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她，我也说不上来。等突然有天明白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早就已经在心里深深种下了。”
苏郁听得一怔，手里的沙发垫揉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心跳又升了上去。
他们，竟然是一样的。
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只知道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同样是被深深种下，她几时还曾想拔出来过，一度做足了准备，可直等手伸过去才发现自己连触都触不到。
路知看着镜头，眼眸幽深。声音不算大，却莫名有种魔力，似远似近，悠悠地传到身边，像是要从毛孔里钻进去。
众人皆沉默，目光齐齐放在他身上，或许是被这股魔力吸引，又或许是被他口中的“她”所吸引。
“在我去上大学的前一天，她跑来跟我告白，我太多迟疑，没来得及回答。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路知抿唇，不自觉舔了舔唇角，缓缓勾起弧度，“她有自己的骄傲，告白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觉得难堪，慢慢就开始躲我，到离我很远的地方躲了很久。不过幸好，我总能找到她，而且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
“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
路知突然提高了音调重复，像是生怕有人听不到一样。
苏郁忍不住抬头看他，心里有处地方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里面填得满满的东西争前恐后地跑出来。用尽力气积聚了这么多年，这一刻终究还是抵挡不住。
当年亲手把那里那扇门锁上的是他，现在把门打开的还是他。存续了这么多年，终于脱掉了束缚，那东西恍若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仿佛要把她整个吞进去。
小雅此刻再也忍不住，用力捂住嘴巴眼泪扑簌簌留下来。有心疼，有欣慰，但更多的是圆满。
他们放在心里一直追随着的人，走出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主持人和嘉宾都沉默着，再拖下去就算得上是采访事故。
路知仍旧定定瞧着苏郁的方向。停留的时间过长，如果不是周围人都急着想办法无暇顾及，恐怕早就已经看出端倪，到时候视频的题目估计也不用再问是谁了。
苏郁生生拉回思绪，伸手拍了拍身边坐着的徐冉。小雅离她实在太远了。
徐冉还在愣神，突然被苏郁拍到后背，身体应激反应弹了一下。
场外的摄像师傅及时跟上，扛着镜头把徐冉框进画面里。苏郁不动声色往沙发那边偏了偏。
“您一定能做到的。”
徐冉脱口而出，神情颇为激动。这可是老大亲手给她送到面前的机会，采访开始前嘱咐了那么久，她可一直都乖乖的。
“不知道能否再问一句。您近些年在音乐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和才华，堪称惊才绝艳，出道之后几年也一直都专心做音乐，其它领域从未涉及。可据我了解，应该是在您第一次全国巡回结束之后的那段时间，突然开始拍起了广告，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向大家解释一下，这其中，是有什么契机在吗？”
路知移开目光，放到提问的人身上。
徐冉又抢着补了一句，“还有刚刚您回答的，说接下来除了音乐方面之外，可能会多拍些广告出席一些活动，不知道是否也是一样的原因。”
“是。”
路知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突然开始拍广告，其实涉及到的东西很多，公司之前也一直都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是我没同意而已。至于契机……”
他突然停下来，低头勾唇一笑，从脸侧一直红到了耳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契机，多多少少是因为她，因为想让她看到我。”
“那次演唱会结束之后，公司接到的广告邀约越来越多，开会时总提起，说有些确实是难得的好机会，白白丢掉实在可惜，让我一定好好考虑。”
路知稍稍敛了笑意，只留了一双眼睛盛着，“那段时间，我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消息，都不是很好，我怕她真的会彻底忘了我。她肯定不会听我的歌，估计平时看到相关的新闻也会避开，所以我想，或许可以拍些广告放出来，给她，当然也是给自己更多的机会。”
他说得轻松随意，好似做出这些的人都不是自己一样。
徐冉道出众人心声，“听您这么一说，真的好羡慕‘她’啊……”
“是吗？”路知轻笑出声，音调轻快，“我也很羡慕她，有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一直念念不忘死心塌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徐冉大声笑着附和，大家也都纷纷跟着笑出来。
听了这么长一个故事，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添了些额外的分量。有过相似经历的，终于有勇气翻出回忆，还没遇到过的则相当艳羡，不免更多憧憬。
苏郁再坐不下去，放轻动作起身低头疾步走了出去。
她在或不在，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对于路知来说，想要的效果都能达到，只不过这效果看上去明不明显而已。她在现场，亲耳听到更好，她不在现场，写稿子时也一样会看。
苏郁突然离开，大家看到也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她是有别的事要做。本来嘛，她之前只是负责人物专访这部分的时候就不需要在现场看着，现在都已经做了副主编，更没必要一直盯着。
路知跟着她的背影，在门被关上之后微微一停，收了心思回到采访上。
茶水间里空荡荡的，难得一个人都不在。
苏郁走进去，双手撑在桌面上，胸口迅速起伏，耳边呼吸声越发沉重。
刚才待在采访室里还没感觉，这会儿突然出来，她好像被人夺走了呼吸一样，一阵缺氧。脑袋里也跟着嗡嗡直响，如同两只金属块相撞之后发出的共振，久久萦绕不肯散去。
她闭上眼睛，呼吸慢慢恢复到正常频率，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一边的窗户正开着，风从外面闯进来，吹起了她耳鬓的一缕碎发，随着风飘起缠住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