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
肖婕从楼梯上跌下来的那一刻, 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出于母亲的本能，身体即将落地的时候，她的手臂和膝盖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先是双掌落地用手腕的力量撑住了身体的重心, 然后膝盖跟着落地, 以一个跪着的姿势跪在地上, 及时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天，你吓死我了。”她摔下去的那一刻, 陈碧青一颗心也差点跟着飞了出去。
肖婕只觉得手腕和膝盖一阵刺痛, 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未出声就感觉身侧有一双微微颤抖的大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抬起头, 望见欧辰毅黑色眸子里的惊魂甫定。
“没事吧？”欧辰毅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脏依然突突跳得飞快。
肖婕还维持着跪地的姿势，难以想象刚才如果自己的手没有撑起身体，那么这会儿……
她摇了摇头, 心里直发憷的同时只觉得身体一阵无力, 终于软软倒在身后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欧辰毅小心翼翼地扶着肖婕，缓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快走几步，如同对待一件易碎品似的，极轻极慢地将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我看看。”说着卷起了她的裤管。
只见原本白皙的膝盖上面已是一片淤青,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得近乎透明，这样对比之下，更显得那片淤青乌黑扎眼。
许睿航已经“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在母亲身边站定后, 就像平时他摔倒的时候肖婕安抚他的时候那样, 低下头对着她的膝盖轻轻吹了两下，表情无比认真。
“不疼，妈妈不疼。”一边吹一边用他肉呼呼的小手扇了扇。
“好了, 吹吹就好了。”
而跟过来的陈碧青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愧疚不已。
如果不是为了去给自己拿衣服，肖婕也不至于从楼梯上摔下来，万一刚才摔出了个好歹……
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自责，情绪上来眼眶一热，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
，豆大的泪珠突然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如果不是……我一直……催你说要……回家了，你也不会……着急……跑那么快……就不会摔了……”
到后来陈碧青已是泣不成声。
比起手腕和膝盖的疼，她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比她更疼似的。
肖婕起先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啼笑皆非，连忙抬手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我没事啊，你哭什么。”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她了，陈碧青的眼泪掉地更猛了，接过她手里的纸巾胡乱擦了两下。然而越擦眼泪越多，最后干脆眼泪也不擦了，蹲下来直接趴在她腿边呜呜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天天给你找麻烦……你一个孕妇……还要指使你……做好吃的……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有事……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肖婕和欧辰毅两人相视一眼，在确认肖婕膝盖和手腕都没什么大碍之后，欧辰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
“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婕欺负你了。这么大个人了，航航都没像你这么哭，快起来吧。”
许睿航见陈碧青哭得那么惨烈，默默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过来，有些笨拙地帮她擦眼泪，“姨姨，擦擦。”
他的动作让原本情绪崩溃的陈碧青像是找到了浮木一般，一般抱住他接着嘤嘤哭了起来。
“乖航航，借姨姨抱抱……”
许睿航也不知道陈碧青为什么这么难过？只是想起母亲哄自己的动作，便任由她抱着，小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着。
欧辰毅看了肖婕一眼，摊手露出一个颇有些无奈的表情。他也不知道陈碧青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明明摔倒的人还没什么，她倒跟个孟姜女哭长城似的。
正想拿出手机给余家明打电话，却被妻子按住了手。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肖婕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欧辰毅只好收起手机，两大一小就这
么安静地看着陈碧青哭，直到她的声音终于渐渐弱了下来。
“好了，不哭了。”肖婕又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陈碧青接过纸巾，哭声倒是止住了，就是一抽一抽地打起了哭嗝。
“航航你先跟爸爸去楼上换衣服吧。”
肖婕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抬头望了欧辰毅一眼，“刚回来，你先带航航去把校服换下来，顺便带他去洗个手。”
欧辰毅收到她递过来的眼神，知道她有话想和陈碧青说，便上前拉住儿子的手，“航航跟爸爸去楼上换衣服。”
许睿航还有些担忧地望着陈碧青，直到她朝他咧出一个笑脸，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父亲上楼了。
