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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上溪蹊跷

    回府途中,玉香看了傅青宓好几眼,他漠然的脸上微蹙着眉,断断续续翻书的声音,分明一副心思不在上面的模样。

    她总觉着他在暗自生气。难道因为适才她随口说的几句话么?

    转念想想,那也没什么不对的,她说的全是事实。以前挨了沈芝诸多刁难,如今还不能回敬一二?

    今日她摊上那档子事儿,是她倒霉,连老天都在帮她,就怪不得她再添些猛料了。

    二人在逼仄的马车中,不说话气氛就分外压抑。玉香捻了块板栗酥,讨好地送至傅青宓嘴边,看他轻摇头,气急败坏一口吞进嘴里。

    “二爷,可是对妾身说的话有意见?”

    “什么话?”

    傅青宓收回搭在她腰间的手,神色极平淡,淡的像今晨浓雾掩盖下的青色城墙,影影绰绰,余下一抹轮廓。

    玉香心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细细想了想,老太君死后,二爷确如遗言上交代的,待自己极好。以前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柔对待,也体验了一遍。基本上,她的愿望二爷是有求必应,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么?

    如今得偿所愿,怎的还瞻前顾后、忧虑其真假呢?

    许是幸运来之不易,玉香思来想去,心底终归有些不安。

    “怎么?”

    “没~”玉香摇摇头,含情脉脉看向傅青宓,“二爷为何要和沈二小姐和离?倘若当时二爷坚持,老太君这般疼爱您,兴许就收回成命了呢?”

    傅青宓“啪”重重扔下手里的书,吓得跪在一旁伺候他的安康身子一抖,茶壶都碰倒了。

    “啊呀,你这个奴才,怎么做事?水都撒二爷身上了。”

    玉香咋咋呼呼高声训了顿,忙扯了绣帕,挪至傅青宓对面替他拭去身上茶水,而后瞪了眼安康。似乎觉得不够解气,遂抬脚故意狠狠朝安康的双手踩去。

    安康哪里预料到这样的突发情况,当即疼得哭出声。

    “你这是怎的了?都不曾骂你呢!”

    玉香擦干手,余光瞧见傅青宓正打量着她,倒也不怕。因为她下脚之前,身子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百分之百肯定,他定然没有看到。

    “二爷,妾身越矩了,不该自作主张教训您的奴才。”

    傅青宓沉吟片刻,缓缓道:“无妨。”

    说罢,低声呵斥:“安康,还不快些出去。”

    闻言,安康飞快抹了把泪,委屈极了,掀开车帘,迅速挪了出去。

    玉香看人出去了,愉悦地抱上傅青宓胳膊。觉着不舒服,又将头靠过去,娇媚一笑。

    “二爷,您还未回答妾身的问题呢。”

    傅青宓愣住,有一刹那,从她身上隐约看见了沈芝的影子。呵,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在他面前模仿沈芝?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令他吃惊了,而心中的憎恨厌恶却只增不减。

    他笑着反问:“你想听什么?”

    “嗯?”玉香弄不清面前的人在想什么,也因此更加觉得他无比诱人。

    傅青宓伸手挑起玉香下巴和他对视,露出抹高深莫测的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孝不恭之人?假如不是因着收到她寄来的信,我会连夜赶去见她,将祖母气成那样?在之后,祖母能……”

    玉香开口打断他的话:“二爷~别说了。”

    “我的态度可是明白了?别再试探我。”

    玉香脸色突然煞白,咬唇低下头:“妾身知错,求二爷~绕过妾身。”

    她以为他不知自己的心思,不料还是被揣摩了个透彻。是了,今日自己做的事,确实过了些。二爷之所以如此容忍,只怕是因为腹中孩儿和老太君的遗言罢了。

    他心里没有她。

    不过,试探也不全然是坏处,至少凭二爷现下的态度,沈芝从此和傅家算是无缘了。呵呵~她不在,二爷终有一日,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爱的。

    “二爷,到了。”

    车夫在外面唤道。

    傅青宓“嗯”了声,起身钻出马车。玉香跟在其后。

    一出来,傅青宓略微讶然。他的三叔、婶娘竟然在门口等候他,实在意料之外。这么冷的天,一个坐着轮椅,另一个扶着轮椅,真是难为他二人演的这出戏了。

    欲借此唤回他的心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傅青宓将掩在袖中的手,捏得极紧。

    他先作了一揖,面上满满恭敬:“三叔、婶娘。”

    傅业温和说道:“无需多礼。今日去了周大人处,情况如何?他可愿意帮你说说话?”

    傅青宓无奈摇头否定,此时余光瞥见玉香从车中探出身子。而后,转身递了只手过去,轻声叮嘱:“小心些。”

    待手触及玉香的,不由皱眉:“手怎的这么凉,也不告知我?现下你的身子可是极其宝贵,丝毫不能出差错。”

    “妾身……”

    傅青宓把人拉到一旁,当着众人的面,双手握住玉香的手,亲自给她取暖,教见者无一不眼红羡慕。

    其中,二人除外。

    安康通红着眼,哼了声,抚了抚被踩得肿胀的手,背过身不忍再看。

    他家二爷,自从老太君走后,跟变了个人一般,也不像以往一样宽松,罩着他了。二奶奶也不回来了,桂椿姐姐亦……这个家家不像家了~

    而傅业则是呵笑连连。

    闻见他动静的余氏,伏身扯了下他的衣袖,疑惑问道:“老爷,怎么了?”

