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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雨将至

    穿过碎石拼成的小径,错落有致的林荫后出现一座精美的喷水池。中央的女神像光洁莹润,在水珠的映衬下更为逼真,和池边抱琴独坐的白衣男子构成优美的风景。

    苍白修长的手指弹奏出不成调的曲子,像淅淅沥沥的夜雨,打湿了少女的心。

    苍黑的瞳凝视银色的竖琴,眼里却没有竖琴,而是----破大家难受?我打赌洁西卡小姐也会帮忙圆谎!”

    “就这样粉饰太平?”魔界宰相甩甩头,一脸迷糊,“不行,我没脸面对肖恩。”银发青年差点被他气死,碧眸喷火:“你这个死脑筋!你现在就有脸了?看着肖恩师父恨你,你舒服?还是你难受,也要他跟着难受?”维烈当头棒喝:“不是!”

    “那就给我闭嘴!把你所谓的真相打碎了吞进肚子,一辈子别吐出来!”

    杨阳举双手赞成。她这个父亲啊,有时真是笨得令人恼恨。

    喘了会儿粗气,帕西斯缓和颜色,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想开点,战争互有伤亡很正常,何况那么久以前的事。内疚的话,就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伤心!这才是赎罪,你懂不懂?”维烈受教地点头。

    “你补偿得也够了,这一千年都是你陪着肖恩师父,我代他原谅你。”抱紧怀里的人,帕西斯转过身。杨阳反射性地追上去,抓住他:“等等,你要带肖恩去哪?”

    “我的住处,他暂时肯定还没办法平静地对待你老爸。”妃色的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你不用担心,有你、那位红发的小姐在这里,最多三天他就会赶回来。”杨阳羞愧地松开手。

    吟唱空间转移的咒语,帕西斯带着肖恩消失在光影里。

    ******

    北城埃特拉;下界首府米尔菲――

    富丽堂皇的豪宅区,淡黄色的石板路隔出幽静的一角,宽敞的庭院沐浴在晨光下,枝繁----闲的午茶时光。

    米亚古的神殿规模不大,风景却极为迷人。花圃与树阴交相环绕,造型古雅的建筑倒影在纯净的湖泊里,满眼浓得化不开的绿。钟声鸣响,幽幽传遍整个市区。不时有白鸽飞起,洗涤心扉的柔和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让人忘却一切俗世烦忧。

    “好酸~~~”莎莉耶咬了一口青苹果,小脸皱成一团。诺因面----,将史列兰牢牢卡死在中央,脚下的符号也放出炽白的光辉。

    “!”史列兰只觉全身的力气不断流失,只一会儿就跪了下来,他试图反击,却有一道无形的气膜阻挡了力量的释放,召唤元素也没用,这里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大坏蛋!放开我!”他急起来,用力挣扎。

    《呵呵,真是可爱的话。》席恩忍俊不禁,动动手指巩固结界,《欺负小孩子果然很有快感,你还是乖乖的,叔叔一会儿给你糖吃。”

    “史列兰!”

    杨阳手持基里亚斯之弓闯进大厅,一发剑风越过她射向席恩,在胸前转弯,化为呼啸的气流,卷得他衣角鼓荡,棕色的长辫跟着飞扬。

    诺因抛出三枚水晶,在空中形成银色的等边三角形,截断了红光。史列兰脱力地瘫软,被杨阳扶起。

    “混蛋。”仗剑守在他们身前,诺因不掩满腔嫌恶,“竟敢把爪子伸向我罩的人,找死。”

    席恩但笑不语,悠哉的态度拉响了诺因脑中的警报:不对,是计!

    他这厢刚察觉,猛烈的风卷就将他弹开,重重按压到墙上;而杨阳慌忙间射出的箭被一团黑雾吸收,也一个跟头栽了出去,掉进西墙角的晶体堆,全身被赤红的光芒笼罩,动弹不得。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你们以灵体的状态闯入,才叫找死。》

    怎么会……诺因试着挣脱,却连小指也无法抬起。他看出有人用幻境让分身的灵魂迷失,也知道这样冒失地闯进来很危险,可是照道理,他们三个的意志一定能胜过他。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人类的精神力绝对比不上神明,那他是用什么手段压制了史列兰?

