,热烫手,而火不烫嘴;梅香,梅非香,梅无味,而香有味。通。”荀巨伯点头。

    王悠由是继续:“晨间起,取一砂壶,寻梅而去。取新蕊中间雪,积半壶满,烹之,细嗅有冷香。”

    祝英台拍手:“雪无香而梅有香,雪染梅香故烹而有味。此味非梅发而源于梅,正合题意!巨伯,我觉得通!而且觉得好!”

    往下先“竹”。

    “竹不直。院内有竹斜生,日光照,午后长影与砖缝齐。”

    再“菊”。

    “菊不淡。东篱之下,香阵冲天,黄甲耀阳。”

    “兰又如何?”

    “兰不幽。空谷幽深,闻潺潺水声,临水河畔,有美一人,妆而待之,静候鹿鸣。”

    荀巨伯可算知道王悠为何特意要把“兰”放到最后,“有美一人”,这“兰”指谁不言而喻。他忽而明白一个见好就收的道理。王悠看着他的表情,笑嘻嘻问道:“巨伯,我这最后一个,通不通?”

    自然是通。

    荀巨伯起身拿出自己的竹签,过手时又有一丝反被捉弄的不服,因而抽出打了王悠的头一下。他们自是坦坦荡荡,平日闹惯了也没觉不妥,但落在马文才眼里就显然不成体统。

    他一肚子的憋闷濒临爆发,终是抢上前拉了王悠的手往外拖,“王悠,你跟我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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