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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无感我思使余悲

    “微臣遵旨。”封殷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像是一尊泥偶似的。

    楚长溪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跃下床榻揪住封殷的领子:“阿殷,你要如何才能记起朕,你要如何才能不这么终日冷冷淡淡的样子?朕要的是你爱朕!不是要你遵旨!”

    “陛下的旨意便是要微臣爱陛下,不要臣遵旨是要臣不爱陛下吗?”封殷抬起头,眼睛里端的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楚长溪压倒他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直到尝到了咸腥的味道。

    封殷吃痛地皱了皱眉,也不推开她,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他看来的麻烦,却是所谓的浩荡皇恩,从来没有他拒绝的道理。

    楚长溪抬起头,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宛如多年前那个刁蛮的小姑娘的笑容一般,可眼里却没了当初的桀骜不驯,有的只是深沉似海的绝望:“阿殷,朕要你。”

    “微臣遵旨。”封殷几不可查地闭了闭眼。他不知道如今同楚长溪欢好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早从七年前已经没了感情,那场高烧之后他几乎忘掉了所有的感情,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玖娘子捡走他之后为他医治好了高烧留下的脑疾,他感激玖娘子,成了她的耳目爪牙。玖娘子都说过,他是最好的剑,因为没有感情。

    可他知道,其实他只是在逃避自己的感情而已。他不在意只是因为封闭了感知而已。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了的话之前也就不会不传消息回去了。

    只是如今,他知道了家人的死之后似乎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了无负担了。他该为自己的妹妹,胞弟,也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只要玖娘子的信到了他便要动手。

    楚长溪似乎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手底下的动作愈发野蛮了起来,他的里衣被楚长溪一把扯成了碎布,楚长溪咬上他的耳垂恨声道:“阿殷,专心点。”

    “是。”

    封殷一个旋身将楚长溪压到了身下,楚长溪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阿殷,陪着我好不好?一辈子陪着我好不好?”

    封殷沉默了一刹,被**引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回了一声:“微臣遵旨。”

    “阿殷,朕爱你。你也要爱朕。”楚长溪笑着,眼里深处却都是痛苦。

    封殷在欢爱之事上毫无经验,不免有些粗鲁。才过了片刻楚长溪便皱起了整张脸喊疼。封殷虽然心里厌恶脸上毫无变化,却依旧放轻了动作。

    一番**过后楚长溪搂住他的脖子被他抱进早已备好热水的浴池里清洗身子。楚长溪眯着眼靠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柔顺的长发,慵懒乖顺得像一只小猫一样。

    “阿殷,你绝不许离开朕。”她说。

    封殷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楚长溪的发顶应了一声:“遵旨。”

    楚长溪得到了他的应许安下了心,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封殷看着睡着的楚长溪一颗坚硬的心软了下来。他撩起热水仔细的将楚长溪身上刚染上的污秽清洗干净,拿了浴巾将她包起来小心的抱上了床。

    也许是因为他在身边,楚长溪睡得格外沉,甚至说起了梦话。封殷听见她说梦话皱了皱眉,却在下一秒听见了一句清晰的“明澈哥哥”。封殷的身子一僵,他先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明澈哥哥”的替身,如今知道自己的前尘过往后再听这句“明澈哥哥”心底下愈加复杂。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口。闷得他想哭,想大吼。

    他握紧了拳头起身想走,却被楚长溪拽住了衣角。他皱紧了眉,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衣角扯出来出了房门。

    门口楚长溪的贴身女侍无颜看见他点了点头:“封大人。”

    封殷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出去,身后一名小太监忙跟了上去。小太监是楚长溪亲自调教出来的,拳脚有点功夫,名叫思喜,奉了楚长溪的命令监视他。

    他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出门去了一家食肆点了莲叶羹,红烧肉和剁椒鲈鱼打好包又抱了一坛寒潭香带回了玉文馆。玉文馆里虽然带了宫里的御厨,可这么些年下来封殷习惯了街头食肆小馆的味道。这是一种带着烟火气的味道。

    他在外间用过饭后,小太监收起了餐具。

    夏日的阳光有些晒,蝉鸣得令人心烦。

    他打开窗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树愣怔了片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过了好久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的琴该上油了。

    上好的桐油被装在一个岫玉的盒子里,楚长溪向来讲究,用度都是十分考究的好东西。虽不算奢靡,但是十分精致考究。就比如这个岫玉的盒子上浮雕着一对鸳鸯和清荷泉水,栩栩如生。

    他抱着琴将桐油均匀地刷在琴身上。刷好之后他将琴放在桌子上调了调弦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凤求凰是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情诗,里头的意头也十分情意绵绵:有位俊秀的女子啊,我见了她的容貌,就此难以忘怀。

    一日不见她,心中牵念得像是要发狂一般。

    我就像那在空中回旋高飞的凤鸟,在天下各处寻觅著凰鸟。

    可惜那美人啊不在东墙邻近。

    我以琴声替代心中情语,姑且描写我内心的情意。

    何时能允诺婚事,慰藉我往返徘徊?