    突如其来的痛楚打断了思考,骨白色的荆棘从墙里窜出,缠住他的身体,倒钩深深扎进肌肤;与此同时,光晕里的杨阳也面露痛苦,咬紧牙关才没有呻吟出声。席恩笑吟吟地道:《哎呀,你们怎么都不叫啊?这种硬骨头的反应,只会让我更加兴起哦。》

    “不许伤害诺因和杨阳!”

    史列兰大喊,宛如实质的怒火从他周身激射而出,前发扬起,露出逐渐淡化的额饰,一个异样的痕迹相反的清晰,是一朵半开的黑色蔷薇。

    宽敞的大厅爆出无数火花,以狂乱的轨迹散射,空气形成涡流急速旋转,夹杂着跳跃的电光,一道无比灿烂的光柱从天而降,罩住半跪的神祗。四壁迸出裂痕,产生些微的晃动,天花板也落下大量的灰尘碎石。

    琥珀色的双眼闪过按捺不住的兴奋,诺因敏锐地捕捉到,骤然醒悟。

    他的目标是神道!他想夺取真身的力量!

    “停下!史列兰!”

    急剧增强的气压妨碍了发声,比平常小得多的音量没有传入半身的耳朵。眼看光柱越来越弱,那个符号却光芒大亮,诺因心知情况刻不容缓,挪动手指准备施法。

    幸好这波冲击让他恢复了少许人身自由,但一连变换了几个手诀,都毫无反应。

    这个空间被彻底封死了!怎么办?必须打出缺口才能突破困境,只要有个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脑中灵光一闪,诺因用尽全部的力气唤道:

    “莉莉安娜!!”

    双胞胎之间的感应瞬间缔结,远在东境的银发王女脸色剧变,毫不犹豫地划出代表召唤的符文。

    锵啷!随着一声清亮的脆响,天花板迸开一个不规则的空洞,满天星光洒了下来。

    下一秒,杨阳三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

    席恩微微怔了怔,浮起一丝赞赏的笑意,摊开手,比夜色更漆黑的光团悬浮在他的掌心上方。

    《可惜,只拿到一半,不过这也够了。》

    ******

    贯穿天地的神道惊动了全世界,人们惶惶不安,猜测是否又是什么灾难的预警。执法教团乘机做文章,谎称是上天的警告,要剥夺拉克西丝的神女身份,东境再度闹得沸反盈天。

    当时,风平浪静后,雷瑟克等人破门而入,看到的是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三人。

    “***。”诺因只晕了片刻就甩甩头爬起;杨阳也被肖恩摇醒;唯独史列兰状态不佳,希莉丝和露蒂丝怎么叫也没反应。

    “闪开!”推开她们,诺因抱起半身,惊讶地感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砸了两颗水球,一大半倒是泼在自己头上,焦虑下用力摇晃,“醒醒,史列兰!”机智的莎莉耶大声叫守卫端水进来。

    “咳咳!”黑发神祗面色潮红,全身汗如雨下,瑟瑟发抖,两手紧紧抓住半身的衣襟,“好难受……”

    “哪里难受?说出来!”

    “这个身体……要碎掉了。”

    吃不消了吗?诺因心一沉。杨阳蹲下来,用手帕帮他擦汗,急得六神无主,只能柔声宽慰:“撑住,我们会想办法。你…你还能附体对不对?”史列兰哽咽着摇头:“不行,诺因会爆炸。”

    “罗嗦!你给我滚进来!我就不信我受不住!”

    “不要。”又咳了两声,史列兰终于忍不住哭起来,“我不要回去,不要离开诺因和杨阳。”他莫名地知道如果没有附身对象,会被强制遣返,再也见不到他最眷恋的两个人。

    “烦死了!哭有屁用!”诺因大手一伸,“雷瑟克,剑借我!”

