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点头，随即想起之前路知的那套说法，初步产生了林教授比较难搞这一认知。
路曼中途停下来，悠悠叹了口气才继续。
“林教授，虽说是个教授，但有些东西还是喜欢遵循几十年前那一套。在她的观念里，我哥否定了这个专业，就等同于直接否定她，是绝对不能忍的，更何况我哥还是为了乐队弃掉的学业。”
“更何况为了乐队，林教授很反感做音乐？”
苏郁伸手过去碰了碰路曼面前那杯冰水的杯壁，依旧很凉，她留意着路曼，放轻动作拿得远了些。
“也不能说反感做音乐吧，准确的说她是觉得这一行太不靠谱。好像和她年轻时候的某段经历有关，我曾经听认识的一个阿姨说过，但也不是很清楚。”
“原来是这样…”
苏郁点头，顺势往下讲，“林教授现在是已经完全接受路知做这个了吧。我之前虽然有听她念叨过说路知工作太忙作息不规律，但也只是埋怨几句，埋怨完还会替他准备中药调理，从来没听她讲过想要路知退出。”
“嗯，现在是没事了。”
路曼笑，终于想起来重新动筷子，却发觉锅上的东西很多都粘在了锅底，就请服务员过来又添了一份饭进去翻了翻。
等服务员离开之后，她才开始接着往下讲。
“对于组乐队这件事，林教授当初反对的态度很坚决，但我哥坚持要做的态度更坚决。从小遇到什么事他都表现得很顺从，比如像公开吐槽林教授这种，一般都是我主导他辅助。但在他为了乐队申请和林教授谈判的时候，我觉得他特别勇敢，虽然林教授直接就拒绝了申请。”
“既然林教授一直不答应，那路知怎么还组了乐队？”
苏郁夹了块年糕放到路曼盘里，淡淡插了一句，“这个好吃，里面有牛奶夹心。”
“当然是偷偷组的，就在我的精神支持和路博士珍藏多年的私房钱的资金支持下，乐队用的吉他、贝斯都是买的最好的。后来被林教授知道以后，还生了路博士好几天的气，私房钱也全都被没收了。”
路曼听话地夹起年糕放进嘴里，吃下去之后又自己续了一块。
“之后跟着乐队去参加综艺节目也是瞒着林教授偷偷去的。当时乐队里一个哥哥受了伤，需要做手术，我哥就回来向家里要，林教授说可以给，但条件是要他就此为止解散乐队，重新会去读书。我哥不同意，但也正因为这个契机，才和现在的公司签了约。”
苏郁仔细吃着锅里的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路曼表示自己在听。
路知是怎么签的公司，她之前有在一篇文章里看到过。不过里面只提到乐队里有人受伤需要做手术，现在再听曼曼说起，才明白其中林教授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幸好我哥做到了，随着他不断展现出来的努力和才华，慢慢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林教授对他的态度也随之改观，现在除了会埋怨他不注意身体之外，不会再提别的。”
话说完，路曼拿起一边的冰水喝了两口，喝下去之后兀自低头陷入了沉默。
苏郁瞧过去，适时地没有打扰，默默吃着东西等她。
不过片刻，低着头的曼曼姑娘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唉……”
低沉悠长，情绪很饱满。
苏郁以为她还在为前面说的事心里不舒服，急忙劝解。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林教授都已经认可了，路知也发展地越来越好，没有再需要担心的了。”
路曼闻言抬头看向苏郁，面色沉静如水，没有回话，手托住下巴又是一道叹息。
“唉……”
比上次要短，听起来莫名有些轻快俏皮。
苏郁隐隐皱眉，在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前所见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以为自己刚刚会错了意，曼曼姑娘其实是在为更前面的事心里不舒服。
“我和路知之间，一点儿都怪不着你的，问题都出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你说如果你当时有认真去问就不会等到现在，那我自己去问不是更直接？我们没有去，路知也没有过来，他在他的考虑下选择了他的方法，但并没有认识到这个方法并不适合当时的我们。其实应该怪我们两个人都太骄傲，年纪小考虑得太少，只知道紧紧护着自己身上那点性子，一个不肯开口两次，一个则过度相信自己，所以说，根本怪不得你。”
