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申越说越开心，掩饰不住的开心。当然她也丝毫没有掩饰，而且相当直接地表现了出来。
路知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水杯用力丢在桌上，侧过脸开始用力咳嗽，声音大得好像要咳出一片肺来。
杨雅申只听声音就知道他是真是假，仍旧气定神闲丝毫不为所动。
苏郁忍不住看过去，脸上的笑意微收，嘴巴抿了抿，略有些担忧。
杨雅申见状，心里当下明白。
这两个人，都属于有些东西喜欢先在心里搁着，需要仔细琢磨才能决定要不要说出来的。往前走下去一路顺遂还好，万一遇到什么障碍，估计会比寻常人要麻烦许多。
路知见达到一定效果，停下咳嗽低头喘着气休息。
苏郁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收回目光落在自己面前。
唉，毕竟是她做错了事，底气不足，做什么都是虚的。
杨雅申不动声色把两人的小动作尽然收入眼底。
“对了，找男朋友这件事啊，里头的学问很深。苏郁，姐姐算是过来人，多少比你多了些经验，有必要跟你说说。”
路知刚刚才把筷子拿起来，结果这一句话出来，面对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各类佳肴，他一瞬间不知道手里这双筷子该落在哪里。
他是怎么把桌上这两位女士同时给得罪了的？只是想过来吃顿饭顺便介绍介绍而已，为什么生活会这么艰难，比被某经纪人关在录音室里恶意压榨还艰难……
“这找男朋友啊，必须严格要求。首先，要长得好看，最好是大家都觉得好看的标准。如果达不到，至少也得符合你的审美。如果长相不行千万不能妥协，毕竟是之后要一直在眼前晃悠的人。”
杨雅申托着下巴，手指纤纤，指甲涂成了淡淡的橘色，明亮又温暖。
苏郁点头表示赞同。
路知默默喝着面前的鸡汤。记得前段时间公司开会，说是有好几个化妆品的广告想找他来着，说明他这张脸还是蛮有市场的。
“这二啊，就是要有能力，至于具体判断标准，要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决定，这一条比较有弹性。”
路知继续喝汤。有能力这一点，他非常自信，毕竟也是能把歌唱到收费的人。
“还有最后一条，性格太磨叽的人千万不要考虑，就比如喜欢一个人都非要等上好几年才能说出来的那种。”
说到此处，杨雅申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路知。
路知不小心吃到块姜，还没来得及吐出来，默默含在嘴里立即坐得笔直。
“而且啊，像这种人往往你一说他吧，他还总有理由，结果最后比你说得还多，你要是认真听还就着了他的道。”
苏郁跟着点头，隐隐觉得是在影射某人，并没怎么在意。
她越发觉得这位人间仙子真是相当的可爱了。明明看上去这么仙气飘飘的一副好皮囊，竟然住了只如此有趣而接地气的灵魂。
看着她絮絮叨叨传达经验的某一时刻，苏郁一时晃神控制不住想起家里自己的小姨，担任小区居委会妇女主席的小姨。
杨雅申扶着桌子坐正身体，“小郁，姐姐叫你小郁可以吗？”
苏郁微笑，对着人点点头。
“小郁啊，你可不要嫌弃姐姐唠叨，主要是真的喜欢你，才会想要一直嘱托。唉，这找男朋友，是件大事，必须得擦亮眼睛。不过呢，如果你要是想姐姐帮你留意的话，肯定就可以放心了，至少都知根知底。正好啊，最近这几天有不少人总过来找老霍，我看一个个小伙子长得还挺好……”
她话还没讲完，突然被路知一道声音打断。
“临霄哥，今天这个西蓝花味道怎么这么重，是不是你又把盐放多了？”
他急需救兵，这一道声也是运足了气喊出来的，拿出了平时飙高音的水平。
结果霍临霄人还没被他叫出来，背上倒结结实实挨了杨雅申一巴掌。
“臭小子，今天这个西蓝花是我做的，盐也是我亲自放的，嫌味道重，下次再来就给你吃白粥。”
路知欲哭无泪。桌上这么多菜，怎么偏偏就挑了西蓝花……
他低着头委屈讨饶，“不小心尝错了，味道不重，一点都不重……”
苏郁已经笑得快要拿不住筷子。
“什么，什么重了？”
霍临霄终于从屋里出来，手上端了一盘水果。
白色的陶瓷，纹着简单的花纹，衬着切好的水果，看着品相极佳。
“哪道菜味道重了？”
路知咽下嘴里的食物，急忙摇头，“没，你听错了。”
霍临霄淡淡点头，放下水果，“是吗？我今天可一直没动手，你姐自己做的，味道可以就好。”
“嗯，饭菜都特别好吃，雅申姐手艺真的很好。”
苏郁突然发声，笑容甜甜地看向杨雅申和霍临霄两人。要夸赞手艺是真的，想替路知解围也是真的。
路知闻言侧过脸来看她，一双眼睛倏然发亮。真不知道偷偷藏进去了什么宝贝，好看得叫人舍不得挪开一分一毫。
“喜欢你就之后每天都过来，想吃什么就和我说，而且不收费哦……”
杨雅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副很壕气的样子，满满老板娘的气派。
几人不约而同笑开。
霍临霄绕到另一边坐下，大家一起吃着盘里的水果慢慢又聊了一会儿。
中途苏郁去洗手间，杨雅申贴心陪她一起过去的。
推开屋门进去，杨雅申走在前头，苏郁在后面跟着。房间里风格和院子差不多，搁置的桌椅之类并没有多华丽喧闹，反而带着份古朴沉静，仿佛已经在它待着的地方扎了根，正默默生长。
苏郁仔细瞧着。走过去外厅，里面有道隔间，隔间并没有门，看陈设大约是书房。书房的书桌前立着一个人，手里握着毛笔在写字。
人低着头写得认真，听到她们经过的动静都没有抬头来看。苏郁好奇，却也看不到脸，只看身形知道是个姑娘。
杨雅申陪着苏郁过来，等苏郁出来之后，两个人站在镜子前一块补妆。
“唉…”
杨雅申突然一声叹息，“年纪真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在脸上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都快要遮不住了。”
苏郁只是补了补口红，闻言深深点头以示赞同。
原来喝露水长大的仙女也有同样的困扰啊，还以为只有她这种精致的猪猪女孩在为此苦苦煎熬…
“是啊，太可怕了，一旦长出来，完全不可逆，涂什么东西都没用。”
杨雅申最后补上口红，收了东西突然转过来对着苏郁，“你和路知，中间整整隔了有十年是吗？”
她问得突然，问题又说得模糊。苏郁略一停顿还是点头，“是，那时候我初三，现在工作也有三年了。”
“十年。”
杨雅申喃喃重复，笑容温婉，“十年长了十岁，除了在脸上留下的痕迹，心里也会有痕迹。都是一样的不可逆，如果有自己不愿看到的，就想办法拿东西遮一遮，或者遮住眼睛也行。”
她依旧是笑着聊天时的语气，淡淡地把话说出来，苏郁却听愣了好半晌。
“雅申姐和临霄哥，也会互相不愿意看到的，需要遮一遮的吗？”
“嗯？”
杨雅申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苏郁会问到自己身上。
她转回去重新对着镜子，对着镜子里的人影缓缓勾唇笑了笑。笑容依旧明媚，眉眼间依旧风情，可瞧着感觉却和刚刚不太一样，或许多了份无奈。
“有啊，怎么会没有。”
苏郁深深呼气，也跟着看向镜子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