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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三十一章

    到隔日,却是无须她忧心了。

    王悠次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广陵,临了碰上这档子事,原想着这最后一日就在山上走走过过就是了。不妨马文才觑着下午没课,另有打算地和陈夫子告了假,带了她一径往山下来。

    哒哒马蹄声里,他纵马奔得畅快,已看不出前一晚的消极。王悠不紧不慢坠在后头,等马文才放缓了速度,才催着赤影赶上,与他齐头而进,“看起来,你已经很习惯奔马了。说到底,这种抒发是不是比隐忍要痛快得多?”

    马文才轻笑,并不说明自己的意图,他扯了扯缰绳,目光从前方流转回飞云身上,仅仅道:“好马也得时常训一训,免得磨去了气性。”

    闻言,王悠的嘴角也只好同样挂上了笑意,顺意而接:“飞云可已经比赤影有个性多了。”

    马文才“唔”了一声,神色仍旧自若,就仿佛今日只是寻常的出游,“看起来,你倒是很喜欢飞云?”

    “怎么?难道你更喜欢赤影?”王悠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念着下山也有了好一会儿,若是再纠结便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秋光,于是将落在马文才身上的大部分心思都抛了开去,驱着马儿缓步看起周遭的变化。

    马文才的确也很中意赤影,王悠不在的时候,赤影多数跟着他,久而久之,这一人一马自然也生出些感情来。况且赤影的资质属实不错,在好几次的武课上,它都有异常出色的表现,比起后至的飞云,它和马文才的磨合度反倒更好一些。但这话马文才还是没跟王悠说,他需要一些小插曲分散她的注意力,但绝不愿意她因此失了对他的关注。

    将近城门,王悠才又等到马文才的声音响起。他起先就不曾说明他们的目的地,一路也不指明行进的方向,几乎是由着她走,好似今日这一遭本就是漫无目的的出游。但当她想往城中而去,他却开了口阻拦。很显然,他有事要办,且不愿意她在身侧。

    “我不能跟着你吗?”王悠多少有些预料,心里却仍是不大爽快。

    马文才仍旧摇头,并不给让步的可能:“你去妈妈那儿吧,我回头找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等待倒不是什么问题,王悠犹豫着再看了马文才一眼,后者则又给她发了一颗定心丸。他露出手上的青绳,看不出不乐意,却也颇有些无奈:“你不用担心我会冲动,想了一晚上,我已经有了决断,这结果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勉强:“总之,这是我和我爹的事,暂时由我们二人来解决最好。不过倘若你现在就答应嫁给我,那我可以考虑带你回府。”

    听他如是说,王悠便不再坚持,只接着他的后一句话佯嗔:“我可不笨,等我答应了,你又要拿你那一套‘夫君是天’的说辞来压我,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说罢,她利落地调转马头,竟是头也不回。

    马文才神经一松,心头也软,见她走得远了,目光才冷下来,随即往了城门方向而去。他父亲这一招棋下得并不高明,让王悠掺和进这件事里,只会让他对那个女人更加厌恶。但他这一步也走得非常必要,倘若不是王悠被裹挟其间,那那个女人绝不会有进门的可能。狐狸狐狸,到底是年纪大的道行深一点。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华敏下了尼山一去不返,原是准备在杭州城里停留几日,而后扮个游方郎中,一路往上虞、嘉兴再往钱塘游玩过去。却不料,她才刚到上虞,就有只忠犬闻着肉香尾随了过来。

    褚闻之的理由充分:“你既然应承了给我治鼻子,那么单留药方怎么能行?当然是要时刻留意我这个病人的情况变化!你没有空不要紧,小爷我有钱有闲,可以毫不计较地跟在你后头,你去哪儿我去哪,还以上宾待遇给你包吃住。”

    上宾不上宾的,倒不是问题。但是“包吃住”这三个字,足以让华敏眼前一亮。虽说魏晋这时期吧,确实有很多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志士,譬如她新近认识的陶渊明就是一个,但是一来,她不是这里人,二来,就算入乡随俗也要有个度,因而褚闻之的小厮再帮上两句嘴,她这到了口的拒绝,就非常顺滑地再吞回了肚子里。

    只不过像她这种当世少有的侠医,尤其是美女医师,态度自然要倨傲一点——都有土豪找上门来了,不端着,怎么能有更好的待遇?

    于是华大夫给褚二少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褚二少当即会意,即刻加码:“吃喝玩乐,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次出行的计划我也全部包了,保证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惬意又难忘!”