    “是。”军务长只愣了半秒就会意,解下佩剑递给他。诺因火速塞进半身手里:“喏!进去后马上变身,保证没事!这次记得变成壮男!”除了杨阳和史列兰,每个人都踉跄了一步。

    银光爆射,漂白了视界。不知过了多久,充斥房间的光芒渐渐变弱,众人揉揉眼,只见一柄剑躺在地上,诺因怀里空空如也。

    “史列兰……”杨阳眼眶泛红,伸手去拿,被诺因阻止:“慢着。”

    大片光雾升起,慢慢汇聚,勾勒出人形,因为力量充沛,又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速度快得多。顷刻间,漆黑的发浪就流泻一地,依然是令人屏息的美貌,丰神如玉,清逸脱俗。

    “怎么又是这副娘娘腔的样子!”诺因气急攻心。雷瑟克的冲击更大,毕竟那原本是他的剑。

    女孩们手牵手欢呼,杨阳也欣喜地抱住还有点迷糊的史列兰。诺因抓抓头发,挫败地道:“算了,现在关键是那个混帐――雷瑟克,叫所有的法师警戒!再放一只苍蝇进来,统统回家吃自己!”军务长领命而去。肖恩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诺因迟疑了一下。杨阳摆手道:“嗯…没什么,一点小麻烦。”

    “你还想把他养在温室里?”睨了她一眼,诺因直截了当地道,“你老哥来了,差点把史列兰吸干,不想我们再因你而倒霉,就给我好好思考对策。”肖恩脸上变色。希莉丝紧张地环住他的胳膊。

    “诺因,我好累。”史列兰小声道,言下之意:我可不可以睡觉了?

    “真拿你没办法。”诺因双手一抄,抱着他走向卧室,留下一片让他莫名其妙的尖叫。

    ******

    在看肖恩的回忆时,诺因就认识到席恩是个狠角色,但因为时间观正常,下意识地把他当成死人骨头。之后虽然从杨阳那儿得知席恩的灵体尚在,也没有实际概念。

    不过经过这次照面,他算是领教了,那老僵尸的阴险程度绝对不亚于罗兰!

    他对神代的历史很感兴趣,曾经研究过神语。这种语言和龙语一样,本身就拥有魔力,人类的声带无法发出,但是应用于法术的话,就会发挥出难以想像的威力。席恩的封神阵全部用神语组成,确实是惊世骇俗的杰作。也就是说,他是利用神明的力量,反过来对付神明自己。

    先运用降灵术的原理,让附体束缚住神明,然后施加暗示,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抽取的力量转化成封印。以那样的手段摆平贺加斯,应该是为了配合当时的背景,顺带造势,而且他的主要目标似乎是史列兰。

    只是,史列兰再幼稚也是神,即使力量被封,记忆也不至于受到波及。神的精神力又那么强,最多几年就该把封印冲开了,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是暗术士,黑暗的本源即是心之根源,我能看透人心深处的秘密,神也不例外。]

    诺因眸光一动,若有所思地抚上半身的额饰。史列兰颤了颤,睁开双眼。

    “终于醒了?懒虫。”

    “痛……”史列兰泪眼汪汪地瞅着他还在戳啊戳的食指。

    “痛?不解决这桩破事,有的你头痛!”诺因粗暴地抓起他的衣领,近距离逼视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自己不愿意回想以前的事?”史列兰垂目不语,摆明了心虚。

    “诺因,别这样啦。”杨阳端着托盘走进,感叹这幅画面真像良家妇女强迫优质美男,“喏,史列兰,苹果汁和枣糕。”

    “哇――”

    “你太宠他了。”

    你自己还不是很宝贝他。杨阳腹诽。史列兰兴高采烈地咬了一大口枣糕,怯怯地看向半身,递出剩下的:“诺因吃。”

    “哼,以为这东西就能贿赂我吗?”说归说,诺因还是接过来丢进嘴里,边咀嚼边含糊地道,“总之,不管你以前死了老娘还是弟妹,或者徒弟被人****,都得给我想起来!”杨阳瞪他:“太强人所难了!”

