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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张先生 张教授

    太阳升到三尺高时,俊平他们决定要走。道上赶车有点困难,小心一点也能克服。他们谢绝老徐夫妻的挽留,赶上大车上路了。杨林要来赶车,俊平没同意。道上积雪多,车上还有一个红英,俊平觉得还是自己赶车更稳妥些。地上的雪,被阳光刺得白擦擦晃人眼。俊平把皮袄脱下来给红英穿,尽管红英拒绝,俊平还是给她穿上。他套上大棉袄赶着车,青综马在积雪道上,跑得也欢实。

    夕阳西下,袅袅翠烟。俊平坐起了身子,推了推杨林。杨林迷糊着眼睛,问道:“到家了吗?”

    马车停在家门口时,李老爹看到俊平身后有个姑娘,还以为棉花顺道跟了回来。

    “棉花,你咋不多待几天陪陪你爹娘呐?”李老爹问道。

    俊平往身后看了看,红英也一脸诧异看着身后。李老爹发现俊平身后是个没见过的姑娘。他笑了笑说道:“这人一老,眼就花了,姑娘,对不住了,把你当儿媳妇了。”

    李老爹这一说,红英闹了个大红脸。她尴尬的站在俊平后面。

    俊平也笑了笑,指着身后的红英说道:“爹,这是红英,就我上次和你说过的姑娘。”

    “哦!快进屋,姑娘,外头冷。”李老爹过来拿起包袱。

    俊平转身说:“栓子,你俩把大车安顿好,过来一起来吃饭。”

    没等栓子开口,杨林脆爽的应了声。

    俊平和爹还有红英说着闲话,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他走过来撩开门帘,看到燕云来了,手里还拿些吃食。杨林捧着一坛酒,跟着燕云后面。

    “俊平哥,青叔,我看棉花嫂子不在家,这就不请自来了。”燕云笑着说,“哇,好俊俏的老妹啊!”

    红英不好意思转过脸去。俊平笑着说:“瞌睡来枕头,正愁没人做饭菜呐,燕云你就来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燕云笑盈盈地转身了灶房,杨林乐呵呵进了屋子。

    屋里炕得暖烘烘的。俊平翻身脱下棉袄,把红英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下。

    “闺女,你受苦了。听口音不是北方人,你们来黑河投亲的吗?你爹妈还好吗?”

    说到爹,红英情绪又低落下去,不刻,泪珠像断了线珍珠落下来。“别哭,闺女,有青叔在,只要你愿意,我们都是你亲人。”红英点点头,止住了眼泪,想起往事。

    “张教授,张教授,请等一下!”张先生刚走到转弯口,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张先生回头,一个陌生面孔跑了过来。“你是?”张先生推下鼻梁上眼镜问道,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不好意思,张教授,打搅您了。我是罗教授学生,我叫董悦然。”民国学生装扮的女生说道。她因小跑过来而涨红了脸。

    “噢?你说是哪个罗教授?”张先生知道哈工大罗姓教授有五六个,光是他们院系就有两人。

    “罗爱民罗教授。”姑娘气喘吁吁的说道。

    “噢!”张先生点点头,罗爱民他是知道的,物理系教授,和他算是半个同乡。张先生是江苏人,江苏无锡人,罗先生是浙江人,浙江湖州人,两座城市,同围太湖边,相距也不远,所以罗教授常以半个同乡称呼他和张教授之间的关系。张先生也乐意听,在北方遇到同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董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吗?”张先生问道。

    “罗教授说您是化学方面专家,让我向你多些请教,您要不介意,我怕以后会多多打搅你。”姑娘说道。

    张先生从来不会拒绝学生,更何况,这是他半个同乡的学生。他点点头,姑娘见张先生答应了,赶忙给他鞠了个躬,高兴的走开了。张先生笑了笑,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嫣红。这远去的姑娘看样也就比女儿大个两三岁,同样活泼可爱,也怕是同样古灵精怪。

