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了动唇，干渴的喉咙发出了嘶哑，细若蚊鸣。
舌尖本来就被我咬破了，我再咬一次，痛感直接加倍，大脑瞬间清醒不少。
实在太渴了，舌尖咬出来的血，都被迫切的咽下去，腥甜的味道就像生锈的铁。
但这根本不能解渴，反而让我理渴了。我艰难地喘息，呼出一大口热气，双手在地板上到处摸索。
那根椅子腿呢？
应该就是在附近，我没有丢远。
“小诺！小诺！我来找你了……”
我听着顾淮渐渐变小的呼喊声，心急如焚，手指急得发抖。
算了，不找了，直接上手。
我扑在门上，双手用力地捶打。每一都捶得很用力，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可外面半天没有动静。
“顾…顾淮！顾淮……”
外面根本没有声音，我又着急又害怕，担心又是自己幻觉。我喊了两下，嗓子干得快要冒青烟，实在不喊不出来。
手捶门的声音太小了，我果断放弃，跪在地上，手指重新去寻找那根椅子腿。
在哪里？
究竟去哪里了？
我的情绪过于恐慌急躁，身体条件反射地发抖，脑子甚至都不愿意去分析是不是幻觉了。
沿着铁门，我在黑暗中摸了很久，终于摸到那根断裂椅子腿。
太好了，找到了！
我赶紧回头，瞳孔骤然一缩，望着从铁门外面透出来的一道淡淡的光芒。
在黑暗呆得太久，看见光后，我情绪格外激动的同时，迟钝的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
会是幻觉吗？
仿佛一盆冷水从我头上浇下来，刹那间，我恢复冷静。抱着尝试的心态，我举起手里的椅子腿，用力地砸了一下铁门。
“小诺，是你吗？”
我一听见顾淮的声音，鼻子浮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眼眶跟着就湿润了。
顾淮没有听见我的声音，着急的开始拍门，“里面有人吗？小诺，你在里面吗？！”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的回答道：“……我在。”
是顾淮，不是幻觉！顾淮！
就在我失神的瞬间，外面又传来门锁撬动的声音。
“小诺，你等等，我马上就把锁撬开！”
“好。”
我喘着热气，扶着椅子腿，勉强地想要站起来，离大门远一点，避免开门的时候被波及。
顾淮似乎没有钥匙，用了十来分钟才把铁门给撬开。
我无力支撑自己久站，只好坐在地上等。
陈旧的铁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浊的空气扑面迎来，虽然带着恶臭，但也被房间里的气味好闻。
“小诺！”
顾淮举着手电筒，朝我扑过来，抱起我的肩膀，将我扶进怀里，手指颤抖的摸了摸我的脸颊。
“脸好烫！小诺，你发烧了！”
我喘着热气，急切的说：“水…水……”
“紧持住，我马上带你出去。”顾淮将我的半身扶起，小心翼翼地转身。
我明白他的意图，配合地趴在他的背上，手圈住他的脖子。
“小诺，抓稳了，我要起来了。”
我闷声点头，吃力的说：“手…电…筒给…给我……”
他要拿着手电筒，不能抱，只能背。而他的身体本来就是瘦弱，如果用背的话，一只手要拿手电筒，就算我体重轻盈，他也背不起来。
“嗯，给你，小诺，拿好。”顾淮立刻将手电筒递到我右手里，让我握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动作缓慢地站起来。
好温暖的怀抱。
我握着手电筒，眯着眼睛适应手电筒的光芒。眼睛被刺得生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果然是一家废弃的工厂。
顾淮爬着楼梯，不忘记提醒我：“小诺，快把眼睛闭上，你被阳光照到会疼。”
我脸埋在他的背上，闷声回答：“嗯……”
“小诺，不要睡着了，坚持住，我车就停在外面……小诺，我带你走……”
我闭着眼睛，昏沉的脑子正准备去想为什么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不对劲。耳尖的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淮显然也听到了，他快速掉头就往后跑。
空旷破烂的产房里突然传来顾老爷子威严苍老的声音。
“小淮！”
不止是顾老爷子的声音，还有……顾淮的母亲文婉。
“你这是干什么啊？！小淮，你为了姓杨的婊、子，你真的连妈都不要了吗？！”
文婉撕心裂肺的声音一响起，我控制不住，悄悄地抬起头。
泪流满面的文婉出现在我的视线上，我死死地盯着她看，注意到她眼睛非常红，头发凌乱，脸色也不好，非常憔悴，哪里还有优雅贵妇的仪态。
顾淮没有再跑，转过头，回头面对从厂房大门口走进来的顾老爷子和文婉。
“对不起…爷爷，妈。”
顾老爷子气得用拐杖捶地，“小淮，你还知道说对不起？爷爷已经没几天好活了，你口口声声盼着爷爷长命百岁，转过头留封信就跑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啊？啊—咳—咳！”
“不…爷爷……是我不孝！”顾淮泣不成声的说，“对不起，爷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
