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梁祝马文才]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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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十一章

    她真的不快乐吗?

    马文才拥着王悠,看着她枕在自己腿上,不禁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脸庞。远处的歌舞声未停,她面上、身上的妆饰也未卸完全,可是他们已经逃离了喧嚣,躲到这一处僻静地方来。明月照耀到溪面,波澜的银光乘着溪水荡漾到他们面前,王悠脱了鞋,弯起脚尖去点,间或扬起一串水珠,让它伴着踝上的银铃声舞。

    “我刚刚跳得好不好?”她抬起头,金饰在发间熠熠。

    他低头,刮了她的鼻尖,直道:“九霄才有。”

    华敏贡献了一段龟兹歌曲的哼唱,褚闻之的乐师们就依此谱出了一整首曲,而她画的几个火柴人的舞蹈动作,则被王悠按着曲调重新编排了一整支舞。

    日间的方台到了晚上已经被拆做地方天圆的架式,方圆之间插入一早备好的刻制花瓣,层层叠叠,让稍高的圆台转成了莲台。舞台背面有屏挡,掩映在纱幔之中,青纱从高处垂落,隔着间隙,随周遭特设的台架延展,过了半才停。

    四周还有一个个高立的灯架,原先并不打眼,因为有从中心延展出的挂于上空的花灯夺目。但随着筵席周遭的灯盏一盏盏扣灭,最大的光亮就都落到了舞台,烟雾由台下被扇至台上,渐浓后,乐声才起,侍女也从旁点起了灯烛。

    没人想到王悠会从天而降,她勾着纱绳缓缓下落,莲足轻点,正在舞台中央。烛光照在她脸上,伴着妆容,衬得她的相貌异为明艳。闭眼拈花的一瞬,当真犹如九天仙女落入凡尘,美得不可方物。睁眼之时,长裙跟着摇曳,窄袖扣着披帛,一舞便曼妙生姿。尤不似他们日常所见歌舞,然每一步都惊为天人。

    “我也觉得这是九霄之舞,但还好我不是云外之人。”王悠的手伸向腰间,从腰封里取出一个荷包塞给马文才。她有些不好意思,不仅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送心上人绣物,还因为她是第一次知晓七夕还有这样的习俗,所以几日赶工,怎么都觉得不够精细。

    那上头绣着的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针脚细密,模样如生。马文才心头已有股雀跃,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悠已道:“我做得急,不好的地方你先当没看见,等明年我再给你做个更好的。”

    马文才亲亲她的眼睛,揽着她是异常的满足。他重新看了几遍荷包再道:“我没有瞧出什么不好来,你是织女娘娘最得意的弟子,便是再匆忙,出的也是佳品。”

    她今晚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仅舞令人挪不开眼,结缕穿针时也拔了头筹,赢了一晚上的喝彩。

    王悠蹭了蹭他的手臂,软声软语:“我不过比心莲姑娘多穿过了一针,倘若不是这几天绣得勤了,兴许首位就是她了。说起来,这还得有你的功劳。”

    “我的九九无须那样谦虚。”马文才将她抱了起来,免得她赤足泡在水中过久受凉。他们本就分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加上褚闻之下午的一番话,使得马文才更加心疼起怀中的王悠。

    “你再说一遍,”王悠搂紧了他的肩,“再叫一遍我,我喜欢听你说‘我的九九’。”

    他发现,她这回回来,确实是更依赖他了。

    “以前从没人告诉过我七夕是要送意中人荷包的,我真担心绣不完,这样你就得羡慕人家了。不过还好我做到了,而且在乞巧用的锦盒里,我也写上了我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这样织女娘娘就会保佑我们了。另外还有一个姻缘牌,就是在桃花小筑时你玩的那个小木牌,那是我在嘉兴的月老庙求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要往上填什么,所以就把它收在身边了。这次回广陵,我把我们的名字刻了上去,等往后我们再一起去嘉兴,把它挂到庙前的姻缘树上好不好?”

    “嗯。”马文才亲吻王悠的额头,手臂收得愈紧,就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终是忍不住问:“这回回来就别走了好不好?”

