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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流民灾祸

    再说南方水患一事,虽有朝廷颁布的治理方案,和拨出的大笔款银,加沈将军从京城百姓那儿筹得的钱物,但是却未曾得到解决。

    且南方逃难涌来的流民,聚集在京城,成为京中一大隐患。

    适逢正午,余氏带着沈芝巡查桑园回来,两人走了不少路,俱是身心疲惫。进了府门,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余氏前脚刚迈进院里,就有个莽撞下人擦身走过,若非她及时退开几步,就要被撞个人仰马翻。正开口教训,转念想到自己如今是府上半个掌事,多双眼睛盯着可不能因此得了苛刻名头而出了岔子,生生将话吞了下去,压着气去了屋里。

    傅业坐在摆了六七碟吃食的桌前,伸箸夹菜,见这婆娘进屋手绢一扔,自顾就着摆放好的碗筷,闷头用饭,也不跟他说话。

    不是欢欢喜喜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摆了副脸。傅业十分不解,眯着双眼思索,莫不是中途惹了事?

    “出甚事了,何故脸色如此?”

    余氏烦闷道:“勿提了,出去个瞎了眼的,差点撞上妾身。”

    原来中途没出事,傅业稍稍安了心。

    “这有何气?”言外之意指责余氏大惊小怪,忍不了事情。

    “确实不值当生气。”

    傅业点头,似想起什么,问道:“可是个青衣麻布袍子的儿郎?”

    余氏“嗯”道:“对了,就是他,走路东张西望、莽莽撞撞、目中无人,没点下人的样子。回头定要教王伯好生教训一番。”

    傅业面上露了得意神色,慢条斯理开口:“那可是个要紧的人物,多亏了他。”

    “是谁?”余氏被勾起了好奇。

    “他就是帮我去柳大人府上送文书的人,方才来向我复命的。”

    话说柳大人,那是专门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官,年近六十,一向与相国傅青宓政见不和,无奈傅青宓经手处理之事,几近完美挑不出任何差错,可愁坏了他。

    “老爷的意思是?妾身不太明白。”

    傅业就跟只笑面虎一样,笑得愈欢快,说明他做的事产生的效果愈能吞噬人。

    “京中现下不是有不少流民?我派人过去查过了,大部分从南方水患诸城逃难而来。可圣上不是早就下旨,既颁布了治理方法,又拨了款,按理应该是解决了水患事宜。你说,怎么还会有流民逃难而来?”

    余氏心中暗喜,早把差点被撞的怒意抛之脑后,笑得合不拢嘴。这没解决水患问题,首要问责之人不就是他们家宓哥儿么?

    “还是老爷高明。”

    “哼,那是自然。为了担忧流民数量太少,掀不起风浪,我还特地找了群人跟着冒充,不怕他们不闹事。”

    这一闹事,加上柳大人的弹劾奏则,不信宓哥儿的相国之位还能稳。重则办事不利革职查办,轻则……呵呵,闭门思过三月。

    傅业这处刚说完,外面有下人就来报:“三老爷,二爷被圣上罚了。”

    “哦,怎么会?”傅业强压住心内狂喜,佯装担心状,“且先下去吧,我用饭后一会去探望宓哥儿。”话里话外,皆是假情假意的忧心。

    ……

    东边海棠院内。

    沈芝回来,身上走得一片湿热黏腻,很是不畅快。唤了碧雪准备浴汤,打算用过饭后清洗清洗。

    很快桌上端来了饭菜,沈芝看后食指大动,都是她爱吃的。母亲替自己挑选的丫鬟,果然就是不错,照顾起来都格外贴心。

    沈芝坐下,急急抓起筷子,早把什么淑女规范丢到一边。她陪着余氏走了一早上,累得半死不活。要不是为了盯着那歹毒妇人,她打死铁定不干这活。

    碧雪见小姐抓了筷子就要用饭,不禁问道:

    “小姐,今日不等姑爷回来用饭么?”

    “等他做什么?他又不来我这院子。”

    嗯?碧雪满脸意外,难道她家小姐昨日睡得太沉,加上今早尚未早起,没发现姑爷昨夜回了房?

    “姑爷昨夜回来了的。”

    沈芝惊道:“什么?那他宿在何处?”

    “自是与小姐同房。”

    话落,沈芝如五雷轰顶,面色煞白。她竟是没发现他回来了。难道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知道了自己被罚抄《女则》的原因,又默不作声回来用行动堵住悠悠众口?

    实在让她意外,也难怪姐姐对他痴心若斯,行事如此体贴入微,只怕京中难有女子能阻挡。

    慢着,她都在想些什么,最该想的难道不是他到底有没有跟自己宿在同一张床榻上吗?

