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前夫和我一起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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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雨下得很突然。

    梁望君站在办公区的落地窗前,抱臂看着天际的乌云。

    ……在两三个小时前,他目睹了唐与焕的眼泪。少年的难过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多久便从他怀里抬起头,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傻乎乎地问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丑。然而就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唐与焕胡乱地把脸一擦,又能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梁望君却一直没能从当时那种沉重的氛围里走出来。

    那时他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感受到的是一种压倒性的无力感。两世加在一起,他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经纪人,还以为自己不会再遇见什么所谓的难题。然而事实是,自祁洺开始,他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底层的艺人。他太熟悉这个圈子的光鲜亮丽,以至于几乎忘记了这些东西只会留给站在顶点的那群人。而剩下的人不论如何努力,如果欠缺了必要的时机和运气,只要一个海浪拍来,就免不了被卷携回寂寂海底的命运。

    他看着唐与焕,就像看着一颗在黑夜里哭泣的星星。这颗星星格外小而明亮,但梁望君并不确定,在多少次眼泪过后,这样的光亮会永远地黯淡下去。

    把脸埋在掌心,梁望君深深地呼吸一次,决心要找出一个破局的办法。

    ……

    还不到晚上六点,漫天雨云却让天色看起来像深夜。梁望君跟着人流踏出电梯,走进传峰大厦宽敞的大厅里。来回开阖的自动门将分明的水汽带进室内,不过几秒钟,梁望君左膝盖的旧伤便开始隐隐作痛。

    简直像是某种过于灵敏的天气探测仪……梁望君苦笑了一下,抬脚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先前所想的事情太多,他到了门口,才记起自己没有带伞。

    就这么冲出去?他方才试探地想了想,一道闪电便不留情地劈了下来。雨水瞬间从连绵变成了瓢泼,彻底绝了他冒雨跑到地铁站的心思。

    “……梁望君。”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梁望君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等到看清了身后站着的祁洺,他慢慢露出一个并无笑意的微笑来。

    祁洺的脸色并不好。这是只有梁望君能一眼看出的东西。想想也是,祁洺的那双耳朵过于娇贵,雷雨天对于这个人来说并不好过。

    不起眼地向后退了一步,梁望君礼貌地开了口:“有事吗?”

    祁洺看着他,嘴巴无声地张合一次,垂在身侧的左手攥成了拳。

    “你……过得还好吗?”

    梁望君挑了挑眉。这样的问句突然而怪异,祁洺的表情也让他觉得陌生。那张颜色浅淡的脸像是在努力保持着平静,底下却涌动着某种情绪,要将那个壳子融尽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祁洺,但也没有什么探究的心思。梁望君让自己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一边颌首,一边带开了距离:“我很好,谢谢你。”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一只手臂从旁拦住他:“你没带伞,我送你。”

    梁望君回头看他。“我们不熟吧?”

    祁洺没有接话,看过来的眼神像是想要梁望君替他找一句回答。纵然觉得可笑,梁望君还是如愿给了他一个台阶:“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打车。”

    “我陪你去等车的地方。”祁洺没有把手放下来的意思,琥珀色的眼睛却没再敢直视他。

    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梁望君看了看面前几乎要成了幕墙的雨幕,慢慢把肩膀放松下来。

    ——特地拐进传峰大厦门前的车并不多,下班的人都会再走五分钟到主路的地方打车。这样的天气之下,有把伞确实很方便。

    “那先谢谢你了。”

    梁望君回答的语气很平和。祁洺抬起头来看他,在短暂的怔怔之后,竟然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样的笑容不是人为努力的结果,因此显得自然许多。少年冷清的五官因为笑意而变得柔软起来,让这张原本便精致漂亮的脸散发出了近乎夺目的光彩。

    梁望君移开了视线。

    站在门前,祁洺并不熟练地将手中的折叠伞撑了开。不大的伞面展开来,上面印着可爱的小动物,边缘还坠着手钩的蕾丝,明显不是祁洺会用的东西。当然,祁洺从来也不是会记得带伞的性格。

    梁望君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喃喃道:“这种天气跟人借伞,别人要怎么回家?”

    他其实是在和自己说话,却不小心用了足够祁洺听到的音量。先前的笑意从对方的脸上消失了,祁洺看上去有些无措:“我……没想那么多。我等下还给她。”

    梁望君一开口便发觉了自己的失言。他既然不认识祁洺,就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按了按额角,他让自己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抱歉,我这个人说话没什么分寸,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到祁洺试着去举伞,他很绅士地握在了伞柄更加靠上的地方:“我来吧。”

    祁洺现在的身高勉强一米七,和自己差了快要十公分。真正说来,他并不在乎祁洺撑伞会不会累,但他既然是在扮演以前的梁望君,就该是个对谁都很体贴的人才对。

    祁洺的表情果真变得有些混乱。梁望君装作自己看不出那些细微的情绪,说了一句“走吧。”

    ……

    稍有收敛的雨幕里,梁望君和祁洺并肩在伞下站着。

    面前的主干道上,入眼都是缓慢的行车,彼此连成了一条看不到头的尾灯灯带。所有经过的出租车里都坐了人,在此时打车格外需要运气和耐心。

    疲惫的喇叭声零零散散地响起,雨水噼啪地打在伞面上。嘈杂的场景里,伞下的这方空间显得格外沉默。梁望君没有说话的打算,祁洺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梁望君把这句话听进去,耐心地压下了自己的情绪。他仔细地在几个备选的答案里找了一圈,最后选择回过头,近乎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句歉:“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办法帮到你。”

