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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番外十四

    华敏对褚闻之的态度,王悠并不十分明了。不过经一段时间相处,她也看得出来,褚闻之在华敏心里多少有些不同。是以当日处理完祝英齐和玉夫人的事,她就再给褚闻之去了信,把华祝二人的纠葛简略说了,同时也将告知祝八公子的信息一并透露给褚二少爷,以使这场二八之战维持在较为相近的一个节点。

    不妨年节多事,信到了府上,却是今日才被褚闻之拆开。他急奔王府,又绕了一圈赶至竹楼,一路风驰,致使衣冠不整,兼神急色乱,看来全然不复往日翩翩。王悠请他进门,他也摇头,似是准备立时去寻华敏,故而对一系列复杂难言只要求长话短说。

    王悠料不到他对华敏有如此情意,诧异片刻理好了思绪,依他所言相告:“华姐姐与祝公子之间有难分的牵扯,祝公子为此求婚,但在他心里,曾有过另一个刻骨铭心之人,华姐姐因此拒绝。不过现在,那个人同祝公子断了,也鼓励祝公子去追求华姐姐。”

    “这什么破事?”褚闻之破口大骂,翻身又上了马,“我们家敏敏又不是什么替代品,凭什么要在他被人弃之敝履了之后才能被选择?爱敏敏的人多得是,本少爷绝不让那祝什么的得逞。行,王悠,敏敏从杭州往北边去了是吧?我找她去,往后空了再请你喝酒!”

    说完扬鞭,当真来去匆匆。

    灶膛里火还旺着,王悠继续忙活,马文才自寻了过来。头先的对话他全听在耳中,对于王悠处理此事的方法他很是不解:“我以为你是看好华敏跟英齐兄的。”

    王悠狡黠一笑:“你知道我向来是个公平之人,他们两个又都是我的朋友,偏帮一方难免会对不起另一个,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两个都不选,让他们自己争去。又或者你可以认为,我站在华姐姐这边。”

    “你确定华敏对他们两人真是男女之情?她成日里跟你说什么不成亲也无碍,你当真确定她有了嫁人的想法?还是说,你已经清楚她偏爱的是他们两个中的某一个。”

    马文才的套话着实明显,王悠不停手上活计,却也没就此就绕开回答:“我爱管闲事,到底没哪一次是乱管,这次不过顺水推舟。要是华姐姐真的一点心思没有,管他什么二少爷八公子,我早就通通扫地出门了。”

    闻言皱眉,马文才再问:“那她到底爱的是哪一个?”

    王悠似早就想好了答案,妙语接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能同时喜欢两个男人吗?”

    博爱一点的人总是有的。华敏对祝英齐的情不假,对褚闻之的意也真。非要做出一个选择,就只能看她和这二人之间的缘分,在这一点上,王悠很相信天命。如果真的有缘,后发也可以先至。

    马文才又抓住了一个点:“华敏或许会难以取舍,但是悠儿你,心里总该有一个偏向。”

    很可惜,王悠和马文才这回不在同一阵线:“非要比的话,我更喜欢闻之。女子嫁人,要考虑的事务众多。论相貌,二人平分秋色;论家世,褚祝两家都是巨贾,闻之虽然是庶出,但他们家只有兄弟二人,而祝家却有兄妹九个,所以在这一处,我认为也是平局。由此说到家宅内院,闻之母亲几年前已过世,华敏嫁进去不用面对最艰难的婆媳问题,且他们家已由大哥接管,也没有所谓的争权矛盾,闻之更是可以随时搬出广陵到其他地方的别院居住。单是这一点,我就认为他比八公子强过不少,以八公子的品性,要他离开祝家庄带着华敏独自生活,恐怕不是易事。这就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上面,华姐姐是天上的鸟,绝不能做笼中的金丝雀,闻之能够陪她四处游历,可是八公子呢?就算他愿意,他的家庭能够允许吗?如果华姐姐和祝家人始终存在这样的分歧,那么她和八公子的结局必然不会圆满。”

    “那你为何还鼓励英齐兄去追求华敏?”马文才深感不解。

    王悠拍拍他的肩:“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的,但是华姐姐的出走让我意识到,她可能比意料中更喜欢八公子。”

    论述完成一大段观点,王悠长长出了口气,马文才也同样如此。他认为王悠能捕捉到这些信息,完全是天赋使然。有她在,他已不必深究。但正要出门,冷不防王悠又叫住了他:“这回回尼山,你记得离秦京生远一点。你们学业将成,他这普通书生不一定能获取官职,所以最后这段时间必然会巴结得更紧。他这种人,为了向上爬也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若真来求你,你不要生硬回绝,把球踢给别人就是,装装样子做个顺水人情未尝不可。我看这世道越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防微杜渐,万一他哪天撞大运巴结上了哪个得势之人一朝得志,那时可就麻烦得多。”

    马文才神色间尽是不屑,王悠见此语气更是认真:“文才,我知你向来不把这些人、这些事放在心上,但之后你要进入官场,暗潮汹涌,波谲云诡,这种小人小事就必须得上心。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古往今来多少例子,都证明小事也可酿成大祸,你切记不可刚愎自用,一切谨慎而行。”

    马文才不解为何王悠眉宇间会有忧伤之色,他伸手去碰,王悠就倒入了他怀中,紧紧抱着:“你常说我顾虑太多,也许真是如此。我绝不希望你做事束手束脚,只是你不知道,当年我爹正是因为少年意气得罪了小人,后才被奸人构陷。虽有一众前辈好友出力,令他最终得以无事,但因此事直接间接被牵连者甚,其中一部分人惨死,师兄的祖父便是之一。他们家因此家道中落,父亲也才郁郁辞官归隐。”

