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夜色下的白桦林里，我跟在南山北的后面，踢着焦黄的树叶，问他，"刚才在饭店，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我只想好好跳舞，不想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分心，所以……"

    "所以才拿我做挡箭牌。"

    "其实，其实我一直……"

    "没关系的，那我就给你做挡箭牌好了，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就亮出我这个挡箭牌。"我愿意做个欢乐的挡箭牌。

    南山北立在树下，抬头看着星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总是这幅样子，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

    "看到你每天都那么忧郁，其实，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干脆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今天是我大哥的生日，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大哥比我大十一岁，是我大哥把我养大，还供我读书，我大哥只念到初中二年级，就出去工作了。"

    南山北说着，坐到河边的草地上，抓起石子往河里扔。"我大哥搬过砖，下过黑煤窑，端过盘子，开过黑三轮车，换过好多工作。"

    "你大哥肯定吃了很多苦。"我说。

    "我大哥为我牺牲了很多。"

    "你可以给你大哥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然后给他寄回去，礼物不在乎多少钱，重要的是做兄弟的一份心意嘛，是不是？哪怕你就是用草编一个蚂蚱，你大哥都会很开心的。"

    河面上，倒映着盈盈星空，记忆像小河，倒流回小时候，"小时候，我家经济条件不好，我生日的时候，我爸爸就会用草编小鸟给我玩，我妈妈就会做手擀面，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我一样很开心。"

    "是啊，幸福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要不这样吧，我帮你编一只小鸟，你可以放在盒子里，然后寄给你大哥做生日礼物。"

    过一会儿，我把编好的小鸟放在南山北手里。

    南山北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小鸟，"这小鸟好精致啊。"

    "是我爸爸教给我的，我爸爸编的更栩栩如生。"

    "你爸爸？你爸爸还好吗？"

    我点点头，心里却冒起一个疑问，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我爸爸的情况，更何况，南山北是舞蹈系的，哦，或许是蒙董和小虫无意中提起，小虫又无意间在南山北面前提起。

    旖旎秋风吹过来，小河对岸的草丛里，飞起一群萤火虫。

    我激动的跳起来，"快看呀，是萤火虫，好美啊。"我偷偷看了南山北一眼，他也在看我，我的脸颊又燃烧起来，连忙把眼睛躲开，跟着萤火虫飞。

    "虽然萤火虫的光芒很微弱，生命也很短暂，但你看它们，它们没有因为这些，就放弃自己，它们做自己的太阳，照亮自己的生命。人呢，就要学萤火虫，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就要做自己的太阳，不论自己有多卑微，都不能放弃自己，都要灿烂的活着。"

    "好特别的比喻。"南山北说。

    我很骄傲的点点头，"当然了，这是小时候，我爸爸告诉我的。"

    每次一提到我爸爸，南山北脸上的表情，就会凝固几秒钟，或许，是因为他早年失去父亲的缘故吧，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别担心，你爸爸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南山北忽然柔声说。

    "嗯，一定会，我和我妈妈也一直相信的。"

    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信心更加坚定。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一块磁石，牢牢的吸住我的眼睛，我的心。滋养着身体里青春的细胞，一粒粒的盛放出绚烂的茉莉，纯白，且热烈。

    他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听，一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里，熟悉的旋律响起，叶蓓的《蓝天》。

    ……

    很旧很旧的风，

    在天上，

    我轻轻地转向你，

    秋天快来了，

    很旧的诗，

    我看到，

    展开了语言的爱和歌，

    秋天，你就快回来啊

    ……

    南山北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犹如两片春生的白桦叶，闪动着暖暖的阳光，他的眼睛里一向只有冰凉的月光的。

    星月缱绻，轻语清欢。

    我和他背靠背坐着，我多想，天一直都不要亮。

    "时间不早了，有点凉了，我们回去吧。"南山北说。

    我摘下耳机交给他，指尖触到他掌心，掌心的温度是那么熟悉，他抬头看着我，"你冷吗？指尖好凉。"说着，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在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