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一处草丛浓密的地方，听见草丛里有低低地说话声，好像压低声音在吵架，忽然，一个女孩冲出草丛，长头发在秋风里飘扬。

    她的背影好熟悉，我在印象里搜索，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接着，蓝主任从草丛里走出来，气愤的踢飞脚下的石头，在原地等了三四分钟，才往学校大门方向走。

    因为隔着几棵白桦树，蓝主任并没有发现我和南山北。

    宿舍楼下，我把外套还给南山北，上了二楼，看见他还木头一样立在楼下，看着手里草编的鸟发呆。

    凌晨一点，我同样从那个噩梦中醒来，梦中，蓝主任的笑容，慢慢变得狰狞可怖，我想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放我走。

    我乱扑的手，被一只手抓住，枕巾已经被汗湿了。

    睁开眼睛，看到向婉莹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在帮我擦汗，"云蔓，做噩梦了？"

    "嗯，谢谢你啊，婉莹。"我坐起来，披衣服下地，一条月光透过窗帘渗透进来，照在婉莹脸上，她的眼睛有点水肿，"婉莹，你眼睛怎么肿了？"

    "每次大姨妈来，眼睛都会肿的。"她浅笑一下，美的像朵幽幽昙花，蒙着夜色中的凄楚。凄楚？——我怎么会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呢？可能是因为她身子单薄，眼神里又藏着莫名的忧郁。

    她的长头发垂在她的脸颊上，好美。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桃木梳子，梳子上雕着暗花，中间部分还有云彩镂空，"云蔓，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梳子，送给你吧。"

    "婉莹，你怎么半夜突然送梳子给我啊？"我还有没睡醒。

    "你梳子的牙掉了好几根，都不好用了，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有一把好看的梳子的。"她说。

    "你的送给我，你用什么？"

    "哦，我还有。"

    那时候我没意识到，我是婉莹自杀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后来，我去楼道透气，婉莹去上厕所，我们一起回宿舍，很快，我就睡着了。

    早上，天光灰暗，外面下着秋雨，气温又降了，很冷，白桦树叶被风雨打落了厚厚的一层，凉亭里的月季花凋零了一地。

    婉莹血肉模糊的趴在楼下的水泥地上，长发像一朵盛开的黑月季，中间吐出鲜红色的蕊。

    婉莹怎么这么傻？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到底是什么事情，把婉莹逼上这条绝路？

    婉莹的死，震惊了整个学院，学院开大会，暂时封锁了消息。

    但两天后，消息还是不胫而走，《雨季少女跳楼自杀》的专版登上都市晚报，一时间，社会上各种猜测，说是因为院规严苛，婉莹不肯剪去长发，才会跳楼自杀的。

    随后，又有另几个版本的故事，《杀人的头发》，《长发飘飘与学高为师矛盾吗》，《是谁动了我的头发》……

    事后，我仔细回想，那天凌晨的婉莹，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送那么重要的梳子给我，深夜起床上厕所，却穿戴的十分整齐，她身上的衣服是一身新运动衣，浅蓝色底白色雏菊，纯棉质地，纯白平板鞋，就连粉袜子都是新的。脖子上的彩虹针织围巾，是她妈妈亲手编织，上周给她寄过来的。就连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嘴上涂上樱花粉的唇膏。

    她说过，这身打扮，是她打算在艺术节上唱歌用的。

    她有那么明显的异常，我却糊里糊涂，没有留意，我的内心很愧疚，总觉得她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假如我发现异常，及时阻止，或许，婉莹就不会死。

    婉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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