    沈芝带着困扰着她的疑惑,安安静静用完了饭,又安安静静踏进了浴桶。泡了些时日,觉着水有些凉了,吩咐碧雪再去烧些来。

    碧雪得令,提了桶推门出去。

    少顷,门又被推开。沈芝暗自惊奇,今日烧水较往日快了不少。

    沈芝愉悦得眼角眉梢都融进了笑意,转头欲夸奖碧雪,正转过去就对上了傅青宓盯着她的一双古潭般眼眸,只看他神色微变,仓皇失措背过身,因动作太快,还左脚绊到右脚。往旁边一个趔趄,稳住身后,疾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在浴桶中没反应过来的沈芝,呆愣了良久,才速速起身踏出浴桶,草草擦了身子。

    也怪她今日泡浴没拉上屏风,本想着简单清洗,不消多时便可完了。加之想着又是自己房里,没甚人敢大胆闯来,谁知倒忘了傅青宓。

    只是寻常若是看到房门紧闭,他定然会提前叩门,今日怎么如此…看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实是怪异极了。

    心中怀着犹疑,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扣上里衣。这时,碧雪烧了热水回来,见小姐已经在穿衣,知道是用不上了。赶忙手脚麻利上前为自家小姐更衣。

    “适才归来途中,可是见着二爷了?”

    碧雪怪道:“未曾呀,不过,二爷的小厮倒是在呢。”

    待稍作打扮后,沈芝移步出去,果然在院里看到了安康候在那儿,脑袋耷拉着,不甚精神。

    今日一个个的,这都怎么了?

    沈芝步至院中,坐到梅花杌上,碧雪从屋内端了茶水出来。

    这个时节最是教人迷恋的了,日头舒爽宜度,没有灼热逼人的暑气。

    沈芝暂将心内之事放置一边,醉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午后欢快日子。

    “安康,杵在那处做甚?你二爷呢?”

    沈芝抬了杯茶,正将往嘴边送,忽听到安康悲泣说道:“二爷被圣上罚了,闭门思过三月。”

    沈芝的手重重一抖,茶杯没端得稳,整个掉到地上,“哗擦”摔成碎块。

    “怎么会?水患之事没得解决?还是朝堂上惹怒了圣上?”

    “二奶奶,是南方水患事宜。听说,未得解决,这不是京城近些日子来了不少流民?可都是南方逃难而来。”

    沈芝担心旧事重演,因惊惶不安额上布了密密的汗珠。怪不得她早晨出门后,掀开轿帘在街边看到了不少穿着破烂,饱经困苦的流浪汉。她还纳闷,从哪儿跑来这么些流民。

    她看过颁下的治理案,合情合理,且可在实施后保百姓多年安逸。加之拨的款项和爹爹在京中百姓那凑得的物资,按说南方水患问题不可能得不到解决。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沈芝想了想,大胆猜测了番:难道是款项中途被官员中饱私囊?没用到实处,方才产生这般情况。

    不行,她得赶紧去找到傅青宓,告诉他这件事。

    “安康,你二爷现下在何处?带我去找他。”

    安康想了想,答道:“许是在书房也说不准。小的也不知,这就陪二奶奶过去找。”

    于是乎,沈芝带着碧雪、安康去了书房寻人,人没找到,却在书房外见到了个正急匆匆要外出办事的人。这个人沈芝没见过。

    是一个穿了身黑衣,束了佩刀在腰间,不带任何表情的高个壮实男人,风姿出众、浓眉大眼,一整齐整人儿。

    他恭敬地朝沈芝拱手行了礼:“二奶奶。”

    可他眼里却没有恭敬。不仅如此,举手投足间还隐隐约约有些古怪。

    沈芝知这便是傅青宓的贴身侍卫安平,只是他的周身气质,让她心内不太爽利。遂抬手伸过去扶他,不料他反应极快,向后一缩手。

    “二奶奶,小的人微低贱,担不得此礼。小的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辞了。”

    说罢,安平径直拐过沈芝一行人,往前走了。

    沈芝意识到自己来有别事,估着以后还有时间,不怕发现不了这侍卫的隐秘。

    沈芝笑吟吟道:“等等,二爷在书房内么?”

    安平吐了口气,转身道:“回二奶奶,二爷适才出去了。”

    “咦,那便怪了。二爷不是刚被罚闭门思过?怎的还出门了?”

    “二爷心系百姓,许是冒死去查看流民了罢。”

    沈芝暗骂,真是个不省心的。刚被罚了,还出门去,风头正紧,也不怕被有心人逮到,可教他好看了。

    “二奶奶勿忧。”安平似是有意在此处顿住话头。

    教我如何能不忧心?你又不曾经历过我的事,上一世那般撕心裂肺的后悔、怨恨,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遭一次煎熬。沈芝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下难安。

    “二爷为了不让别人认出,特地打扮成流民的模样,才出了门。”

    听到话,沈芝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抬眼瞧了瞧安平,笑着吩咐道:“我已知晓了,你去忙你的要事吧。”

    安平这才转身离去。

    那阳光下的黑色背影,沈芝见着有几分眼熟,思索了会无果。加上她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搅得心烦意乱,想着傅青宓的事,就收回心决计出去将他寻回来,免得出了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