直到父子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肖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哭完了，该和我说说原因了吧。”
当着这一家人的面失态，陈碧青这会儿情绪恢复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向口齿伶俐的人只是沉默地坐到闺蜜身旁，怔怔盯着她的肚子发呆。
肖婕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腹部，叹了口气，“是不是姑姑说了什么？”
陈碧青咬了咬下唇，她到底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自嘲一笑，低声道，“那天她和家明抱怨，说抱不了孙子了。”
宋英和欧宗雄的性格都有些传统，肖婕并不意外她会说那样的话，顿了一下问她，“家明怎么说？”
陈碧青闻言脸上稍霁，“他说有念青一个就够了。”又苦笑道，“可他心里一定也有些遗憾吧。”
“那倒未必。”肖婕起身倒了杯水给她，“他那么喜欢念青，有女万事足的样子，怎么会想再生。何况，他也知道你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是那种人。”
“是啊，我也希望。”陈碧青握着茶杯叹息道，“我现在没工作，几乎都靠家明养着，念青大部分时间都是婆婆在带，家务我也不在行，感觉自己在家里好像都没有价值了一样。”
“所以才叫你好好
读书啊。”肖婕拍了下她的肩膀，“等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你就实现了自我价值的提升。”
从前闺蜜说她的时候陈碧青常常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经过晚上这么一出，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只觉得整个人又找到了当年高考前那种斗志昂扬的状态。
握住肖婕的手，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我们一起努力上岸。”
“嗯。”肖婕笑着回握住她的手……
晚上一起把航航哄睡后，回房间的时候欧辰毅随口问肖婕，“你闺蜜恢复正常了吧？”
肖婕点了点头，又摇头叹息，“经历了一场劫难，她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了。”
“人生总是在不断成长中吧。”欧辰毅揽住她的肩膀，“稳重些对她未必不是好事。就像你也可以活得跳脱一点儿。”
肖婕啼笑皆非，挺了下肚子，“带着个球，你让我怎么跳脱？”
欧辰毅打量着妻子比从前丰腴了几分的样子，思忖道，“不能跳，但……脱还是可以的。”说着眸光暗了暗，“来来来，我帮你。”
肖婕拍了下他作怪的大手，笑嗔，“别闹。”
“没闹啊，难不成你还要穿着这么厚的衣服睡觉？”欧辰毅俊雅的脸上一本正经，但他的眸光却深邃幽暗。
肖婕红了红脸，也知道他没剩多少随心所欲的日子了，便由着他了……
之后她靠在他怀里，听着耳畔他还有些激越的心跳声，轻喘了口气问道，“如果我当初做了节育手术，你还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都已经三十岁的人了，问这种问题实在太过天真。
欧辰毅听她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不由挑了下眉，“怎么不说了？”
肖婕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正要掀被起床，却被他一把按住了。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双手撑在她身侧，幽幽光辉中那一张脸温润如璞玉。
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暗且沉。
“过去的事无法
重来，也无法验证……”
停顿了一下，沉吟道，“反正欧老爷子很快就要再次当爹了，传宗接代也不单我一个人，这么一推断，好像也无所谓了。”说着眸光暗沉了几分，“就是你从前总让我戴那……”
肖婕捂住了他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欧辰毅轻笑一声，抬手恶作剧般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而易举抓开了她的手，“一孕傻三年，我当初追你之前，可没有去查你的计生记录。”
见她怔怔望着他，不由莞尔笑道，“怎么？不信？”
肖婕摇了摇头，望着那张清隽的脸，回想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期间的种种经历，恍惚间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有时候会想着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我真的能遇见一个这么好的人吗？”
欧辰毅被她略带懵懂的样子逗得有些忍俊不禁。
眸光暗了暗，低下头直接以吻封唇，用最亲密的方式挑动她的神经，直逗弄得怀里的人微微喘息才松开她，大拇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声音暗哑，“现在还觉得像梦吗？”
肖婕咬了下下唇，刚想开口，冷不防肚子就被里面的小家伙踢了一脚。
两人贴地那样近，那一脚几乎踢到了欧辰毅的腹肌上。
肖婕低下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下感觉不像做梦了。”
“傻！”
欧辰毅抬手轻柔地覆在她的肚皮上，“等小家伙出来折磨咱俩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噩梦开始了……”
叹了口气，“要是像航航一样乖顺就罢了，如果是个调皮捣蛋的……”
这个时候的欧大律师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了，当然，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肖婕显然是没有他那样的顾虑的。
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恬淡一笑，“活泼点儿也好，刚好和航航互补……”
“是圆是扁先生出来再说。”欧辰毅的手随着小家伙的动作滑动，开始有些期待他的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