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任务重，虽然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但其实处理起那些细枝末节来才是最折磨人的，一遍遍地协调修改，必须足够耐心、细心才行。
更重要的是事关红包，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连闻语从苏郁身边过去时，扯了扯苏郁的袖子，留下了一个……颇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郁虽不晓得这眼神什么意思，但深知连美人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必然是有理由的。
等人出去之后，屋内剩下的三人转移到了沙发旁，青青又送了两杯咖啡进来。
青青把门带上之后，林韵略一沉吟，面色凝重地看向罗茜和苏郁。
“我怀疑，对面可能拿到了我们的部分稿件。”
苏郁伸出去拿咖啡的手还没端起来，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抖了抖。
罗茜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讶异。
“当然现在只是怀疑。”
林韵出声抚慰，眼睛看向罗茜，“刚刚，你应该感觉到了，那两条理由，我是一定要听你说出来的。”
罗茜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苏郁跟在一边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只有从你嘴里说出来，大家才不会觉得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带有强制性的个人想法，才不会让大家认为我为了谋私利要求赶进度。”
“那您是为了谋私利吗？”
罗茜直直地看向林韵，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镜片，目光有如实质，直直地看到人心里。
“是。”
林韵淡淡回视，一脸的坦然。
苏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自觉间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
“那，我帮你。”
安静半晌之后，罗茜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声音依然毫无起伏，不过话里之前的“您”，现在换成了“你”。
苏郁仍旧似懂非懂，心跳控制不住地有些加快，慌得很。
面前这两人，应该说是杂志社最有话语权的两位，两位手握大权的人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谋私利。能跟着听到这些，她很想知道自己被搁在了哪里，捧着咖啡被扑上来的热气熏到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帮我。”
林韵忽然垂下了眼睛，不看罗茜，看着桌面淡淡说出了这句话。
罗茜没有再回，看着林韵调动了一下脸上的神经，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露出了一丝笑容。
为了确认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否真实，苏郁这才舍得眨了眨眼睛。她这应该是第一次看到罗茜笑，虽然只有短暂瞬间。
“苏郁。”
调整好情绪之后，林韵把目光投向苏郁。
苏郁立即放下咖啡，正色回视。
“这一期杂志提前发行的事，我希望由你来到贺总那边去沟通一下，尽量把情况说得明白点。刚才罗主编那些话，都记清楚了吧。”
“记清楚了。”
苏郁点点头。她明白林韵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罗茜，而是让她记住罗茜的话去做。虽然因为罗茜也在场，林韵不好直接说出路知的名字，但苏郁自然也知道什么情况。
由她去说，比其他任何人都方便得多。
现在苏郁知道自己被搁在哪里了，她在有用且好用的那一队里。即便是因为和路知的关系，但毕竟是属于她且由她自愿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尽快做吧这件事，越早越好。”
“好的。”
等林韵交代完苏郁之后，罗茜问出了听到林韵第一句话后就想知道的事。
“为什么稿件会被对面拿到，杂志社出现了第二个蒋斌吗？”
“不是已经被拿到，现在只是怀疑而已。”
林韵再一次重申，随后才解释缘由。
“我在家里用的电脑，很早之前就被蒋斌装了一个隐秘的小程序，可以用来远程监控电脑，电脑一启动程序就会跟着启动。”
说完林韵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自嘲，还有些隐隐的冷意。
“如果不是昨天家里的网线突然不能用，不请人来修，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这件事。”
