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沟风云录

龙头沟风云录 > 第四十六章 龙舌兰

第四十六章 龙舌兰

    雪,下了一夜。棉花醒来,躺在炕上惦记着俊平有没到家。娘喊棉花扫雪,她连忙穿衣出屋。棉花爹手挥铁锨“唰唰唰”,院心里积雪已经少了半数。腾腾雾气,从棉花爹手中、脸颊、头发上散发出去。

    “爹,你歇会,让我来。”棉花手拿扫把说道。棉花爹停下手中铁掀,从腰间摸出烟杆,说道:“小花,你不说要找三大爷吗,这会,他准搁家里。”棉花脆生说道:“好哩,爹,一会我就去,不过,你得把烟叶匀一半给我,总不能空手去串门。”棉花爹有点舍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请人办事哪有空手上门的。

    出门后,棉花一手提烟叶一手拿着白馍。路过马家,看到他撅着屁股在院子里扫雪。

    “三儿,三儿”棉花喊道。

    马山抬头说道:“棉花姐啥时候回来的啊,这大清早干啥呐?”

    “去我三大爷家瞅瞅,昨夜这雪下得怕人,你知道,他那屋子又老又破,别出什么事儿。”棉花回答道。

    “俊平哥跟你过来没?”

    “没,他忙活其他事情。三儿,你忙着哈,有时间再和你唠。”

    “三大爷,三大爷在家吗?”棉花敲着面前破旧的门板。

    屋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谁呀?”接着又是一阵咳嗽的声。

    棉花说道:“是我啊,三大爷,小花啊。”

    “哦!小花啊,进屋吧。”沙哑声音再次说道。

    棉花推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沙哑声音躺在炕上,眼皮也没抬。屋内被厚实门帘,遮挡得死死的。一盏豆粒大的油灯,冰冰凉凉。

    “三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没,‘咳咳咳’  ,没啥,可能是几天前受了风寒,‘咳咳咳’。”

    棉花拨亮油灯,看到三大爷卷缩在被窝里,像一个球。“你咋不烧炕啊,这大冷天的,能受得了嘛!”

    “‘咳咳咳’这雪来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灶膛那块还有点柴火,你帮三大爷取点过来。”

    棉花取来柴火,扯来豆杆点燃塞进炕塘内。豆杆烧得旺时,她又把柴火塞了进去。一刻钟后,屋里暖和多了。“三大爷你先躺着,我给你劈点柴火。”说完,棉花就要转身出屋。

    三大爷看到桌上烟叶,眼睛一亮,说道:“小花,不急,先把烟叶给三大爷整点过来,都断顿好几天了。”

    棉花笑笑,拿来烟叶,说道:“都咳成这样了,还要抽?你比俺爹还瘾大。”

    “死不了死不了,风寒罢了。”

    看到三大爷一番沉醉的样子,棉花笑着走出屋子。劈好柴火,她去了灶房。不刻,棉花端着热乎乎苞米糊糊进了屋。屋里烟味很重,看来棉花劈材做饭工夫,她三大爷没闲着。

    “三大爷,起来吃饭了。”

    “噢。”

    三大爷坐起身子,声音竟然清亮些。他从炕尾拽来皮袄,披在身上,坐在炕桌前。棉花趁工夫,把屋里收拾着。

    一大碗糊糊下了肚,三大爷精神好多了。他抹抹嘴,问道:“小花,这大清早的,你有啥事?”