    华敏继续微笑。

    褚闻之眉头一皱,与身旁的小厮对望了一眼,又猛扇了两下扇子,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那行,出行途中你主事,你乐意做什么做什么,你不乐意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华敏讶然,心道这花花公子如此有觉悟?褚闻之却是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脸得意地回头向小厮福贵挑了挑眉,他们是从王悠那儿听来的新解释版三从四德,如今应用在这创始人身上,果然奏效。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华小姐居然这么狠,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居于上位!

    而被记了一功的福贵,此刻只想捂面仰天,他明明是向少爷摆手,然后再比了三根手指,意思是最多就三个条件,不能再多了,谁能想到他们家少爷会把主意打到那惊世骇俗的“男版三从四德”上去!是他家少爷美色迷心降了智,还是他摆手时的大拇指没伸直?

    褚闻之微笑,微笑,再微笑。华敏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虽然不精明,但也还算聪明,不大的一件事,褚闻之却愿意“丧权辱国”到这一番境界,显然背后的目的并不单纯。且她虽然得意自己的身价,却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因而更是警惕,对他先前说的“恰巧路过”就更是不信了。不就治个鼻子,褚闻之还大老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还开出这么高价,明摆了有圈套,鬼才往坑里钻。

    她眼珠转了几转,再一微笑,笑得比前几次都要甜,然后一撂茶杯,非常矫揉做作地站了起来,在褚闻之期盼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叹着气拍他的肩膀:“少年郎,开条件之前还是好好想一想,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哦!”

    如此贴心温婉,使得褚闻之心神更是激荡。他想着他家的仙女大夫果然不同凡响,笑意涌上心头,还没浮到脸上,就看见快到手的仙女又飞了。

    飞去哪儿了?

    华敏爽朗地向外头一招呼:“碰见你了!八公子!”

    祝英齐一愣一笑,也施了礼道:“华姑娘,真巧。”

    真巧,苦涩得不得了!

    这世道,有人愁,就有人欢喜。天上虽说不可能掉馅饼,但降临一个财主倒是没有问题。撞了大运的渔夫兴高采烈地拿着手里的一小颗金豆子,恭恭敬敬地放下了自己的鱼竿和鱼篓,点头哈腰,一转身就开始了狂奔。

    王悠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抿抿嘴,取了配剑在身边,随即就在渔夫原先钓鱼的地方坐下。这地方看来鱼很多,鱼篓里已经装了两三只,王悠重新合上竹篓的盖,斜插了鱼竿在土里,就抱着腿在原地怔怔出神。

    日斜近山时,马文才终于迟迟赶来。一路上,他的面色比先时更为难看,尽管事情已经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个七八,但无可奈何的妥协只能让他的心里充斥负面情绪。

    “我几乎就跑过头了。”他没有问王悠为何停在半路,也没有同她述说最后结果的**。好在王悠似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她回过头,仅是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要他到她身边去。

    她总是很自然地就靠在他肩头,无言的陪伴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要来得有力量。她也许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这个认知,令马文才的心情有几分放松,无形减少的压力使他能够分心去关注王悠的状态。低头瞥见她闭上的双眼,马文才另调整了个姿势,嗄声询问:“累了?”

    他一向对睡眠的需求不多,每天就算只睡一两个时辰,次日也照样生龙活虎。可王悠与他恰恰相反,昨夜闹那一回失眠,就算补了一个早晨,也仍是没有完全补回。可按照她的作息习惯,这个时段若是让她睡着,难保晚间又要来个恶性循环,如此几日不能消停。而赶路途中再加一层舟车劳顿,必然更是难捱。所以就算王悠不答话,马文才也得继续跟她聊下去。

    “为什么不去妈妈那儿?”

    “你觉得我好意思?”

    王悠懒懒一句,顷刻把人堵得哑口无言。若是什么不认识的人家也就算了,此刻就算是他陪着,她都不一定好意思上门。

    罪魁祸首只好再换了个话题:“昨晚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梦见你又做了好事,”王悠半睁眼,忽略不掉阳光洒在她身上的惬意,忍不住还是窝了回去,“惹得爹爹大怒,要让娘亲把我带回广陵,结果我跳了船,好容易又跟你在一起,我们的孩子却没了。”

    最后一刻庆幸的欣喜同迷茫后的愧疚,交织形成了新的一种痛苦,令王悠长久辗转,如鲠在喉。而今对马文才说了,便是陈述得再简单,语气里也免不得带上一层淡淡的忧伤。马文才语塞,同时受到了她的影响,他此时正期盼着再拥有一个家,听到这样一种梦境心中也大感难受,不由得将王悠搂得更紧,“只是个梦而已。”

    “梦也都是反的。”他们都足够冷静,便是难以自持,也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但马文才的渴求仍旧迫切:“再等一年,一年之后你一定嫁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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