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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坏事 下

    那道带着十足杀气的渗人目光,教沈芝没来由地一阵后怕,她终于记起来牧戈的交代。

    也于是焦急不安朝后退了几步,正巧踩上块松动的瓦块,只听“哗啦”一声,瓦片连人一起从屋顶滑落下来。沈芝只冒出个念头:完了!她命休矣!

    “芝芝,你如何,可有地方受伤?”

    有人重重摇着她的身子,声音中满怀关切之意,没有想象的疼痛传来。沈芝悠悠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陵舍那张酷似傅青宓的脸。

    她被他稳稳接在怀中。

    “多谢先生。”沈芝挣扎着下地退开几步,面露尴尬,颇有些手足无措。

    “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复补充道。

    “嗯。”他随意应了声,低头拍了拍袖子,镇定自若转过身,朝正前方作了揖:“世子,相国大人。”

    牧戈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连个眼尾都没舍得扔给沈芝,瞧上去此刻的心思早就不在她偷听的事情上了。

    他玩味地盯着陵舍看了会,言语另有所指:“不知是不是本世子眼花,竟然看见先生腾空而起接住了人。”

    腾空而起借住她,牧戈的话是什么意思?沈芝脑海里忽而升起另一种猜想,她屏神敛息,眼眸一动不动盯着那抹立得笔挺的身影,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几乎欲蹦出胸腔。

    “在下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而隐在人群中的傅业再也忍不住,这哪是陵舍先生?分明就是那个他以为已经逝去的侄儿。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起初他也不敢相信,直到看见翻跃的身法,才敢笃定,不是他那个好侄儿傅青宓又是谁?

    傅业快步上前,抓着人惊声道:“宓哥儿,你何时回来的?这几月,连续派出了几波人,都没个消息传回来。你婶娘和我是担心忧虑得彻夜难眠,可教三叔好找啊!”

    一行老泪纵横,傅业扯着衣袖在眼角擦拭,在别人看来,是感慨万千亦或是喜极而泣。两者是哪一个,皆体现出他一副慈祥关爱侄儿的尽责叔叔模样…

    伪善!沈芝用鼻子吭了声,闷闷不乐别开头,不愿让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人,仿佛那样是对她眼睛的侮辱一般。

    傅青宓费了极大的劲方才抑制住对他的三叔恶言相向的冲动,无比自然从其手中抽出手来,拱手道:“想来傅老爷是认错人了,在下陵舍。江陵的陵,舍得的舍。”

    傅业愣了会,急不可耐连声否认:“你的身法!你的模样,都与宓哥儿一致,怎么敢说不是?”嘴上强硬着追问肯定答案,心下想的却是:最好别是回来了,否则你这条命也长久不了。

    “天下门派如此多,身法相似又有何值得诧异?再者,容貌乃是父母所赠,倘使和别人差不多了,此为缘分也,说明是上天的恩赐。”

    傅青宓冷冷地斜睨了傅业一眼,嘴角轻微抿着,双手负在身后,沈芝越发得以确定:彼时陵舍身子里面苏醒着的人,不是本人,而是她挂念了许久的人。

    “在下以为,如傅老爷这般活了几十年的人,应当是知晓道理的。不曾想,眼界也窄得很,尚需多多游历才可。”

    他面带淡淡笑容,点评绵软中藏着尖利的细针,一下直击要害。

    四处低声议论声陆陆续续响起。

    因当着众人的面,傅业发作不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慌忙间只好朝柳相国投去求救的眼神。

    柳相国哪里有闲心理会他,忙着伺候身旁心情急转直下的牧戈世子。

    一种名为难堪的情绪蔓延至傅业四周,他狠狠攥着拳头,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世子,您累了吧,下官陪同您去喝茶歇歇,而后再赏赏…”花如何?

    话没说完,牧戈兴致缺缺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人,摇手拒绝:“本世子现有要紧事,欲同陵舍先生好生谈谈。至于你的提议,容后再说!”

    说着,他绕开柳相国,缓步直直朝傅青宓走去。

    沈芝见着这情景,心中警铃大震,暗叫“不妙”。趁着没人关注她,三两步挪向同傅青宓。

    “阿芝,站好了!”

    牧戈含着打点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世子,小人只是跟着你而已,别无他意。”沈芝满脸求关注,再没有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偷听之事还未找你算账,你是准备本世子动手吗?”

    威胁!绝对的**裸的威胁!沈芝讪笑着收回脚下步子,咽了口气仿佛把勇气都吞回了肚子。

    “世子何苦为难她?”

    话音未落,牧戈反身捞过一侧武侍腰间的刀,混着霹雳气势汹汹砍过去。未留半分情分。

    危急关头,沈芝来不及只得朝那道身影高声叮嘱道:“小心!”