    张师娘正在厨房忙活着饭菜。有一道菜,张先生最喜欢:咸肉烧河蚌。张师娘也是南方人,江苏扬州人。她曾和戴爱莲一道创办了北平舞蹈学校。张先生来了哈工大,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跟着张先生一道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哈市。

    张师娘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知道张先生回来了,头也没回的说道:“回来啦,洗手准备吃饭,马上就好。”

    作为妻子,张师娘无疑是位优秀的贤内助。为了张先生,她放弃北平舞蹈事业,就这点让人不得不佩服。一日三餐,把张先生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也使得张先生不间断有新的研究成果出来。

    “你们舞团今天不忙?”张先生放下手中的公事包问道。

    “不忙!这几天团里休整,调整作品方向,团长他们忙着开会研究,我得以清闲,这不,才能提前回家。”张师娘笑着回答道。

    饭桌上,张先生看到河蚌炖咸肉,问道:“这哪来的?”张师娘说道:“一个叫董悦然的姑娘送来的,说是你学生,我看这也不值什么钱,便收了下来。你不会介意吧?”

    张先生放下手中筷子,心想:她怎么知道我爱吃这道菜?后来又想,她是罗教授学生,知道也不算奇怪。

    张师娘看到张先生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又是想着科研的事情。她夹来一块河蚌肉,笑着说道:“快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往后日子,董悦然可是张先生家的常客。除了隔三差五送来些南方土产,都是张先生喜欢的,要不就帮张师娘一道收拾家务。对于张师娘来说,董悦然的到来,弥补了女儿不在家的情感缺失。

    俊平打断了红英的回忆。他问道:“红英,你还有个姐姐?”

    红英想到嫣红的名字,说道:“嫣红就是我本名,爸爸离开哈工大来到黑河后,我改了名字叫红英。”

    李老爹磕磕烟锅,说道:“嫣红嫣红,姹紫嫣红满园春,你爸妈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

    红英红着眼睛,点点头。

    栓子在一边问道:“后来呢?你们一家怎么离开了哈市,来到这更冷的黑河了?发生了什么?”

    红英低头没说话,好像不愿意再提起这段往事。

    嫣红半月后回家,看到董悦然。妈妈一介绍,她们两人便亲人似的,打成一片。

    最近,张先生研究即将取得关键性突破。董悦然过来时,总会或有或无的问着相关问题。嫣红还是一高中生,对这些话题没兴趣,自然也没给董悦然回答过什么。不过,她对董悦然行为也没觉得不正常,学术上问题的讨论,说不上有什么可疑之处的。

    董悦然看从嫣红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换了问题。比如,张先生的演算稿纸,相关资料储放,等等。涉及到机密,这让嫣红多了个心眼。

    张先生听了女儿的诉说,心头一紧。他现在这项研究,属于国家机密,不参与其中研究的人员,不得知晓半分。这董悦然问这些,到底是他罗爱民的疑问,还是他人别有用心?张先生让女儿以后尽可能少接触董悦然,即便接触,也不得提此问题。

    董悦然花了小半年时间,没问出半点有价值的资料来。她急不可待,心想:这样不行的话,得想个办法把他整出来。这也算对上峰有个交待。房间内,董悦然轻轻点燃一支纤细的香烟。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她计上眉头,呵呵一笑掐灭了烟头。

    “张教授,月底我就要毕业了,我想在毕业之前请您吃个便饭,感谢您些日子悉心教诲。”董悦然站在张先生办公桌前说道。

    “不用了,然然,你也看到我很忙,心意我领了,老师愿你前程锦绣。”张先生推辞道。

    “张教授,您就给我个机会,再忙这吃饭时间总会有的。别人都说张教授难请,我只是想炫耀下您对我的师生情。再说了,罗教授也让我无论如何要感谢您,说没您的教诲,我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大的进步。”董悦然继续说道。