说是劝解，实际也是想倒一倒堵在自己心里的东西，她很少会一次讲这么多的话。
路曼安静听完，托着下巴瞧着苏郁，嘴角悠悠勾了勾，接着却还是一道叹息。
“唉……”
更短了一些，很是轻快俏皮。
苏郁当即明白自己从开始就会错了意，这叹息，与她们讨论的事情无关。曼曼姑娘向来不走寻常路，能惹得她一直唉声叹气的事，也必定不同寻常。
“到底怎么了？”
“嗯？嗯…没怎么…”
路曼摇头，看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今天好像说了太多话了，把前些天闷着的一次性都讲了出来，回去会不会嘴巴疼。”
“嘴巴疼？”
苏郁不解，挑眉重复，“话讲太多还会导致嘴巴疼？”
路曼点头，脸上带着笑意，话语间却很是认真，“当然会了，一个人一天讲多少话都是有个量的，少了当然没问题，但多了不行，嘴巴也会很辛苦的。”
闻所未闻，不知是曼曼姑娘何时创造出的新理论，但听起来却莫名感觉有道理。
苏郁兀自琢磨斟酌半晌，还是信了曼曼姑娘的理论，“那我们…就此打住，专心吃东西？”
“明智之举。”
路曼笑眯眯点头，吃进一块年糕，诚心赞赏，“这个是真的好吃，喜欢这个。”
“我也喜欢。”
两人接着又吃了约莫有二十分钟。大概真的是话说了太多，战斗力跟着升了不少，锅上的东西最后被吃了个七七八八，没剩下多少。
苏郁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喝下最后一点果汁之后叫服务员过来递了卡。
等服务员送卡回来的间隙，路曼瞧着桌上两人留下的“战斗痕迹”，摸着自己凸出来的胃部发出满足的喟叹：“哎呦，吃得好饱啊，顿时感觉我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好想再去那条街上逛一遍啊。”
苏郁瞥她一眼，淡淡收回目光之后直接否定，“不，你不想。”
“我想……”
路曼拉长了声音回她，笑眯眯的样子明显故意开玩笑，“苏苏，真的想去，我们就再逛一圈嘛。”
苏郁自然瞧得出来，想到路曼之前“嘴巴也会辛苦”的理论，笑着调侃，“怎么，不是说自己今天说了太多话，嘴巴太辛苦了嘛，还去逛，不嫌嘴巴辛苦了？”
“不嫌不嫌。”
路曼摇头，看着苏郁一脸的真诚，“我已经重新获得了力量，自然就要重新开始算了，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都不能再算进来了的。”
服务员把卡送了回来，苏郁接过放回钱包里，对着路曼瞪了两眼，不再理会她的话，自顾往手上提两人买的东西。
曼曼姑娘这张嘴，向来擅于诡辩，正说反说都是她有道理，明明知道前后不符，听到却总会莫名觉得她是对的。往往只要她想说，就没人能堵的住，至少她是没办法堵住，只有置之不理这一招。
路曼见状，乖乖噤了声，提上东西跟在苏郁后面。
回家的路上，路曼接到了顾承西的电话。因为车上的窗户都开着，风灌进来声音比较大，苏郁只听得出是顾承西的声音，听不到内容，再加上电话全程曼曼姑娘基本都在回应，她即便刻意用心留意也没听出什么。
电话挂断，路曼收了手机，突然转过脸来瞧着苏郁。
唇角勾着，脸上带着一层笑意。
苏郁察觉到，偏头看她一眼，目光很快收回继续看着前面的路。
“干嘛？”
“不干嘛。”
路曼笑呵呵应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着苏郁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
“苏苏，顾承西说，我哥给他打了一个小时的越洋电话，刚刚才挂断。”
“哦，然后呢？”
苏郁淡淡应下，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实际却趁着拐弯打着方向盘换了个车道，车流量更少些，车的速度也随之慢慢降下来。
直觉告诉她，“然后”之后会有些可能影响到她驾车的技术水平的东西。为了她和曼曼姑娘的人身安全着想，她需要提前做个准备以此保障。
“然后？”
路曼毫无所觉，注意力都在路知打给顾承西的那通电话上，“然后你不好奇吗？他们说了一个小时哎，你不好奇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吗？”
“不好奇。”
语气平淡，声音冷漠，恍若一盆冷水直接朝曼曼姑娘浇了过去。
苏郁很清楚，不管她回答好奇还是不好奇，曼曼姑娘都会忍不住讲出来的，只不过用的方法不同而已。但都有什么方法，她同样也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