    “他不是人。”

    “……”

    史列兰默默吃着美味的食物,绝美的面容笼罩着罕见的深思之情,半晌才道:“我不是怕想起来,是怕想起来后,我就不是我了。”理解他的意思,诺因和杨阳沉默。

    “如果我变得不像我,你们会讨厌吗?”史列兰忐忑地问。

    “当然不会!”杨阳冲口道。诺因的回答更简洁:“白痴。”绽开璀璨的笑靥,史列兰坚定颔首:“好!”

    随着精神的集中,有种内部膨胀的感觉曼延开来,而映在杨阳和诺因眼中的景象,是他额前的饰物不断震动,迸出细小的龟裂和耀眼的银光。

    炸裂,吞没。

    单调的风景,不变的生活,和偶尔会出现的金发男子,化为汹涌的巨浪,拍击着他全部的心神。

    澄澈如水晶的眸缓缓睁开,呈现出空无一物的茫然,就像荒凉的冻土,黑暗而苍寂,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眉间的寂然更加深刻入骨,翻出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看得杨阳又是不安又是心疼,情不自禁地轻唤:“史列兰?”

    “嗯。”回应带着浓浓的鼻音,史列兰放声大哭,这一哭像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慌得诺因和杨阳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安慰,同时也暗自庆幸:还是原来的他。

    好半天,史列兰才抽噎着让杨阳擦脸。

    “想起伤心的事了吗?”一边问,杨阳一边踹了诺因一脚。史列兰点头:“嗯,贺加斯把我关起来。”诺因一怔:“协调神?他不是你老哥嘛,居然把你当囚犯?”

    “他说,外面有坏人,会吃掉我。”

    “这种鬼话你也信?揍他!”

    “……可以揍吗?”

    “废话!看不顺眼就揍!”

    “别教坏小孩!”这回是踩脚背,杨阳和颜悦色地开解,“他大概有什么苦衷吧。”史列兰眨眼:“什么是苦衷?”

    “呃…就是不得已,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他一直关着你?”

    “嗯,好几亿年。”

    那个疯子!!!两座火山爆发,连性情温和的杨阳也将所谓的苦衷抛到九霄云外,涌出打扁某神的冲动。

    “放心,史列兰,我会跟你哥哥好好讨论监护权的问题。”诺因阴冷地笑道,史列兰打了个寒噤。杨阳也怒极反笑,抚摸他的头:“没错,别理你那个坏哥哥,以后我们会照顾你。”

    “是吗?”史列兰破涕为笑。杨阳回以笑容,诺因却怔了怔:“怎么只断了一根链子?”

    经他提醒,杨阳才发现额饰没有消失,还剩一条银链,而原本色泽妖异的玉石转为淡而透明的紫色。

    “贺加斯好像也在这个世界,还是处于力量被压抑的状态,所以我也不能解开。”史列兰困惑地道,杨阳和诺因却一听就懂――贺加斯现在是附在帕西斯身上。

    啧,那也是个变态!诺因咋舌,惊讶生父居然能够压制体内的神明,不过总算搞清楚席恩为何能如此轻易得手的原因了。

    两位主神是对应关系,力量和意志也是。贺加斯为了恢复两个世界的平衡消耗了大量的权能,从而被帕西斯占据主导权;史列兰惧怕想起过去,连带影响了力量的发挥。

    “那个奸诈的家伙!”咒骂了一声,诺因叮嘱,“下次见到他,一拳把他轰成稀巴烂!”杨阳插口:“不行,席恩死了,肖恩也会死。”

    “~~~~”

    史列兰蹙眉道:“那个人很奇怪。”杨阳和诺因一愣:“咦?”

