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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10)

    花开两朵,长途汽车站里,丁嘉平正持票上车。

    汽车里已经分散坐了七八个人,司机还没到,门口坐着检票员。

    丁嘉平把票递过去,检票员头靠在车窗上,压着右臂,抬起左手把票撕了一角,冷冰冰地把头一撇,示意往里坐。

    丁嘉平收回票,往车厢里环顾了一圈,有脚边放着蛇皮袋、像是要离乡打工的中年男女,有背着书包穿着朴素的大学生,有看着才上初中的年纪、却一个人出门的小女孩,还有年纪颇大、脸上爬满褶皱、干枯瘦削的老人。

    这老人眼皮松垮得令人怀疑睁不开,支在拐杖上的身体如同一截朽木,竟然会出现在长途汽车上。

    虽然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但时间只过去不到一秒,外人看来丁嘉平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默不作声走到车厢中部,独自坐在了一张靠窗的位子上。

    他坐下的那一刻,啪嗒响起一声脚步声,检票员低垂的眼睛蓦地抬起,空寂的眼里多了几分喜意。

    车踏板上,同时出现了一只脚。

    车厢内依然寂静无声,但丁嘉平敏锐地察觉到所有人的身体更僵硬了。

    而这位新出现的、穿着蓝色工服、看着像是司机的男人,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人。

    要是一般人,发现这一点肯定会吓得夺门而出,丁嘉平眼中却有种了然的神色,低头看向银色手机,滑到任务。

    果然更新了。

    除原本的三条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1: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完成度:10%】

    【支线任务2:慈母爱子,非为报也。】

    【完成度:10%】

    【支线任务3: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完成度:10%】

    又多了一条:

    【支线任务4: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完成度:10%】

    他一直握着银色手机,非常确定任务是在司机上车后刷新的,结合司机的体征、乘客的反应,不难得出结论。

    司机是鬼。

    为什么乘客知道司机是鬼却不下车,这个问题暂且不谈,任务提示是什么意思?

    轮椅老人那句诗批判子女不孝,这句诗在……赞美爱情?

    丁嘉平靠在座椅上,捏着下颚思考,同一个副本里的鬼必定有相同之处,而且不会太复杂,毕竟这只是个新手本。小女孩、轮椅老人、司机、少妇、男童……

    丁嘉平脑中反复闪过已知五鬼的形象、身份、家庭背景,以及他们各自的任务提示。

    小女孩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和弟弟相比一个是草,一个是宝,因此“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

    老人年纪大了又行动不便,被儿子嫌弃,“此时有子不如无”。

    少妇的肚子留下了无法愈合的手术刀口,“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男童脖子以下都瘫痪了,“慈母爱子,非为报也”。

    五个鬼的命运都能对应上任务提示,那么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司机在方向盘后坐下,发动了汽车,汽车轻微一颤,出了车站,朝乡道驶去,丁嘉平无意识瞥了眼窗外,看到经过的一户人家墙外用红漆刷了标语。

    【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有用”两个字映入丁嘉平眼帘,令他脑中蓦然浮现相反的词。

    “没用。”

    没用的人。

    不能继承香火的小女孩,上了年纪的老人,失去生育能力的少妇,瘫痪的男童,而这辆汽车的司机……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这句诗出自卢照邻的《长安古意》。

    诗里暗示了什么,司机作为一个有正当职业的壮年男性,对村民而言也会“没用”吗?

    丁嘉平的目光落在司机背上,检票员有所察觉,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阴气森森,不似活人。

    再看她脖颈转动的角度,也十分别扭,正常人转头,不会像她一样,头颅依然靠着车窗,歪斜着生硬地扭向正后方。

    对上这个姿势的检票员,目光落在她青白的面孔上,丁嘉平心中一动,低头看了眼随即震动的手机。

    【支线任务4: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完成度:20%】

    不光司机是鬼,检票员也是鬼,这个支线任务倒是大方,只要发现两只鬼,进度就能推进20%。

    两只鬼合并成同一个任务,所以果然是生前相爱,却为家人不容?光是相爱,就已经“没用”了吗?

    正在丁嘉平要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时,汽车拐弯,司机打了下方向盘,丁嘉平看到了他的手。

    虽然不算白嫩,线条也不柔美,丁嘉平依然能从无名指上的戒指款式看出。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丁嘉平脑中迅速闪过一道灵光,瞥了眼司机另一边毫无起伏的肩膀,转头迅速看向检票员。

    他没猜错。

    检票员同样只有一只手,另一边胳膊垂在身侧,虽然隐没在阴影里,但具备65点【侦查】的丁嘉平依然能看出袖中空空荡荡。

    检票员把一只手给了司机,司机原本是两只手都没了的。

    没有手的司机,还“有用”吗?