“我还念着旧情，上次的事不想追究，人家却厉害得很，从未有过情。”
苏郁想起，林韵从前和她说过，蒋斌在文章上是个很有天赋的人。他是大学时中途转的专业，没转之前，学的是计算机。想装个小程序在林韵电脑上不被发现，对于他来说应该很容易。
罗茜隐隐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平静，“可以拿到证据吗？这次打算怎么处理？”
“拿到了，”林韵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档案袋，“那是检测结果，我昨天去找了些这方面的朋友，如果蒋斌通过程序下载过我打开的文档，就可以追踪到他。”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没看过稿件？”
苏郁忍不住问出来。
“不好说，”林韵摇摇头，眉眼间隐隐忧虑，“他很早就装了程序在电脑上，我周五晚上就打开过稿件，但周日才发现这件事。如果他在我发现之前就已经下载了下来，那就是已经看过了。”
“所以，提早发行杂志，是怕对面跟我们重叠。”
罗茜喝了口咖啡，放下之后正色问林韵，“打开的稿件，是哪一份？”
“就是你交给我的那个U盘，那天晚上大概看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对于一本杂志来说，重叠的分量很大了。
苏郁端着咖啡，眼睛看向林韵时再次瞄到玻璃窗外那只LED屏。如果这一期杂志还发生上次那样的事，不仅会对他们杂志社有很大影响，对于路知来说，应该也会产生很多负面效果。
“那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罗茜推了推眼镜，明明说着危险，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
“假设对面已经拿到了我们的稿件，那么为了堵截我们，他们也可能会考虑提前发行杂志，如果被抢先，我们这半个多月的辛苦就白费了。”
林韵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桌面的眼神慢慢聚焦到一处，良久才出声，“我不能确定蒋斌有没有拿到，但可以确定对面还没看到稿件。”
林韵从上大学就开始接触这一行，到现在也有十几年，做得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到行业内水有多深。她知道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也看过别人凭这些手段如何如何，但她一直不愿意去碰，一直不愿意。总觉得自己是写文字的人，手必须得干净。
但经过上次那一回，还是贺东林的话点醒了她：不管做哪一行，想要往上爬，想不被暗算，手是一定会脏的。手脏了其实不要紧，再洗干净就好了。
一人管理着一家杂志社，林韵自然是想带着大家往上走的，自然想大家跟着她能越来越好。贺东林说得太容易，也太模糊，她总觉得，手一旦脏了，很难再洗干净。
在大学时，她做过院学生会的主席，关照过一个晚她一年的学妹，两人关系还不错。这学妹，现在是对面俪人美容服饰版块的负责人。
两周前刚刚被对面从别处请来的，学妹了解到情况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林韵。
林韵当时正琢磨这些，想了想最后决定只要学妹帮她留意对面的动静，她没兴趣窥探内部变动，只关系是否牵扯到自家的瑰丽。
只要留意，察觉到不对能及时提醒她，并不会做对面向他们做过的事。
手即便要脏，她也不想脏得太快了。
昨天发现那个程序之后，她把电脑送去检测回来后，约学妹出来吃了个晚饭。以对面那位社长的品性，以学妹某版块负责人的层级，没听到任何风声就说明稿件还没送到那位社长面前。
所以，现在的关键点，在蒋斌身上。
蒋斌这两个字，之前在林韵心里就已经代表了背叛，但还有一些同床共枕的旧情。经过这一回，这点旧情已然变成了恨，还有狠，她这一次不会再手软。
“我已经接触过蒋斌，试探了一下，听他的话音，很大可能已经看过稿件。”
“那怎么办？”
“那他是什么意思？”
苏郁和罗茜接连急忙问出来。
林韵看看两人，神情逐渐变得冷峻，“他约了我今天一起吃晚饭，应该会谈谈这件事。只要他在桌上说，我就能拿到有力的证据。”
怎么拿到，在场三人心里都很清楚。
罗茜缓缓点了点头，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郁看着林韵，目光收回之后垂下来眨了眨眼睛。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对于蒋斌这个人，她从前跟着林韵做实习生时，常听林韵夸他，天赋高上手快，天生就是做这行的人，所以对人一直是很尊敬佩服的。
作为几个人的老大，她时常需要和主编直接沟通。蒋斌和罗茜，她一向都会选择前者，蒋斌的面相和善些，常常笑，在杂志社内一直都是标准的好人形象。
上次那件事，突然得很，给她带来的冲击就不小，蒋斌在她心里的形象因此也大打折扣。她知道林韵和蒋斌的婚姻早就形同虚设，但也没想到人会那么做。
这次，一个很早之前就装上的小程序，她彻底把蒋斌归进了无耻小人那一类，暗算枕边人，不是谁都能想到并真的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