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

满愿石 > 龙王之心(上)

龙王之心(上)

    他浅浅地睡着,两手环抱着膝盖,全身蜷成一团。而包裹住他,让他可以用这个姿势睡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罩子,静静地悬浮在----兜里又咬又抓,两个鬼鬼祟祟的大汉不得不把她捆得严严实实,再用布袋套住,敲晕了事。

    “还真的会说话。”其中一人满脸捡到宝的贼笑,“芬,你估计能卖多少?”

    “这怎么估,看老大把它活的卖还是死的卖。斯芬克司的心和肝脏都可以做药,血和肉吃了能延年益寿,那些阔老不洒金子才怪。这种返祖的狮鹫,说不定还会有法师私下买回去研究。总之等各方接头,掂量个最大的价钱脱手。”

    “为什么不把那头小龙也抓走?”

    “那可是龙!”

    “龙又怎么样?不就是头幼龙嘛,几张符咒一贴,锁龙枷一套,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喂,佩里,你谨慎点,那是潘多拉的店,万一闹大很难收拾。那个冒险家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能驯服狮鹫和龙,决非泛泛之辈。我发了信号叫小六他们盯着,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他。”

    “让他们搅和进来,咱们还能分到多少?”

    “得了,你……”

    两人蓦地驻足,小巷的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幼小的身影。

    暮的脸色很苍白,呼吸微微急促,这个城市的“气”太乱了,他好不容易才循着微弱的气息追上这两个人类;祸不单行的,晨他们也开始闹腾,询问他任务完成了没。

    “放下拉瑞亚。”

    “嘿,小子,你在说什么。”佩里一手掏出一只刻有符文的精金枷锁,另一只手握着长链,“既然我们抓住它,它就是我们的了。”

    这不讲理的说法倒正好符合龙族的野蛮作风,暮迟疑了一下:“那我只好杀了你们,把她抢回来。”

    “呸!”芬抽出一把****抵住袋子:“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们不保证她的性命!”

    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暮准备使用龙语魔法。这个距离,只要两发风刃就能轻松解决,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不过在闹市里,你可不能杀得这样血淋淋的,会吓坏人。]

    渥尔的话在脑中清晰浮现,人类有人类的规矩,他是否应该遵循?

    “我刚刚听到,你们要钱是吧?”想了想,暮忍痛道,“我有宝石,能不能交换?”

    意外这头小龙居然如此好说话,两人胆子大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

    “宝石?这可要看看货色,毕竟这头斯芬克司能卖不少钱。”佩里恬不知耻地跨出一步,猛然投出锁龙枷,“不够的话,就用你的身体支付好了!”

    金属断裂的脆响令耳膜刺痛,细长的铁链被一削为二,回旋的短刀再次劈落,射穿了佩里的手腕;紧接着,一个影子从墙上跳下,手中的血红色长剑切开空气,划出亮丽的弧线横在芬的颈项前。

    “我来付。”奥斯曼帝国的皇帝绽开刀锋般犀利的冷笑,“用你的命,如何?”

    ******

    “妈妈妈妈!”

    拉瑞亚在被松绑时就醒了,扑扇着小翅膀扑进渥尔怀里,委屈地抽抽搭搭,“人家好痛。”

    “叫你再调皮。”渥尔敲了她一记,再心疼地帮她揉揉。

    “拉瑞亚在练习抓鸟嘛。”

    “哦,那是我错怪你了,但下次要注意周围。”

    “嗯嗯。”瞥见一旁的两具尸体,拉瑞亚双眼放光,“妈妈****的?我可以吃吗?”渥尔抹汗:“呃…吃人不是好习惯,回去让潘多拉煮熟肉给你吃――暮,我们……暮!?”转头不见同伴,他惊讶地站起来。

    “爸爸呢?”拉瑞亚也纳闷地睁大眼,刚刚还瞧见暮默默站在另一头。

    “拉瑞亚,飞上!”

    小斯芬克司在上空转了两圈,焦急地飞下来:“没看见爸爸!”

    他跑哪儿去了?渥尔不认为是敌人做的手脚,这么近的距离他不会没感觉。回想起来,有大约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感到空气震了一下,非常微弱的波动,没有引起他战士的警觉。

    “爸爸是不是不要拉瑞亚了?”拉瑞亚越说越伤心,嚎啕大哭,“也不要妈妈了!”

    “别胡说!”训斥了她一句,渥尔的脸色阴晴不定:那股波动很像艾塞亚施法时的现象,那暮是自己走的?为什么?