    电光火石间,她眼睁睁看着那一刀稳稳停在傅青宓面门前一公分处,当下又惊又怕。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

    “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嗯?”沈芝对他的亲昵,超过了以往牧戈的了解。

    傅青宓将她推到身后护着:“世子想试探什么?直接问在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若淡定的神色,仿佛没受到刚才那一刀的可怖影响。

    他假装自己就是陵舍,完全溶在这个身份里,如果不是凭着对他知根知底,沈芝可能也像其他人深信不疑。

    “差一公分!”牧戈提醒他,“本世子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先生似乎同从前不一样了。曾听闻先生是不会武的,今日得以开眼,不知…”

    他特意靠得更近些,用极低的声音道:“不知义父知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再,沈二小姐看起来对你很是关切呀,不如本世子替你求求义父,结一段良缘。”

    傅青宓抬起手,微微躬身,态度诚恳而警慎:“不劳世子费心,在下的事情在下自会看着处理。”

    瞧着面前的人,牧戈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相信这是陵舍,是因他对他不够了解,才导致的误会。心里却怎么都无法消除疑虑。

    依着他看,自陵舍来到京中后,几番相处,均发觉变化不少。甚至连一向熟悉他的陈叔都对此困惑不解。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牧戈陷入了沉思。

    …

    傍晚时分,柳相国府没有了白日的嘈杂,恢复了静谧。沈芝作为跟着牧戈前来参加诗会的小厮,加之上次她在柳相国府惹了事,柳相国不喜她。

    她自然是得不到上坐的,眼巴巴瞅着牧戈和傅青宓被请进正厅。而她则被迫候在外头。

    沈芝蹲在廊道下,揪着根树枝百无聊赖转啊转。身侧忽而经过两丫鬟,一胖一瘦。

    “听说傅府那位夫人又来了?”

    “是啊是啊,又来缠着老夫人,偏偏老夫人喜欢她得紧,,一张嘴可会说了。”丫鬟啧啧道,言语里隐约透露出些鄙夷不屑。

    “就咱们相国夫人气性好,换少夫人,早将他们夫妇赶出府了。只不过,这次倒是真奇怪,以往少夫人是分外不喜他们的,这次竟然主动留他们用饭。”

    身材丰腴些的那丫鬟拍拍手,感叹:“不是少夫人奇怪。这是老爷的意思,没看他们今日带了那么多极品过来?显然是有事相求。听闻是这段日子来,傅府那位老爷的流言惹恼了老爷,他们这才过来赔罪的。”

    听到这处,一切和沈芝猜测的一样,她并不惊讶。

    “原来如此。那老爷是气消了?”

    胖丫鬟继续道:“气消不气消哪是我们做婢子的猜得到的,你怕是不想干了?不过,我呀,偷偷偷听了少夫人和少爷的谈话,他们竟然把傅府的主宅地契送过来了。你说,老爷能不往开些么?”

    “傅府的主宅,啊呀,实在太…我听年龄稍长的婆子们提过,记得老爷当初和傅家那位郎君交恶,深层上是因着那座宅子…”

    两丫鬟渐渐走远,直到沈芝伸长脖子,竖直了耳朵再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声,她才急忙站起身。

    傅府主宅的地契,那不是老太君生前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身为如此敬重老太君的傅青宓,势必也要维护她所看重的东西。

    想清楚这层关系,沈芝急得团团转,思考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拿回地契。此计策若成,不仅帮了傅青宓,而且还能给送地契过来的傅业夫妇招来意想不到的突袭。

    没准他们二人因此受到柳相国迁怒也说不定。

    七拐八拐,沈芝一路摸索,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书房处。她认为:像地契这样的东西,一般人都会收藏在书房。

    …

    “既然我答应世子的事已成,今日就此别过。”沈芝盈盈一笑,拒绝了牧戈送她回府,转而看向傅青宓。

    “先生,我们一道,索性相国府距沈府亦不远,不如当是散步回去吧?”

    “可。”他说这话的神情,眉眼平淡,仿佛映上朦胧月色,瞧得不大真切。却像极了去年她被罚跪于傅家祠堂时,回应她请求的模样。

    沈芝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率先朝前走。

    待穿过相国府前的街,傅青宓出声问道:“你怎么了?”他的感觉素来灵敏。

    “嗯?我没事。”

    傅青宓不信,突然拽住她,稍使了几分力气把人到近前。沈芝毫无防备,“咚”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只听他闷闷深吸了口气,沈芝心道:这下撞得狠了,不过,怎能怪得了我?分明是你拉我过来的。

    “芝芝,今日多亏了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救我。不过,我琢磨着牧戈已然生疑了。你这副样子,要是被知道了,怕是要被当成怪物,被火烧死的。”

    沈芝愁眉苦脸,瞧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话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们分别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傅青宓缄口不言,漆黑的眼眸如一汪深潭,几乎要将沈芝吞没。

    “还有,淑姑递给牧戈的纸条,上面的内容你知晓吗?”沈芝抬眼看了看他,心一横阻止了对方开口,“你先听我说完。我有很多话想问你,知道你不会告诉我这些我想知道的事,担心我会因此卷入其中。可是,傅青宓啊,摘不干净的,事已至此,我早已同你一样,是局中人了。”

    “对不起,芝芝,是我不好。我…”傅青宓忽而转头,盯着路边深巷口,俊脸绷着,浑身戒备。

    他大喝道:“谁?”

    沈芝望过去,阴影处确有道人影,心中咯噔一下,坏事了,他们的谈话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