    那句诗的谜底,丁嘉平终于知道了。也许歌颂了两只鬼的爱情,但更关键的信息在于它的作者卢照邻。

    这位“初唐四杰”之一的优秀诗人,曾因风疾手足害病,不良于行。

    司机应在了双臂,检票员难道不能走路?正在丁嘉平思考之时,汽车吱呀一声,突然在路边停下。

    窗户缝传进一股腥臭味。

    丁嘉平骤然抬头。

    而坐在他斜前方、行将就木、毫无生气的那位老人,似乎迎接既定命运一般地、拄着拐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后车门。

    那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头体型惊人的凶狠恶虎。

    丁嘉平瞳孔遽然缩成一点,原来……剧情杀根本就不在厉鬼。

    厉鬼、恶虎……丁嘉平想起那个耳熟能详的成语。

    为虎作伥。

    这些鬼……根本就是伥鬼!

    看来昨天傍晚,那少妇应当是想引诱他们前往虎穴。

    而今天这司机和检票员,也是要把他们送入虎口。

    从其他乘客漠然的态度来看,此地恶虎食人之事十分寻常,甚至寻常到了提前准备“食物”。

    大概是因为,献祭“无用”之人,将他们送入虎口填饱恶虎肚子,“有用”之人就能活。

    伥鬼,究竟这些鬼是伥鬼,还是因此活下来的人呢?

    丁嘉平一阵齿冷,心脏因为虎精垂涎的目光而剧烈跳动,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拿出手机,飞快将所见所闻、所猜所想编辑成短信,群发给通讯录里的五位玩家。

    【长途汽车司机与检票员是伥鬼,将我们带到了一头巨虎面前,本地乘客似乎早已经商量好,一名老人主动进入虎口,祭祀活动只是个幌子,村民的主要目的是喂饱巨虎。】

    【不排除这种活动另外有利可图,但他们首要目标必定是活下去,原则上牺牲“无用”之人,保全“有用”之人,在有我们这群外乡人的情况下,必定会率先牺牲我们。】

    打完最后一句话,丁嘉平愣了一下。

    这时老人已经走到踏板上,颤巍巍地要下车,车厢后部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理应读过书、有基本法律常识的年轻大学生结结巴巴地道:“今天,不、不是有外人吗?”

    老人身体一顿,蓦地扭头,老迈昏聩的眼中竟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外乡人!”

    他握紧了拐杖,尽力平静地道:“你,下车吧。”

    丁嘉平没有动作。

    其他乘客便渐次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下车吧。”

    一声又一声重复,一道又一道目光,全部汇聚到丁嘉平身上。

    “下车吧……”

    “下吧……”

    小别墅里,堵住了门窗的玩家们各回房间休息,江芜突然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

    丁嘉平发来了短信。

    他一目十行地把短信看完,直起身靠在床头沉思。

    小蛇小心翼翼地游远了:“我可打不过那只大老虎。”

    “嗯。”江芜点头,他自然不会让小蛇去冒险。

    丁嘉平主动发短信分享情报,他也应当有所表示。他想了想,让小蛇嗅了嗅丁嘉平的气味,带上几样东西,顺着丁嘉平离开的方向一路找到了长途汽车,猫儿一般轻盈地跳到了车顶。

    他速度极快,不管是老虎、厉鬼还是乘客,连他影子都没看到。

    他抬手,往老虎脸上扔了粒小小的米粒。

    车里的村民还在威逼丁嘉平,根本注意不到。老虎茫然地抬头,对上江芜的脸,虎躯一震,身上到处隐隐作痛,却顾及山大王的脸面,不肯丢脸地扭头就跑,战战兢兢地倔强昂头,和江芜无声地对峙。

    江芜不知从哪摸出一沓白纸,刷刷地画起了四格漫画。

    第一张是老虎吃掉了一个戴眼镜的小人。

    第二张是自然卷的黑发小人把老虎头都拧掉。

    第三张是小小的虎鞭被泡在了罐子里……

    老虎:“……”

    老虎屈辱地嗷呜一声,江芜就当它已经看明白了,和和气气地笑一笑,无声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医生:我,业务广泛,拆蛋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