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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打听

    那只手轻轻搭上沈芝的肩:“我在等你。可你总也不来。”语气里带着些委屈意味。随后,陵舍立即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讪讪收回手。

    沈芝转身,惊魂未定之余,仍强装淡定扯着唇角笑吟吟回应:“我这不是一接到消息就赶去见先生么?”她不大适应这样的陵舍,过于亲昵的说话方式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错还是要认的,她深吸了口气,抬眼直视陵舍:“昨日之事是我武断了,误会了先生,沈芝在这里同你赔个不是。”

    “所以?”陵舍笑笑,“吱吱想与我打听那日的情形?”

    咳咳,这算是一方面原因吧。可是,沈芝怎么能容许它这么**裸说出来。遂连连摇头否认:“不,先生怎么会这么想?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总归需要还你一个交代的,否则不就教你平白无故受了冤枉?”

    她一本正经硬生生将理由说得无比正当。

    陵舍低低“嗯”了声,她的想法总是那么容易看出来,几乎和小时候一样。

    那次云姨带着他们两人去街市,她看到别的小娘子手里握着串红红圆圆的小球球,馋得流口水。

    “阿舍哥哥,那是什么,芝芝也想吃。”

    说来他那时太迟钝,竟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渴望。

    “冰糖葫芦。云姨身上没有钱了,不然可以给你买一串。”

    “哦。”她瘪着小嘴,眨巴眨巴着大眼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他分明是牵着她的手,才去帮着云姨提些东西,转个身人就不见了。

    再次找到人之时,她已经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揪着,一阵数落。

    “你这小娘子,怎的手脚如此不干净?趁着我不注意偷我家糖葫芦,没钱还吃什么糖葫芦?你配吃吗?啊?”

    小贩说着,恼火得紧,甚至要拳脚相向。

    “呜呜…我没有想偷的,阿娘有银钱,会…”

    “会什么会?看你穿的补丁打块的衣衫,还有银钱,我呸!”

    他找到人的时候,小贩正抡起袖子打她。

    “住手,你作甚怎的胡乱打人?以大欺小?”他一头将小贩撞开,结果那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她哇哇大哭,跑到他身后藏起来:“阿舍哥哥,救救芝芝。”

    “胡乱打人?打的就是她。”小贩爬起身拍拍衣袖,脸一横,高声嚷嚷道,“诸位乡亲父老,看好了啊,这小娘子偷了我家糖葫芦,不给银钱。现在这小郎君还来诬赖小人,今日别怪小人以大欺小,非得给他们些教训不可。”

    “且慢,你是说我舍妹偷了你家糖葫芦?”

    起初,他是不信的,但看着她沉默垂头的模样,心中有**分肯定。

    遂蹲下身子问道:“芝芝,你当真偷了人家的糖葫芦?”

    她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芝芝没想偷,只是想想尝一口,等会…等会就让娘亲来付账。”

    “不问自取便叫偷。芝芝,你怎么…”他才说了这么句重话,眼前的人马上吧嗒吧嗒掉金豆子。

    “芝芝错了,阿舍哥哥别气恼芝芝,芝芝没吃过糖葫芦,只想尝一尝,没想偷的。”

    她哭得伤心,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他没有办法,只好将攒下来预备去学堂的钱挪了些给小贩。

    “依我看呐,你以后别叫芝芝了,叫吱吱,小老鼠吱吱叫的那个吱吱。”

    “什么吱吱?芝芝就是吱吱呀。芝芝不是小老鼠!”

    她在他背上扑腾不依不饶。

    “好好好,日后芝芝别再去不问自取拿别人的东西,阿舍哥哥就不叫你吱吱。”

    陵舍沉浸在回忆里,并未察觉沈芝疑惑的目光。

    “先生,先生…”

    沈芝一连唤了好几遍,见人都没什么反应,如同失魂了般:“陵舍先生!”她凑到他耳畔,加大了声音。

    “怎的了?”

    “我看你一直盯着我,就想问问我有那么好看么?你这样…”

    话没说完,陵舍白皙的脸庞已然漫上抹不寻常的红意:“你脸上有东西!”

    沈芝羞赧,迅速抬手摸了摸右边的脸颊,没有!又转向左脸,仍旧没发现用过早食残留在脸上的东西。

    而正巧余光瞥见陵舍在笑,一副捉弄了她的窃喜模样,不由得怒从心起,好啊!敢骗她?

    “先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坏心肠?”

    陵舍忍着笑意,伸手抚过她唇角:“喏,这不就是么?”语腔内隐隐含着笑意。

    沈芝只觉有一道热度,从唇边很快传到脸颊,明明触碰到之时是冰凉的。一刹那间像点燃的篝火,腾地就把她的脸烧着了。

    她赶忙往退后,结结巴巴指着他:“你你…你,先生要自…”

    “重”字还在口中,陵舍脸色大变:“吱吱,小心!”

    “哐当…”餐具摔落地上的声音混在沈芝的吃痛声和碧雪的惊呼声中。

    “小姐,您没事儿吧?”碧雪焦急上前询问,顾不得弄洒的羹汤。

    沈芝不雅地跌倒在地,好不容易腾出只手摆了摆:“我没事。”而后,看着洒得一地的羹汤,心疼不已。她没有告诉碧雪,这碗汤里她特地命人按照陵舍的喜好来熬制的,整整费了一个多时辰呢!