    董悦然话说到这个份子了,张先生也不好再推辞什么。这谢师宴也是正常情谊往来。

    哈市东城西餐厅,靠近窗口的位置,坐着一对男女。男人戴着眼镜约莫40岁出头,举止斯文有礼,像学者。女人20出头样子,面容娇好,身形修长,短发学生装扮。

    “张教授,这些日子多谢您的悉心栽培,我才能顺利完成学业。这杯酒,我敬您”董悦然举起酒杯说道。

    “嗯,好,这杯酒,老师恭喜你顺利毕业,奔向更好的前程。”张先生端起酒杯和董悦然碰了下杯子。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酒太满,这一碰酒杯,杯中酒竟然洒了出来,溅得张先生一身红酒。董悦然连忙拿起桌上餐布,过来给张先生擦拭。

    “不用不用,没事。”张先生连忙摆手说道。

    董悦然像没有听到似的,不但没停手,反而整个人身体都像张先生靠了过来。张先生慌忙的向边上挪开,董悦然乘机坐在张先生的身边。她抓住张先生的手,说道:“张教授,不,明文,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哪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你的学识,你的谈吐,你的儒雅气质......你的一切都让我深深的着迷。我爱你!”

    这**裸的告白,把张先生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镇静下来,连忙推开董悦然的手,正色说道:“然然,你也算是我半个学生,我也把你当女儿看待,今天你这样......我很难堪,希望你能自重。”说完张先生站起身来,就要往外面走着。

    董悦然看到张先生这样抗拒,连忙道歉,说道:“张教授,是我,怪我不胜酒力说出这些胡言乱语,您别生气别生气。”说着她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张先生想到女儿说过董悦然打听科研进度的事情,他明白了。今天她董悦然是有备而来,而且还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而来。他突然后悔了,不该来赴约,至少不该单人来赴约。想到这,他站身,推说学校有事,执意要走。董悦然看拦不住,便说道:“既然学校有事,那老师咱们喝完这杯酒就走,也算我董悦然谢师了。”说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先生想即刻脱身,毫无顾忌的喝下了杯中红酒。喝完,他拿起公事包,就要离开。这次,董悦然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静静的给自己又倒出一杯红酒。张先生还没走出两步,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的,接着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眼镜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你醒了?”

    这不是夫人的声音。“谁?”张先生没有眼镜看不清。一双手伸过来把眼镜架到了张先生的鼻梁上。张先生定神一看,眼前景象清晰起来。

    “是你!”

    “是我,张教授。”

    “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我是谁不重要,我要的是你最近研究成果。”

    “我手里没有你要的资料,再说相关资料都是国家机密。”

    “你手里没有,你头脑里有,你可以把它写出来。”说完她点燃一支纤细的香烟。一股清香气味,随即飘散开来。

    “你不会得到的,就算拿我性命来威胁我,也没用,国家机密胜过一切!”

    “呵呵!那你可别怪我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她就退出了房间。

    几天后,一封信和一沓照片出现在院长的办公桌上。照片是一对男女相拥一起,尺度之大,令人汗颜。张先生就这样被劝离了哈工大。

    张师娘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先生会和学生犯下这样的错误。嫣红也要去给爸爸讨回个公道。当她们看到院长手中的照片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这时候说诬陷的话语,毫无用处。此刻,“事实”面前,辩解是无力的。

    “后来你们怎么就到黑河了?”俊平问红英。

    “爸爸失去工作后,妈妈也被团里找了个籍口开除了。失去生活来源,我们一家生活都陷入了困境。后来他们找到我们,胁迫我们来到这里,再后来的事情,容我慢慢细说。”红英说道。

    李老爹沉浸在红英的回忆里。这敌特的惯用技俩,他再清楚不过。先由友情,再到亲情,再到爱情,诱惑不成,才会撕破脸皮。很显然,敌特以性命胁迫了走投无路的张先生一家人,来了黑河。可他们来黑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