    “我们先回去。”还是拜托潘多拉找找看。

    ******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歇业的旅馆大厅里,渥尔抱着哭累睡着的拉瑞亚坐着。潘多拉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的左手边,带着些许不解道:“你这样干等不是办法,我的人已经确定他不在非林堡了。你继续磨蹭下去,朱莉雅他们马上就会接到消息杀过来,虽然我是赞成你跟她回奥斯曼。”

    “我还不想这么快被逮到。”渥尔烦恼地撩了撩刘海,喝了口咖啡,绿眸渐渐褪去焦躁,显出坚定的决心,“我有种感觉,他会回来。”

    潘多拉保持沉默,战士的直觉确实有一定程度的准确性。

    “嘿,看哪,他在外面!”霍普无意间一瞥,惊喜地打开门,抓进一个人。渥尔豁然站起:那不是暮是谁!受惊的拉瑞亚睁开眼,眨了眨,欢呼一声飞过去:“爸爸爸爸!”

    “拉瑞亚……”黑龙的化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她,朝急步走来的金发青年投以欣喜的目光,“渥尔。”

    “暮,你跑哪儿去了?”渥尔的语气困惑多过责难,暮不是一个会恶作剧的孩子,所以他才更担心。

    “……没事。”暮答非所问地抱紧拉瑞亚,浮起浅浅的微笑,“我可以和你们在一起了。”

    他放弃身体的所有权,换得其他自己决不伤害渥尔和拉瑞亚的承诺,以及半个月的时间。

    “?”渥尔蹙起眉,凝神观察他秀美的小脸,依然恬淡的笑靥,使他的心也宁静下来,深处却涌动着难以形容的不安。

    “暮。”大手抚上他鸦羽般的黑发,感到如绸缎的光滑柔软,“如果是和我们有关的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笑容一转为为难的表情,暮局促地别开眼,选择沉默。

    看出他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渥尔轻叹了口气:“好吧,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天晚了,快来吃点东西。”

    ******

    次日,年轻的皇帝决定最后上街逛一圈,就带着两个小家伙离开非林堡。

    发现暮对生人抱有极强的警戒,渥尔建议他给自己设个结界,免得像昨天那样难受。

    初夏的非林堡是美丽的,温暖的,路旁种着天堂树,鲜绿的色泽交织着优雅的细碎阳光,就像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人轻轻摇曳檀香扇子,将根植于利比斯人的浪漫和长久的富足所积淀的奢华风情挥洒至每个最细微的角落。

    暮和拉瑞亚兴奋地进了糖果店,渥尔不好意思地站在外头,等他们选好了再进去付帐。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身影一眼就抓住了他的视线。

    血红的长发,血红的风衣……真是张扬的男人。渥尔不禁感叹,然而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个男子散发出的气势,几乎肉眼可见的辉煌耀眼。

    当对方转过头,他再次震撼了:宛如红宝石一般鲜艳明亮的眼眸里,深黑色的瞳仁不若人类圆润,而是像猫科动物的纵长――是龙族!

    红发红眼,血龙王?

    “玛夫斯,这个不好吃。”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唤回他的神智,渥尔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残留着稚嫩的俊朗脸庞,顶多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手里拿的是……嗯?棒棒糖?

    看颜色,应该是柠檬味……

    “好酸!”

    “饶了我吧,殿下。”跟在他身后,同样明显是红龙化身的青年无力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没有当场吓跑,肯卖东西给我的小贩,您就将就一下吧。”

    “哼。”扎姆卡特不悦地舔着棒棒糖,拧起眉头,“难道我们就傻站在这里,直到那什么总督来迎接我们?”

    “没办法,是我们有求于人。”

    “哈!我朝他的房子喷口火,看到时候谁求谁!”

    玛夫斯苦笑着劝解他脾气暴躁的小主人:“别这样,殿下,照平常情况我们是大可以威胁人类,但这次我们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如妃,秘密带回她,免得把事情闹大――你也不想红龙族颜面扫地吧?”

    扎姆卡特一窒,挫败地低吼:“我真搞不懂!不就是被老混蛋抛弃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全天下都知道那万年发情龙换对象像换抹布,她也忍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不是被抛弃,是――”玛夫斯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如妃是王的正妃,您的养母,所以王虽然不再宠幸她,也是不会抛弃她的,只是她的醋劲实在大了点……”

    “哪里大了!她是很高傲,但她也不像别的母龙一样,刻意讨好我,视我为赢取那老混蛋欢心的筹码!她对我冷淡,却从未亏待过我!她是个好母亲,我尊敬她,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我父亲!”扎姆卡特越说越气,“那老混蛋还敢嫌她醋劲大?如妃对他态度尖刻,是他自找的!没节操的王八蛋!玛夫斯,你老实交代,如果不是抛弃,那老混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决不是小事情!不然如妃不会走!”