    王悠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马文才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她在哭。旧日零散的记忆在他人口中一点一点拼接而成,即便事过时迁,王悠也还能感受到当年之凶险。他们是幸运的,她庆幸父亲能多陪伴她几年。但如今到了马文才,她绝不希望他重蹈覆辙。家要好好守护,她好不容易快要再有一个家,绝不希望这个家存在的时间还是那般短暂。

    “我答应你。”这一刻,马文才终于意识到他需要更快地成长,成家立业,并不是拥有了就算完成。他需要的是维持与奋进,男儿顶梁,撑的是小家,更是国家。空有鸿鹄志,若不能成,终究无用。

    “嗯。”王悠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平复心情。荣伯此回才将这段往事告知与她,虽得温卓岑宽慰,可她仍未能将复杂的情绪完全消化,便有了这难免的失态。掩袖擦了泪,带着浓浓鼻音,王悠才又继续先前嘱托:“总之就两点:一,莫与秦京生再结仇;二,莫要让他到我们家里来做事,最好杭州境内,都不要有他出现。”

    对这两条,马文才在心中已有了打算。不过王悠的抗拒还是使他感到不解,他并不记得二人有过过于密切的交集:“为什么?”

    王悠问他:“你可还记得秦京生有梦游之症?梦游时他心心念念要送花的那个人是谁?”

    他记得每次都是同一个名字,是叫什么?小……小玉……小玉?玉无瑕!这世间事真有这么巧?!

    世事巧合者众,但玉无瑕的旧情人是秦京生,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倘不是这个男人要上尼山书院读书,黄良玉又何必到杭州来?要不是秦京生不甘于贫,枕霞楼里又怎会出个玉无瑕?

    “那日我叫□□整理从书院搬回的几箱子物什,她不识字,就先把里头散放的书卷字条堆在了一处,正巧最上头是先前我跟踪秦京生梦游时做的记录。一见那‘玉’字我心里头就犯嘀咕,再想梦游离魂或因心中有事郁结不散久而积之所致,便让吴现派人去查了查秦京生的底,结果就对上了。”

    “哼!这混账东西!”马文才怒斥,盘算着回书院如何修理秦京生,被王悠一扯中断。王悠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虽说她也想狠揍那个臭男人一顿,但泄露这件事总归不好。为了家宅安宁,调查完这件事,她连马太守那边都没去汇报。

    马文才不以为意:“爹那头你不用说,他或许早就查完了,就像玉无瑕和英齐兄的婚事,他早就一清二楚。至于我这边,我马文才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真是狂得不得了。王悠一捶他胸口,恼他把自己刚才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虽心知此番叮嘱不可能一说就了,但还是板起脸来:“最后一年了,你安分些。别忘了我叔父现在也是你叔父,要是犯事,他肯定罚你更严,被我知道了,我也绝不饶你。”

    马文才却忽然开心:“你要是不放心我,尽管留下来看着,我保证,只要你在,绝对事事听你。”

    这提议着实令人心动,王悠面上顿时纠结,只可惜呀——“唉,你晚了父亲一步。游历的报告父亲也有一份,他看完后就给了我一块令牌,说必要时可以抽调马家部曲。所以现在我是他的特使了,大人有令,我是不得不从的。”

    马文才整个人愣住:“爹他怎么这么偏心你?”罚跪时不究姿势,三餐不予却有点心,完完全全就是放水。到如今连他这个亲儿子还没拥有过的调令,都先让王悠得了,马文才心里实在是不平衡。

    “你怎么连我的醋都吃起来了?”王悠笑笑,“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有需要随时可以从我这儿拿去。爹他先给我,不过是因为我要去帮他暗查地方,怕我力有不足招来祸事,给我防身用的罢了。令牌能调动的人数有限,且回家后是要还回去的。你就不同了,马家的一切未来都是你的,他还没给你兵士,不过是因为你现在还在念书暂且用不上,等过几个月谋得了官职,该有的你自然都会有。”

    马文才还是闷闷:“那你总该告诉我,短短时间内你是怎么俘获我爹的吧?明明先前你还担心他不喜欢你。”

    “用这里。”王悠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马太守喜欢聪明人,也喜欢有魄力的人。符合他标准的儿媳妇,应该是能为马文才,为他们马家助力的姑娘。王悠的家世在他看来并不是最优,所以她只好在其他处补足,主动出击让太守见到她的能力。处置家产,结交人脉,暗写情报,协理三府。从内到外,她都展现出最好的结果给他看,马太守怎还会有不满意的理由?

    马文才听完长叹,不再纠结父亲的态度,对王悠的爱意也越发深沉。该怎么做他已经清楚,他也知道有王悠在,他们父子的关系终究会缓和。他只是怜惜起他的夫人,在他的设想里,她本该无忧无虑生活在他们的家,不想还未进门她就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艰难,”王悠很享受马文才的拥抱,更欣喜于他的理解,于她而言,这样的改变能让她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很值得,“别忘了我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

    因为拥有最好的王悠,所以马文才也会变成更好的马文才。在最平凡的竹楼里,在最普通的灶房间,马文才有了对于幸福最深刻的感悟。他忽然也明白了王悠带他来此的目的。

    “我突然想到,要你留下的机会还有一个。也许并不能一次成功,但是在这个最好的地点,最适合的时间,我们应该去尝试一回。”

    竹床上,绣枕下,原本收口的荷包被打了开来,一条全新的锦帕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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