    “他心底真正的愿望明明不是夺取我的力量,取代我和贺加斯,为什么要费尽心血,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身为黑暗的源头,史列兰同样能看穿席恩的心。

    深沉的静默持续了一阵,被杨阳的叹息打破:“所谓的愿望,都要伤痕累累地抵达终点,才会开始否定和背离。”

    “不懂。”

    “也就是说――”黑发少女唇畔的笑意隐含苦涩,“人有太多放不开的事,不能妥协的事,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矛盾的情形。”

    有时候,就算只是不服输,也要走到底,席恩也许就是这样吧。

    暗黑神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诺因不以为然:“我从不欺骗自己。”杨阳白他:“所以你强。”她从没见过比他更自私的人!

    “总之――”诺因很受用地咳了咳,“我们必须小心提防席恩,这次他只成功了一半,难保什么时候又会伸出魔掌。”杨阳沉吟道:“我本来以为他的目的是用打击我们让肖恩痛苦,现在史列兰说他有取代神的野心,真是……”史列兰却摇了摇头:“不,他想先解放他的灵魂。”

    “灵魂?”

    “对,在一个叫摩耶的地方。”

    诺因脸上变色:“该死!维烈连个人都看不好!”杨阳也有些着慌:“糟了!如果让他逃出去――”

    “我写信给维烈,你们留在这儿。”

    斗篷一扬,诺因走出卧室。在炒鱿鱼的威胁下,法师们已经做好万全的保护措施。

    ******

    次日清晨,魔界宰相脸色惨白地出现在城主府门口。

    “跑了?”问这句话时,诺因的语气很平静。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这个笨蛋!”怒火飙得维烈满头灰。杨阳一脚踢出:“不许骂他笨!”千叮万嘱这是维烈的死穴,还敢捅。见她维护的样子,同伴们这才想起维烈和她是父女。

    迟来的震撼席卷心房,实在是这段时间突发事件太多,炸得他们头晕脑胀,根本没空消化。

    “喂,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宰相大呼小叫!”陪部下一起来的贝姆特严词抗议。轩风盯着史列兰眼冒红心,已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怎么样,想打架?”

    “好啊!谁怕谁!”

    “别、别这样,老板,殿下。”维烈辛苦地在两个主子之间周旋,“大家坐下慢慢谈。”轩风无意识地附和:“对,慢慢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贝姆特也呆了一秒:“那是谁?你的男宠?”诺因大怒:“你才男宠!”维烈再次分开扭成一团的两人,气喘吁吁地笑道:“呃,这位是?”

    “我叫史列兰,是诺因的剑。”乖宝宝礼貌地自我介绍。

    剑?轩风和贝姆特愕然。维烈揪然色变:“您……”杨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们到里面谈。”

    昭霆和莎莉耶搬出一堆零食,看样子准备开茶会。而杨阳负责泡营养又好喝的药草茶。肖恩以黯淡的眼神注视她熟练流畅的动作,这过去是帕西斯的工作。

    他是个混帐王八蛋。

    维烈担忧地看着友人,却不便开口。当杨阳端上热气腾腾的茶点,众人你争我夺,挡住了他的目光。

    听完大致的叙述,西城城主总算心里有了个底。他特地放下公务前来,就是想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诺因竟然是索贝克的儿子。”轩风支着颊,一脸不可思议。贝姆特咧开嘲讽的笑:“失敬失敬,老前辈。”诺因笑容之阴险不亚于他:“应该叫祖宗,小毛孩。”

    “你这娃娃脸!”

