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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赵家姑娘们的婚事

    等着赵锦衣的,当然不止是大伯母黄氏,还有婶婶朱氏。

    大房的花厅,新挂上的竹帘还散发着青竹的好闻的香味。

    新上过桐油的地板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带着花香的风吹拂着竹帘,周遭安安静静的。

    那些个伺候的丫鬟们,都被摈退了。

    只留下个自小伺候大伯母的、发誓终身不嫁的姚妈妈。

    大伯母黄氏是书香门第的嫡女,年轻时相貌虽然生得不够俏丽,但还算是美人一个。这么多年黄氏操持赵家中馈,又时常独守空房,生远在江州的大伯父的气,操大堂哥的心,是以不过才四十有余,看上去比她阿娘要苍老一些。

    不过好在赵家生活还算富庶,黄氏还是时常能吃些药膳,又擅用妆发,看上去总还算风韵犹存。

    而婶婶朱氏,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丈夫喜欢纳妾便纳妾,她只管与妯娌们交好,那些个庶子庶女的她也不用操心,自有公中出钱。自己管好自己儿女便罢。

    原来是操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功课不好,但这么些年下来,各房的哥儿功课都不行,她就释然了。横竖大家都不行,她又何必操那个心。是以黄氏如今的容颜,比起她的年纪来,还要看上去年轻那么一些。

    二人见赵锦衣进来,都露出了得体的慈祥的微笑。

    没错儿,赵家的家训头条,便是家中人要齐心团结,万万不能有窝里斗之事。

    赵锦衣在大伯母黄氏面前的小杌子上坐下,姚妈妈给赵锦衣上了青团。今儿灶房做的青团,都是一水儿的小巧精致。

    赵锦衣没管青团,赶紧给黄氏捶了捶腿:“大伯母,那边的事完了,侄女想着就赶紧来您这了,怎地还叫小喜多跑这一趟呢?”

    黄氏闻言,顿时伸出保养得白嫩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赵锦衣的额头:“就你乖巧。”说完却是端正了脸色,“咱们自家人,也不用多说废话。衣儿之前便说,你二姐姐与三姐姐的婚事在今日之后,定然有眉目。这不,大伯母与你婶婶,可是心急如焚。”

    黄氏的这一番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定然是惊骇不已。

    这儿女的婚姻大事,怎地能托付在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身上呢?这黄氏与朱氏,怕是病急乱投医罢。

    其实倒也没错,二人的确是病急乱投医。

    尽管二房的赵锦衣曾得到京都大儒的赞赏,但终究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素日里的表现也比赵家的其他子孙要聪慧,但若是要将儿女们的婚事寄托在她身上,无论如何听起来都觉得是儿戏。

    黄氏原来对赵锦衣,也是不屑的。

    却是在前年,赵家的嫡长孙女,她的大女儿赵锦绣将嫁之时,她匆匆的领着姚妈妈要到库房里挑选嫁妆。就在路上,遇上了赵锦衣。

    那时的赵锦衣不过是十二岁,虽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但在她们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赵锦衣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常在她身边伺候的梅染与鸦青也不在。

    彼时天还冷着,黄氏不禁皱眉:“衣儿,你为何自己在此?”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关心话,赵锦衣的双眼却是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大伯母,侄女方才在街上,见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见到了可怕的事,不回去寻她的阿娘安慰安慰,却告诉她这个大伯母。黄氏顿时心软,问道:“衣儿别怕,告诉伯母,是什么可怕的事?说不定是衣儿看差了。”

    若是看差了,说不定是孩子的魂魄受到了惊吓,须得到宝安寺去让那些大和尚安魂。在这方面,她黄氏还是挺有经验的。

    赵锦衣抽抽嗒嗒的:“侄女在街上,看到申家的大哥哥,在打骂一只猫……”

    黄氏脸色一变。

    赵锦衣口中的申家大哥哥,是她的准大女婿,申平乐。

    这申平乐是申家的大郎,不仅长得俊秀,素来也十分的有礼,早年亦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家世与赵家也十分相当,甚至比赵家还要好一些。

    申平乐是她考察了十几家,才挑出来的满意女婿。

    黄氏顿时有些不喜了。在自己大女儿的大婚前,这二房的赵锦衣是想寻晦气罢。

    她顿时淡淡道:“不过是一只畜生,想来是惹怒了申大郎,大郎打骂几句而已。”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打丫鬟出气。更何况是一只畜生?

    嗤,赵锦衣怕是被自家老爷子给宠坏了罢,什么话都要说。

    黄氏扔下这话,就与姚妈妈一道走了。

    赵锦衣站在原地,穿着浅粉的披风,眨了眨眼,眼泪就收了回去。

    其实她没告诉黄氏的是,那申平乐不仅在打骂猫,还让小厮将那猫给按压住,用匕首一下下的刺着。

    唉,看来大姐姐所嫁非人啊。

    却说黄氏并没有将赵锦衣说的事放在心上,仍旧风风光光的将大女儿给嫁到了申家。

    赵锦绣在婚后的一段日子,还是非常的甜蜜的。

    却是在一日,赵锦绣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家来,见到了自己的母亲黄氏,忽地就掉起了眼泪。

    原来那申平乐初初待她是十分好的,言听计从。却是有一日,因为赵锦绣觉得婆母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有失偏颇,抱怨了几句,那申平乐忽地就变了脸色,对着赵锦绣怒骂不已。赵锦绣惊呆了,觉得申平乐得了失心疯。在赵家一向和睦的氛围中长大的赵锦绣自然不甘被申平乐怒骂,争辩了几句,谁料那申平乐忽地朝她扇了一个耳光。

    赵锦绣的丫鬟赶紧上前劝架,却是遭了申平乐疯狂的拳打脚踢。

    赵锦绣吓坏了。她眼前的申平乐哪里还是个人,这简直是个疯魔啊。

    虽然申平乐在申家人到来后平静下来,对着赵锦绣道歉不已,赵锦绣的心中却落下了阴影。

    大女儿哭哭啼啼的将此事一说,黄氏惊呆了。

    她精心挑选的女婿,骨子里竟然是一个疯子!

    忽地,黄氏想起赵锦绣出嫁前,赵锦衣对她说的那番话来了。

    黄氏顿时悔恨不已。

    却是从那时起,黄氏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眨眼两年过去,又该为自己的二女儿择婿了。

    黄氏是个好母亲,大女儿婚姻不幸福,她心中有愧疚,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将二女儿给嫁了。但这挑来挑去,竟然就挑花了眼,对哪个青年俊秀的都疑心疑鬼的。

    作为长辈,虽然心中有忐忑,但黄氏本来也没打算询问赵锦衣的意见,毕竟赵锦衣还是个尚未及笄的未嫁姑娘。为了赵锦衣的闺誉着想,她自是不能问赵锦衣的。却是在一日,赵家太太们带着女儿们到宝安寺做善事,留宿宝安寺之夜,黄氏睡不着,又遇上了赵锦衣。

    赵锦衣年纪轻轻的人大半夜不睡觉,两个丫鬟一个小厮陪着,正跪在佛前祈祷。

    长春发现了黄氏,正要行礼,黄氏摇摇头,悄悄的站在门外,想听听自家与众不同的侄女三更半夜不睡觉的虔诚跪在佛前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