    王悠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面上确实有了愁容:“你阿爹要来提亲了是吗?叔父叔母有私下问过我的意思,我想嫁给你,可是这回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马文才呼吸一滞。

    王悠轻轻一叹:“广陵那边暂时离不开我。师兄走了,没个理事人不行,荣叔多少还能撑几年,可是几年后又该如何?总不能落个青黄不接的局面。所以至少,我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出来培养。”

    “为什么非要广陵的产业不可?”马文才想起褚闻之的话,他仍旧半信半疑,可是天平已然快要倾斜,“你眷恋往日,可以只留下大宅和别苑,剩下的索性变买了,往后也省得烦忧。在杭州,总不用你愁吃穿的。”

    “哪有这么简单,”王悠笑,手指在他衣襟上滑动,“我们家的产业,不是什么人都能一口吃得下,况且大多是田地,更不好处理。先前褚家的大少爷来找我谈过,价钱还算公道,但是我很难答应,因为他只能够买下一部分,而一旦分拆,其他家就会找着理由压价。”

    “你不是个在乎钱财的人,便是差着一星半点,我马家也能补上,到底为什么不愿?”

    王悠的手紧了紧,马文才仅是轻抚着她的背脊,缓缓说道:“我可以被你依靠的,而且你说过,有事会告诉我。”

    “我……”王悠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马文才暂时转了个话题:“褚闻之下午来找过我,他问我信的事。”

    王悠瞪大了双眼,她的心咯噔一下,身子也随即坐正了:“他怎么还会去问你?他跟我说过,只是我觉得不管收没收到,结果总会是一样的,因为他跟我说了信的内容,而我由始至终都是保持着那样的想法。师兄太奇怪了,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另有隐情。”

    “悠儿,你相信褚闻之的判断吗?”

    “我当然信你。”

    “他们告诉我,有很多事你都是看破不说破。”

    “我相信你,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

    她的胸前起伏,透出些紧张。马文才已经明白,他揽回她,继续让她靠在肩头。她也继续安稳地窝在他的怀中。

    “我没骗你。”

    “我知道。”

    “对不起。”

    “你别道歉。”

    王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眼泪滚珠般落下。马文才不停亲吻她的眼睛,可她却哭得越发厉害。

    “如果你累了,就回到我身边来,有我在,你总不需要想那些烦心事的。”

    换作她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那样想,可是我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你会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

    她止住他:“叔父叔母这儿是我的一个家,可我知道你爹看中的是我广陵的那个家。我阿爹阿娘已经去了,但是有师兄在,那个家就还在,现在连他也走了,就只能我去撑着,否则他想回来也找不到地方了,我想嫁给你,也没有了争取的筹码。”

    “不会的,不会如此。”马文才语气坚定,“我爱的是你,不论再来多少女人,我会娶的也只有你一个。悠儿,你不要这样担心,就算我爹不答应,我也会娶你,大不了我们另立府邸,他也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王悠摇摇头:“可是我不想这样,亲情是无可替代的情感,我不想因为我使你们父子失和。而且,对于婚姻的抗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也许在婚后,我们仍要面临。我不想要如此,我很怕你会厌烦。”

    “我怎么会——”马文才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现在明白王悠心里有多少不安。这些不安,无论他说多少的话都不能抚平,因为承诺在这面前都显得空白。他需要用行动来证明,“我会帮你把温卓岑找回来的,这回的婚事也由我来开口拒绝。”

    悠儿,悠儿,他紧抱着她,你要多留久一点,让我好好陪陪你。

    宴席已经散场,不知觉中,七夕的雨也缓缓飘落。乌云蔽月,星也再看不见。马文才牵着王悠急急跑回,可也只来得及在最近的医舍廊下避雨。

    王悠不肯进屋,因为进屋就要点灯,她害怕自己的妆已被雨水弄花,她不想马文才看到自己的丑样。

    “这雨来得快,去得应该也快,我们等一等,一会儿大抵就能回去了。如果它一直不停,我再进医舍里找找雨伞,这里应该会留着一两把。”

    王悠扯着他的衣袖,低低地说了一声“不要”,马文才回头,才看见她一直低着头。问了好几回,知道原因时心里既软又觉得好笑,他抬起她的下巴,很认真地进行了打量,有一会儿才郑重地点了头:“花了一点点,可是半点也不影响你的美。再者说——”

    她听他拉长了音,就觉得不大对。果然男人已俯下了身,“我记得你说你的妆都是我破坏的。”

    他们的七夕正差一个正式的吻,如今虽然模样有些狼狈,可是甜蜜的滋味却一点不比往日欠缺。而且仙女初次下凡,稍稍有点小插曲也是正常,否则怎么能让英雄有救美的机会?

    一门之隔,王蕙惆怅地坐在病床上,撕着嘴里的烧饼忿忿不平,怎么又让她给遇上了?怎么亲了那么久还没亲完?故意欺负她孤家寡人是不是?她不就是过来偷吃个宵夜吗?至于吗?简直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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