    希望我的德行可以与你相配,携手同在一起。

    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无法与你比翼偕飞、百年好合,这样的伤情结果,令我沦陷於情愁而欲丧亡。

    凤鸟啊凤鸟,回到了家乡,行踪无定,游览天下只为寻求心中的凰鸟。

    未遇凰鸟时啊,不知所往,怎能悟解今日登门后心中所感?

    有位美丽而娴雅贞静的女子在她的居室,居处虽近,这美丽女子却离我很远,思念之情,正残虐着我的心肠。

    如何能够得此良缘,结为夫妇,做那恩爱的交颈鸳鸯,但愿我这凤鸟,能与你这凰鸟一同双飞,天际游翔。

    凰鸟啊凰鸟愿你与我起居相依,形影不离,哺育生子,永远做我的配偶。

    情投意合,两心和睦谐顺。半夜里与我互相追随,又有谁会知晓?

    展开双翼远走高飞,徒然为你感念相思而使我悲伤。

    远走高飞……也是他的所想啊。

    悠悠的琴音响起来,窗外的飞鸟也驻足倾听。说来讽刺,他这辈子弹得最好的曲子竟然是这曲凤求凰。封殷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磁性,柔和,比之他手底下闻名于世的焦尾琴,他的嗓音似乎是更胜一筹的乐器。

    楚长溪已醒了片刻,在屋里没见到封殷的身影她倒也不急——他逃不过她的手掌心的。她喝了一杯润喉的凉茶看完无颜传上来的军情起身换了衣服。

    封殷的琴声传到屋里,她轻轻笑了一声。无颜拿了劲装过来。楚长溪穿着劲装的样子更有一番滋味。紧身的衣服包裹得她的身材更加玲珑有致,也十分干练。无颜看着她提醒了一声:“陛下,是否要穿甲胄?”

    楚长溪看了眼妆台上的铜镜也知道自己穿着劲装是什么样子,下意识地说了句:“穿软甲吧。”

    无颜得了命令取了软甲,仔细地为楚长溪换上。又把短披风连着肩甲为楚长溪扣好。楚长溪点了点头带着亲军出门去了军营。

    封殷自然也是听到了她出门的动静,将琴推到了一旁。一把拍开那坛寒潭香咕嘟咕嘟对着坛口往喉咙里灌。

    灌完后他随手将坛子放到墙角上床睡了过去。如今也只有这烈酒还能让他安眠了。

    楚长溪从军营里回来之后没有回房,进了封殷住的外间闻得一股子酒气,皱紧了眉厉声唤道:“思喜!”

    那小太监思喜听着楚长溪生气了连滚带爬地过来跪下:“陛下。”

    “你是怎么伺候准皇夫的?”楚长溪坐下瞪他。

    “回……回陛下的话,封大人要喝酒,奴才……奴才也拦不住啊。”那小太监身子吓得都发抖了,“陛下恕罪!”

    “顾不好自己的主子,下去打十板子。”楚长溪挥了挥手。

    底下的下人立刻将思喜拖了出去,打板子的声音和哀嚎传的整个院子都是。

    封殷睡得并不踏实,听着这动静也睡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坐起来皱起了眉,揉着发疼的额角:“陛下这是做什么?”

    “喝酒了?”楚长溪不回他,端起无颜倒的凉茶啜了一口。

    “不过喝了一点。若惹得陛下不悦,臣愿领罚。”

    “你喝酒我又管不住你。我也不会罚你。”楚长溪笑了笑,“那便罚看顾你的人就是。不过打十板子而已。思喜受得住。”

    封殷抿着唇并不说话。

    “天儿也晚了,把你身上酒气洗干净,熏得慌。今夜便不用侍寝了。朕回房歇息了,你明晚再来伺候朕就寝。”楚长溪站起来睨了一眼封殷便出去了。

    楚长溪走后封殷长出了一口气,今晚是玖娘子约定送信来的日子。

    到了午夜一个黑衣人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将一封信扔进了封殷床边的窗户。封殷拾起信展开来。玖娘子给他的指令是要益阳的攻防图。

    这可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