    “没啥事,昨夜雪大,过来瞅瞅。”棉花没回头继续拾掇犄角旮旯。

    “噢!你三大爷好着呢,没事,就是屋里冷了点。”说着,他呵呵笑了几声。

    “三大爷,你咋不和三大娘一道去北平的,这一人搁家多让人担心啊?”棉花说道。

    “唉,甭提了,这老婆子离不了她那宝贝孙子,我呀,住不惯城里,憋憋屈屈的,搁家多好,来去自由,空间阔。”三大爷叹了口气。

    “小宝按年纪该上小学了吧?”棉花问道。

    “秋天就上小学了,按说,你和俊平也该要个孩子了。”三大爷笑着说道。

    这日子真不经过啊,小宝都是小学生了。要自己有孩子,也该会走道叫“妈妈”了。想到这,她不知怎么搭腔。

    三大爷呵呵一笑,大概意识到和棉花说这个问题,有点不合适,便岔开话题。棉花坐下来,给三大爷泡了茶水。

    “棉花,你看你,一来就让你受累,我这做长辈的心里过意不去啊。你说吧,这大清早的过来,有啥事情,说出来,我肯定给你做主。”三大爷说道。

    棉花把茶水递给三大爷,说道:“其实吧,也没啥事,我记得三大爷曾给俺爹一个治腿疼的偏方,我想再要的。”

    “你爹腿又疼了?”

    “没,不是我爹,我公公也发了这腿疼的毛病。”

    “噢,这啊,这药可金贵了,不一定好整呐!”

    “是啥方子,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城里抓。”

    “自己抓?怕你抓不着哈。这药还是我在北平时候,有个外国人送的,也就一小瓶。我想多要点,那个老外说,此药不能多用,有毒,用多会有反作用。”

    “有毒?这药有毒,还能用?三大爷你没开玩笑吧。”

    “以毒攻毒,相生相克嘛!”

    棉花听不懂三大爷这些又毒又治的理论,便说道:“三大爷,你说叫啥名字,我去抓,我抓不着还有俊平呐。”他不相信还有俊平找不到的物件。

    三大爷笑了笑,挖了锅烟丝,说道:“是龙舌兰。这龙舌兰汁液啊,本身有毒,误服过量的话,会伤人性命。但你别看这个毒,适量外敷的话,对风湿内的关节炎有奇效。三次一抹就能彻底根除。所以你爹的腿啊,指定不会再疼了。”

    棉花不奇怪,这两年好像是没有听到爹说腿疼的事情。“三大爷,那你说这叫龙什么兰的,哪里有啊?漠河?黑河?还是哈市?”

    “傻闺女,这龙舌兰不是药名,是一种植物,药房抓不着。”三大爷“吧唧”一口,一股浓烟从他鼻孔内出来。

    “噢,植物,那咱屯山上有吗?还是哪个山头有,你说,我去采。”

    三大爷摇摇头说道:“咱这地块和气候长不了这龙舌兰,听说在美洲才能有。”

    那可咋整,棉花犯愁了,这叫美洲的地方,她听都没听过,要是在黑河啥的地方,她还能打听问人。好家伙,这一竿子杵到美洲,她一个连哈市都没去过的女人,哪知道什么美洲!

    三大爷看到棉花犯愁的脸,说道:“小花,你也不要着急,我明个写信给你天明哥,让他去找找那个外国人,看能不能帮你再捎点回来。”

    三大爷这么一说,棉花眉开眼笑,说道:“那好那好,这事就拜托你三大爷了。”

    饭后,红英想去看雪景,要俊平陪着。虽说来黑河几年了,她却从没正经的看过一次雪景。这几年,哪一天不是被仇恨和恐惧支配着,她哪有诗情画意的心情。昨晚,她一股脑把这些说了个遍,突然觉得轻松了,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精神状态都发生了变化。她现在就想着好好放肆一把,来释放自己压抑几年的情绪。

    俊平今天轮班巡逻,红英紧随其后。  俊平一行八人,加上红英共九人,向后山地块走去。后山有个新驻点,半个月前李老爹安排的,说有利于隐蔽。

    雪地里,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像一个贪嘴小孩咬着冰凌,让人心痒。此刻,红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时而雪地奔跑,时而雪球乱飞,时而躺着仰望天空,时而放肆大笑......俊平没有去打搅,他知道,她需要释放,需要呐喊,需要歌唱,需要狂舞,需要......这点,在他找回爹那一年,在回村路上,他就明白了。

    此刻,俊平最懂红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