    傅业自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强行憋下心中怒意,不紧不慢解释:“在替宓哥儿开心呢。”

    此言一出,余氏马上领会其中深意,亦跟着笑了笑。

    遂贴心提议:“宓哥儿,快些进屋吧,外头冷。玉香身子想必也受不得凉。”

    “好,走吧。”

    玉香笑笑不语,跟着傅青宓迈进大门,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肚子,笑意更深了。忽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转头看了看,傅业正似笑非笑盯着她。

    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教她如芒刺在背猜到他应当是对自己有不满。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什么也不能做,只好挤出宽慰之笑,便急急转身。

    ……

    夜里,沈府。

    窗外簌簌飘着雪,才一小会,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

    沈芝坐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窗户,失神望着外面的世界。

    回想起冯氏点心铺门口的一幕幕,沈芝气得心肝疼。

    她这么早回京做什么?本来要在上溪度过元日才来的,想着能早些回来跟他解释,便应了姐姐。熟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人家娇妾在侧,压根没惦记她。

    她在嫉妒,嫉妒他把对她的好,对她的体贴,重复到另一个女人身上。还是个居心不良的女人。

    “怎么不多穿衣服?”

    封鄞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他从后面走来,给她披了件外衣。自顾自捞过她的手,放到手里捂。

    沈芝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由他去了。

    “谢谢你。”

    她没头没尾来了句。

    封鄞却在其中听出了她的拒绝之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他们之间划分得清清楚楚。他佯作没听懂,脸上堆满笑容: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他们都是聪明人,沈芝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他的态度太过坚决,她自私地想:或许失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没准她接受了就能摆脱现下苦苦无法脱离的深渊。

    “我是在为点心铺子前之事道谢。多亏了你,我才没有淹死在那群人的唾沫里。他们啊,犯了所有人都犯的错,在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就擅自下了定论。”

    在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就擅自下定论。这句话,不断在她耳畔回响,沈芝浑身一震,忽而恍然大悟过来:她也许误会傅青宓了。

    他今日遇见她,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急匆匆带着人走了。实在太不像他了。

    如此想来,他种种现出的异常,也就说得通了。他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不曾替她说一句话的。

    沈芝心底涌上来一阵欣喜,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她使了劲,推开封鄞的手,起身踱步回到火炉边,感叹道:

    “这场雪,下得让人感到寒冷呀,都冻进心里了。”

    话音才落,人就被猛地拉进怀里。

    “别动。”

    封鄞低低说了句,话语中带着呼之欲出的痛苦。

    “你还是无法接受我么?假如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包括那个位置,终身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肯吗?只要你点一下头,以后半生我都不会让你的心感到寒冷。”

    封鄞一席话,让沈芝感到万分惊讶的同时,不得不说有些微感动。

    但仅仅一瞬间就被她甩出脑海。

    “我~”

    沈芝不知如何拒绝,才能断了他的心思。

    “是我不够好?比不上他?”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无法~”说到后面,她几乎发不出声音。她对不起傅青宓,自作主张造成了两人如今的局面,现在还……

    封鄞见她如此痛苦,心道此事急不来,需得步步为营。他长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该逼你,就这样让我静静地待一会。”

    说着,又欲伸手将沈芝拽进怀中。

    沈芝忙伸手一挡,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有话想问你。”

    “哦?”

    封鄞疑惑不解:“什么话?”

    “关于上溪遇到武华一事,我思索许久,觉着有些蹊跷。”

    封鄞面上错愕稍纵即逝,端正了身姿:“怎么说?”

    “首先,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我还记得,出门之时,隐隐觉着有人跟着。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而后彻底离开所住之地,便被他碰上了。”

    封鄞点点头。

    “这也不好说,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武华和跟踪你的人有关系。”

    “不。倘若只是这样,我便不拿出来说来。”

    沈芝顿了顿,不着痕迹打量了封鄞一眼,笑笑:

    “如果我没猜错,武华可是殿下的亲戚。”

    说罢,只瞧封鄞脸色微变。

    “我怀疑他前来使坏于我,乃是殿下布下的局。不知殿下怎么看?”

    封鄞哑然失笑:“沈芝,你这俱是猜测,让本宫如何是好?”

    “也是。”沈芝满不在乎的样子,镇定自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睛一抬,示意对方自便。

    武华哪里是封鄞的亲戚,不过是为了看他的表情变化方才说出来的胡言乱语。她早就查过武华的底了,在宫里是有人。

    但不是封鄞,却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况且,那人和封鄞的关系,可谓是不同寻常。她有十成的把握,武华前去阻拦她,定然是有他的意思。只不过她现在不知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无法想通。

    她越想越糊涂了,身为一国太子的他,何苦如此费尽心机?难道就为演一出英雄救美,取得她的好感?

    不得不说,一步步走来,他的每次出现,于她而言,皆恰到好处。且总能给她一缓紧急。

    沈芝决计先松松神,免得把脑海中思绪弄得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