    这句话听上去是礼貌不过的拒绝,潜台词却是祁洺的脑子确实有问题,而他爱莫能助。祁洺的背脊僵了僵,慢慢地将头低下了。

    目视着前方,梁望君在伞下徐徐地呼吸,让自己不再过多地思索这个场景。然而这样的努力总是有反效果,他很无奈地想起来,他们这种两个人一起安稳地站在行人中的经历,其实并不常见。原因是祁洺在出道后红得很快,进进出出总有人拍。为了避嫌,他一开始总是避免和祁洺走在一起,不想让人抓拍到自己和对方那些不自禁的亲密。

    不过这种努力在日后看来十分可笑。因为最终见报的,是祁洺在街边揽着他人的肩,低头吻着对方的嘴唇。

    梁望君不自觉地笑了笑——绝不是因为这样的回忆有多好,而是觉得自己过去实在傻得惊人。他发笑时的鼻息引得祁洺侧过头去,而在后者的眼里,这样的笑容和他熟悉的那个故人不差一分。

    祁洺的喉结无声地上下一下。他看着梁望君,想要诉说的话糅杂成一团,几乎要把他的胸膛撑得向外裂开。无法顺利表达的焦躁让他蹙起了眉,眼神下意识地在梁望君的脸上梭巡着,仿佛上面的某处会写着他能使用的句子。

    这样的动作让他的眼神最终落在了梁望君衬衫的衣领上。看着衣领尖角上“l”字的绣线,他蓦然想到了再见的那天,霍丛扉所穿的那件衣服。

    几乎没有思考,他便让那一直煎熬着他的疑问出了口。

    “你和霍丛扉在一起了吗?”

    梁望君一开始没有回答,是在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四目相对的时候,祁洺看着梁望君的脸,却读不出那是怎样一种表情。

    梁望君的嘴唇正要张合。祁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耳侧,却冷不防地听到了身侧极近处的一声喇叭。这种距离和这种分贝直接让他疼得咬紧了牙,他强忍着不快回看过去,却看到一辆车缓缓地停下了,车窗降下,是他认识的脸。

    霍丛扉皱眉看向了他的身边:“还真是你。这么大的雨,你站这里干嘛?”

    祁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梁望君。梁望君的神情目视可见地放松下来,笑得散漫又生动:“打不到车,你要不要顺便救救我?”

    “说什么胡话,上车。”

    完全没有迟疑,被梁望君一直握着的伞柄被推回了他的手里。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手心的温度,祁洺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安慰。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里,他看着梁望君走进雨幕里,对他拜了拜手。

    “谢谢你的伞。”

    他这才看清,原来梁望君的右肩右臂已经湿透了,然而他的全身还尽数干着。没等他再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梁望君已经绕到了车的另一侧,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霍丛扉没能第一时间把降下的车窗升上去,他也因此听到了那两个人之间几句简短的对话。

    “怎么湿得这么厉害?”

    “起码有把伞,不错了。”

    “你的腿怎么样?为什么不给我发短信?”

    “我不知道你今天在公司……纸巾你放哪儿了?”

    “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剩下的句子被阻隔在了车内。祁洺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

    副驾驶座上,梁望君接过霍丛扉递来的纸巾盒,手却有点抖。

    在他人看来,这似乎是他单纯地觉得冷,但只有梁望君知道,这里面还掺杂了其他的理由。

    在祁洺提及他和霍丛扉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发笑。那实在是个过于滑稽的假设,但是在他理解那个假设背后的内容之后,他替他自己,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

    十年,三千六百天。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自尊自爱,却最终习惯了和面目不清的人分享自己的伴侣。这样的局面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鄙,却还是忍不住自我安慰——

    祁洺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给谁以爱,也天生无法专情。我选择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就算无法独占,也没有人会比我得到的更多了。

    但他还是算错了。

    祁洺最终还是选择了把给他的收回去,只为留给另一个人。甚至在他们之间的狼藉好不容易落幕之后,这个人还能毫无自觉地再次靠近自己,只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先一步把他心爱的人独占了。

    真痴情啊,祁洺。我看清过你吗?我觉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梁望君让自己侧过头和霍丛扉对着话。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车窗外祁洺的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压在眉毛之下,眼底几乎被染成墨色,却像是要迸出灼伤人的火焰来。

    ——原来你也会嫉妒的吗,祁洺?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感情。不然你怎么会在我眼见着你和他人亲昵时,看我像看一个怪人。

    梁望君近乎自虐地重复着着那些最糟糕的回忆,面上的表情却依旧自然又洒脱。眼看着祁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糕,梁望君想了想,干脆向身侧探了过去,凑近了霍丛扉的耳际。

    “小门儿。”

    梁望君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点笑意,气息尽数落在了霍丛扉的耳朵里。

    仿佛被人用指甲在背脊上轻轻划了一下,霍丛扉的喉结上下一下,不自然地蹙了蹙眉:“嗯?”

    “帮我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一点。我确实腿疼。”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因为太过靠近的距离而显得像是一句恋人间的撒娇。梁望君的声音很好听,带笑的尾音几乎像是落在霍丛扉的心脏上。怪异的热流从身体的中心发散开去,霍丛扉调整了一下自己坐姿,并不去看梁望君,只有些狼狈地慢慢推开他:“别闹。”

    这么说着,他的手却依旧抵在梁望君泛着湿意的衣襟上,像是舍不得放手。

    梁望君将他的手握着拉下来,头向后仰了仰,笑得很开心。

    ……

    车行渐远。

    祁洺握着伞的手垂了下来。漫天的雨幕里,雨水在须臾之间浸湿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胃疼文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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