文婉急得跺脚，第一个朝顾淮冲过来，“小淮！你赶紧把姓杨的婊、子，不要再错下去了，妈妈只要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走了，你让妈妈怎么活啊！小淮！你醒醒吧！为了个女人，你连妈妈都不要了！”
顾淮迅速把我稳妥的放下，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抵在脖子上：“妈，你不要过来！”
我震惊地看着他脖子上割出来的血痕，急切的说：“…顾…淮……”
“啊——！”文婉自然看见了顾淮脖子上流下来的血，撕心裂肺的惨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妈妈，不过来，小淮…你不要冲动！”
李管家眼捷手快冲上去扶住文婉，“太太！”
“顾淮！”顾老爷子也被顾淮的行为气红了眼，“你也知道你不孝，你个傻孩子，你让爷爷怎么理解你？你为了她，自闭了十年不够，现在连爷爷和你妈都不要了！你想过没有？你爸爸罪名已经坐实了，你这一走，你让我怎么办？你让顾家怎么办？”
什么情况？
为什么顾老爷子和文婉都说顾淮要走？
他走哪里去？
我一时之间，完全弄不清楚状况。顾老爷子带来了三个保镖，都站在原地都没有动。
动静最大的就是文婉的哭声，响彻整座厂房，我心中居然觉得快意。
简直是大快人心！
可这快意是在建在别人的痛楚上。
“爷爷，您有两位姑姑，也不止我一个孙子。”顾淮哽咽着说：“爷爷，我求求您，让我走吧。我不是自闭，我根本就不想活了……爷爷你知道的，小诺，她是我的命，我只要想到她，我就会疼，我真的不能看着她有事！”
“呸！什么她是你的命！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八个月生下来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蠢儿子！她是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连妈妈你都不认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啊！”
文婉哭得鼻涕眼泪全都流下来了。
顾淮完全是下了决心，刀子一动，脖子上血痕扩宽了，血流的速度也加快了。
“顾……”
顾淮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握住我肩膀的手紧了紧。
“爷爷，妈妈…对不起…如果你们不让我走，那我就跟她一起死。”
“不——！小淮，你停下，妈妈什么都答应你，你先把刀放下来好不好？”
“小淮，你让我们放你走，你想过她会和你一起走吗？”顾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冒出了热泪，“你怎么那么傻？现在都还要自欺欺人，她就是回来复仇的，她一直都在利用你，如果我不是检查出癌症，让你不要跟她搅合在一起，现在进局子的就不会是你爸一个人了！你看看你叔叔的下场，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锅……我不背！
我动了动唇，想了想，就算我解释，他们也不会信，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我没想到顾淮看着我笑了笑，对着他爷爷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爷爷你知道吗？是我先对不起她的，错都在我。十年前是我懦弱无能，没能好好保护她。”
“你真的决定好了？”顾老爷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顾淮笑容温煦的说：“嗯，我现在很开心，爷爷，请您能够成全我。我真的不想看着你们任何一方受伤了，爸爸他是罪有应得……”
说到一半，顾淮的话停下了。知道内情的人，都会明白他没有说完的话，说的是会是谁。
“不！不可以走！爸，你怎么能信这孩子的话，这孩子已经被迷得失去心智了！”文婉情绪激动，曲膝跪在地上，颤抖的喊：“小淮，妈给你跪下了，你赶紧过来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妈不会再逼着你娶孙怡。就当妈求你，你回来吧！小淮！”
“妈妈…我也求您，放我走吧。”
文婉开始不顾仪态，像泼妇般破口大骂：“顾淮你真不是个东西！妈都已经跪下来求你了，你还要逼我！反正你今天别想走，我坚决不会同意你个混帐东西跟这婊、子走！与其让你被姓杨的婊、子害死，你干脆就死在我面前好了！”
“老李……把太太扶好，我们走。”
“放开！我不会走！放手，我要救我儿子，我不要让我儿子被这姓杨的婊、子迷惑，我要去杀了她……只有姓杨的都死完了，我们家才会太平！李叔，放开我……”
李管家他们显然有备而来，掏出毛巾，像谢思思对付我一般，捂住文婉的口鼻，不到一分钟，文婉就昏厥了。
顾老爷子威严的下完命令后，杵着拐杖扭身想走，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哀求的对我说：“杨小姐，如果你能放下，就跟我孙子走。如果不能，就放他一条生路，你要血债血还，我老头子这条命不值钱，陪给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