    “喂喂喂,别搞人身攻击。”在他们从吵架上升为斗殴前,杨阳及时出声,她的魄力比维烈大多了,两个大龄儿童乖乖闭嘴喝茶。

    “小阳,你没事吧?”轩风这才知道神官这个人,由衷为友人难过。杨阳勉强一笑:“嗯,没事。”

    “没关系,索贝克和那位神官先生长得一样,你可以和他再谱一段恋曲。”

    “说什么胡话!”开骂的是诺因。早就看出他的心思,轩风掩嘴而笑。杨阳心一动,想起帕西斯当日代传遗言的情景,以及之后见面时,那双澄碧的眸子。

    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像神官。

    你疯了!他们是两个人!用力甩头,杨阳用颤抖的手指拿起茶杯,灌了一口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肖恩冷冷地道:“帕尔不会变心,他爱的是莉。”轩风背脊发凉,结结巴巴地应道:“呃,是。”

    他才最让人担心。斜睨宿命的另一半,杨阳轻叹。

    “那个,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席恩。”维烈再度充当和事老,“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让他逃掉,我会负责把他找出来。”肖恩淡淡接口:“你找不到他,我找过了。”

    “原来你找过了!?”众人吃了一惊。

    “嗯,当初你不也是用我找到他的吗?我都找不到,何况你。”这句话是对维烈说的,视线却没有对着本人。诺因眯起眼:“找到他后,你想干嘛?”

    “杀了他。”

    噗!在场至少有三人喷茶,余人呛咳。

    “我就知道。”拍拍头,诺因吼得天地变色,“你这白痴!想了一晚就想出这么个主意?就算你想要我师妹殉情,也得给她安排好后事!”希莉丝冷笑:“我不会殉情,我只会踩烂他的墓。”

    肖恩还是瞅着一口没喝的菊花茶,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我会设法解开和他之间的联系,来不及的话,也只好这样。或者把我和他一道关起来,这是最低限度。总比有人出事后,再来后悔好。”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肖恩,你别这样。”杨阳劝道,“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我很好。”肖恩回她一抹粲笑,形似平日。杨阳暗暗切齿:这种粉饰的表情,鬼才相信你很好!

    “不能叫他认罪悔过吗?”昭霆提出个折中的建议。在场除了维烈父女都不是和平主义者,但为了肖恩,不约而同地表示赞同。本人却咬着蟹黄包,不吭声。

    “肖恩!”希莉丝河东狮吼。

    “我个人是愿意原谅他。”肖恩徐徐移开咬了三分之一的包子,平常他吃这种包子只要一口,“看在我的面子上,帕尔他们也会。”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杨阳和希莉丝心沉到谷底。昭霆高兴地道:“那不就好了,皆大欢喜。”肖恩苦涩一笑,没有回答。

    关键不是原不原谅,而是能不能原谅。

    “别沮丧啦,肖恩。”轩风也看出他的心结,不计前嫌地开导,“我们会自己保护自己。”贝姆特附和:“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那是我们警觉心不够,力量不足,不关你的事。世上的危险又不是只有席恩一个,难道有仇家,就不能交朋友了?”没想到这个思路,肖恩愣住。诺因跟着吐槽:“就是,我们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你昨天还说我连累你们,要我思考对策……”

    “废话!不是你连累我们?但我们也用不着你像头老母鸡似的护着!”诺因毫不留情地道。杨阳温言调解:“既然席恩的目的是封神,这就是全人类的问题了。”

    “封神?好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贝姆特起了几分佩服之心。轩风怒道:“竟敢把坏主意打到小史头上,不可饶恕!”听人家说到自己,史列兰回了个友好的笑容,看得轩风心花朵朵开,目露陶醉。

    贝姆特有点吃味,却不到在意的程度,因为史列兰太美了,反而没有威胁感,换作吉西安,他倒会紧张。

    “没错!史列兰这么乖,他还对他下手,太可恨了!”莎莉耶大力支持。轩风在心里用狼爪子擦擦口水,绽开大野狼欺骗小红帽的专用笑容:“小史啊,屋里闷不闷?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杨阳板着脸警告:“你才别把坏主意打到史列兰头上。”她打赌,一出去轩风就会将人压倒在某个花坛里。诺因阴恻恻地笑道:“没关系,我已经教史列兰防狼术了。”众人抹汗。

    “切,你们怎么把他当孩子看待。”轩风不满,熬有其事地教育,“不管心智年龄如何,他的外表是成年男子,就该有相符的内在。”这么美的皮相不能糟蹋。

    “一句话,美少年养成?”杨阳横了她一眼。轩风拍案:“精辟!”