    倒不是因着她关心他,而是误会人家着实过意不去。

    “老天保佑,幸好没烫着我家小姐。”

    说罢,碧雪正伸手扶着沈芝起来,不想被人抢了先。

    “快些起来吧,省得你一会粗心,被地上的碎瓷片扎了手。”

    咦?这陵舍先生怎么瞧着关心我家小姐得紧?莫非…碧雪甩甩脑袋,不成不成,小姐心中始终只有傅二爷。就算陵舍先生长得再相像,到底不是那个人,小姐必然没法子接受的。

    这么想,她不禁分外同情陵舍。

    沈芝没有伸手搭上陵舍的手,反而自己抓着一旁的柱子站起身,头因着撞上碧雪的,现下还有些遗留的昏沉与轻微疼痛。

    这下羹汤也洒了,她再也不好意思借着送汤的名义,厚脸和陵舍询问李长盛之事?她按了按眉心,头疼得厉害。

    于是,背过身走到一边。

    “她怎么了?”陵舍用眼神询问碧雪。

    碧雪瞧着地上的碎碗片,后悔自责,低声道:“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端给先生的羹汤,这下全洒了。小姐定是因为此事。”

    “这有何大不了的,洒了就不喝了。”

    陵舍循着碧雪的目光,发现地上遗落了只小钗,遂弯身拾起来。

    “芝芝,猜猜我手中有什么?”

    沈芝抿唇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不耐的表情,她还在考虑如何向他打听关于把李长盛害成那副模样的凶手呢!哪有那闲工夫同他玩那么无聊的游戏。

    “不猜不猜。”她推开陵舍,自顾错身走到前面。

    “当真不猜?”

    沈芝急急转身,当下差点发火,却突然瞧见他握紧的手背上,有道极为明显的伤疤。

    不像是新伤,像是多年前留下的痕迹。

    “这是…”她指着疤痕。

    陵舍别开眼神,收回手回道:“没什么,陈年的伤疤了。”

    不对,沈芝总觉得自己对这疤痕很熟悉,像是…像是曾经见过它是如何留在那手上的一样。

    “快猜猜,猜中了我便应允你一个要求。”

    闻言,沈芝自然是求之不得,她正缺这个要求呢!

    陵舍把她暗自窃喜的小表情尽数收入眼中,傻子~你的心思我还能不知?他扫了眼手上的伤疤,心中一疼,这种所有的事情她忘得干净,只有一个人记得的感觉,真是令人无比难过。

    这疤还能是什么?做糖葫芦给你吃的时候,不小心溅上了滚烫的糖汁,生生烙上去的。他在心里轻声回道。

    “你先别动,让我仔细考虑考虑。”沈芝支着下巴,来回揉了揉,没有丝毫头绪。

    而后她歪着头看向碧雪,示意对方帮助她。

    碧雪咬着唇为难,一个是她家小姐,另一个是她家小姐请到府上的贵客,她要如何选择?

    “不许询问别人!”陵舍收敛了笑意,颇有些严肃。

    沈芝求助不成,耷拉脑袋,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看他,伸了两根手指头:“可否提示两个关键。”

    “女子之物,与头发有关。”

    “莫非是钗?”沈芝一摸头顶,果不其然,她的小钗不见了。

    “嗯。是了。”陵舍翻过手张开,掌心赫然躺着的是她的小钗。

    碧雪捂着嘴偷偷笑,在一旁补充道:“小姐,这是方才您弄掉到地上,先生替您捡起来的。”

    沈芝递去感激的眼神:“多谢。”

    “举手之劳。”

    “不知先生适才说的应允一个要求可还作数?”

    陵舍点头:“自然。你想问什么?”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此似乎有些明显了。

    沈芝显然没有意料到,原来他是有意告诉她的,她的想法早被他看了去。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只好干笑两声:“那就好,那就好。先生果然言出必行、信守承诺。”

    她深吸了口气:“我想知道关于李长盛出事那日的事。”

    末了,她强调:“所有,毫无隐瞒的都告诉我。”

    “好。”陵舍答应得十分爽快。

    这时,廊道另一侧,安康焦急着跑来:“先生,先生…”

    等近了,才发现还有沈芝在。

    “安康,怎么了?这般着急?”

    “小人见过二小姐。”

    “不用多礼,说吧。”

    “有个叫陈叔的想见先生。”

    安康这一提醒,唤起了沈芝的记忆。

    她的老天,事情太多,只顾着查李长盛之事,都忘记了将陈叔的事情告知他了。

    沈芝清清嗓子:“我忙得昏头了,绝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此事的。”

    “何事?”陵舍面露疑惑,不解问道。

    “陈叔被人刺瞎了双眼扔到沈府门前,被我姐姐救了。现下正在府上,他想见见你。”

    陵舍大为震惊,难以置信地许久没能缓过神。

    “谁干的?”

    沈芝摇摇头:“你先去瞧瞧吧。我已经请了郎中诊治过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可惜,日后都…”她没有把话说下去,因为陵舍此刻面上的阴沉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阴沉得有些可怖,仿佛能吞噬人。

    “安康,你带先生过去看看陈叔吧。他们肯定有不少话要说,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交代完话,沈芝带着碧雪匆匆离开了。她今日午后,可是接了钟云的邀约,得快些安排好府上诸事,才能得空出去。

    而接下来几日,要忙着去衙门走动,瞧瞧他们可有关于伤害李长盛之人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