    “你自己去养成吧!”

    除了捧腹大笑的昭霆,余人都听不懂。耶拉姆最干脆,直接拉回正题:“席恩的事到底怎么解决?”肖恩答道:“我来盯,虽然我感应不到他,但是我做了些布置,他出来我会有感觉。”

    哦,难得他这么可靠。众人都是一讶。

    “只是……”肖恩看向轩风和贝姆特,“西城的话,距离太远了。”维烈自告奋勇:“老板和轩风小姐交给我。”昭霆捅捅他:“喂,你和阳真的是父女?那你也是我的表叔了?”杨阳苦笑:“不,我是他寄养在那边的。”昭霆瞠目结舌。轩风惊呼:“不会吧!”贝姆特呛了一下,以全新的眼光打量部下:“原来你也会和女人做那种事。”维烈红着脸讷讷,又不好否认,毕竟内情实在太复杂。有人却不放过他,莎莉耶好奇地问:“阳的母亲是谁?”

    “这个嘛。”杨阳代替手足无措的父亲,悠然回答,“勉强算来,肖恩吧。”

    “咳!”棕发青年一口包子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其他人也喷茶的喷茶,呛咳的呛咳。维烈狼狈地喊道:“不能这样算!”杨阳白他:“你不是为了让召唤法阵对我起反应,把肖恩的基因加入我的体内吗?”

    “但…但是……”

    “我没有和维烈去过甘蓝菜田!”肖恩缓过气,大声道,“两个男人也不能生小孩!”众人从震惊中平复,用虚脱的神情看着当事人。杨阳喝了口茶,徐徐道:“你们还想听吗?”

    摇头,总觉得非常诡异。

    “那就到此为止。”

    维烈松了口长气。肖恩盯着他左瞧右瞧,显然在回忆是否曾经和友人玩过生育游戏,导致这样的结果。

    “小史,叫你哥哥也来嘛。”轩风最先振作,百折不挠地坚持色女本色,还贪心得令人侧目。史列兰歉然道:“我不能去找贺加斯,一向是他来看我。”轩风一头雾水。杨阳明了这是囚禁的后遗症,心疼地长叹。

    “维烈,我确定我没有大肚子,所以杨阳应该是你生的。”

    “够了!”希莉丝敲了情人一个爆栗。诺因威严地咳了咳:“今天就到这里。”杨阳笑着摆手:“明天还有庆生会,维烈你们多住一天吧。”诺因奇道:“庆生会?谁生日?”

    “你!”

    “啊?”

    “明天是你生日。”肖恩总算笑开颜,“解封印时,我特地留心过――空之月1日,是你和莉莉安娜的生日。”

    “原来诺因的生日是六一儿童节啊。”昭霆好笑地嚷嚷。诺因瞪目:“没有这个节日!”

    “地球的啦。”

    “哇――蛋糕!蛋糕!”莎莉耶振臂欢呼,高兴有热闹可凑。杨阳轻拍友人的肩:“别忘了通知莉莉安娜。”诺因压根没兴趣过什么生日,却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撇撇嘴算是答应。

    于是,第二天傍晚,中城城主无语地对着一个特别定做的大蛋糕,指着上头的蜡烛:“这是什么?”

    “生日蜡烛。”身穿礼服的杨阳解释,“吹熄以前许个愿,很灵的哦。”

    “唔~~~”实在不怎么相信,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诺因只好像傻瓜一样合掌祷告,再用力吹气。他肺活量很大,25根蜡烛一次熄灭,引来一片叫好声。

    “你许了什么愿?”接过自己的蛋糕时,杨阳悄声问。

    “今年长出肌肉。”

    “……”

    ******

    狂欢了一夜,当酩酊大醉的人们东倒西歪地起床,听到一个使他们瞬间酒醒的消息:

    东城城妃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