    “这个……”玛夫斯有种自掘坟墓的感觉,嗫嚅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王在她面前和华妃她们亲热,说是要让她亲眼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欢好,意识到自己年老色衰,今后本分点……”

    轰!扎姆卡特全身燃起熊熊怒焰,仿佛实质的杀气澎湃肆扬,周围的人们惊吓地四散奔逃。

    “差劲!!!太差劲了!!!!”

    咆哮声响彻云霄,扎姆卡特一把抛下手中的棒棒糖,奋力践踏发泄怒火,“我要杀了他!把他撕成碎片扔到如妃面前!”

    “不行啊殿下!”见主人背后展开火焰般的双翼,玛夫斯急忙扑抱住他,“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把事情闹大!面子面子,红龙族的面子!”

    “有那样的王,红龙族的面子早就丢尽了!”

    “那如妃的面子呢?你要别的龙族知道她是个抛夫弃子的醋坛子?”

    “……”

    一盆冷水浇下,扎姆卡特的胸口激烈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玛夫斯如释重负,缓缓松开手,安抚地拍了拍:“其实您何必气成这样,如妃又不是您的生母。”

    “闭嘴!我认了她是我母亲,她就是我母亲!”扎姆卡特又光火起来,一脚踢翻身旁的摊子,“我不会饶恕那个老混蛋,从现在起,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殿下……”

    “罗嗦!再烦给我滚回去!”

    热闹的市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还站在店门口的渥尔就格外醒目。玛夫斯先注意到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嘘,殿下,那里有个人类,幸好我们刚才是说龙语。”扎姆卡特挑衅地看过去,对方却回了个友善的微笑,没有一般人的惊惧或谀媚,眼神平和,带着一丝新奇和好笑。

    奇怪的家伙。

    砰!商店的门打开,拉瑞亚拍打着小翅膀飞了出来:“妈妈,我们买好了!”暮抱着满怀糕饼糖果,朝他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扎姆卡特,温润的黑瞳流露出纯粹的好奇。

    玛夫斯倒抽一口凉气:“巴哈姆斯殿下!”扎姆卡特也诧异地睁大眼:“那就是拉克拉罗斯的儿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嘛。”

    “大丰收啊。”渥尔笑着摸摸拉瑞亚淡黄色的秀发,拥着暮走进店里,他可不想和总督碰面。

    “他怎么和人类混在一起?”玛夫斯大惑不解。

    “自甘堕落。”

    不屑地嗤鼻,扎姆卡特别过头,厌恶地睥睨被城卫队簇拥着匆匆赶来的非林堡总督。

    ******

    这个年代,龙族的力量比起辉龙历有了明显的衰退。同样的,其他种族经历了[魔导之乱]和魔族的打击,文明也大大退步。彼此半斤八两,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相比过去,人和龙偶尔的交流友好了许多,一方面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另一方面是拜龙学家的出现。因为法师的地位急转直下,不少幸存者转而投向纯学术的领域。知识终究能赢得尊重,当野蛮的屠杀和迫害结束后,人们还是不得不求助于这些睿智的博学者,尽管多数人对魔法的偏见依然根深蒂固。

    龙之所以成为恐怖的代名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神秘。当龙学家出版了一些有关龙的通俗读物,向当权者传授龙族的文化习俗以避免误会,这种成见就大为降低。而龙族也渐渐形成较为稳固的群落,在丰厚的供奉下减少了对矿山和宝物的掠夺。只是,几乎所有的龙族都对像蝗虫般大量繁殖,不断扩张领土侵蚀自然,弱小又狡猾的人类毫无好感。

    渥尔曾经和龙学家打过交道,已故好友艾塞亚也是个出色的龙语法师,所以扎姆卡特对玛夫斯嚷嚷的那些话,就算不是全部听懂,大概意思也了解了。

    如果两位好面子的红龙知道,不是当场吐血,就是把他大卸八块。

    当然渥尔不会没道德地去宣扬人家的家丑,他在意的是人类的动向。扎姆卡特向消息最灵通的非林堡打听很正常,只怕后者将他的拜访用作政治手段,尤其在探听到奥斯曼帝国“拥有”一只黑龙的前提下。

    目前艾斯嘉大陆抬得出名字的国家都和龙族维持着友谊的互助关系,比如北方强国罗切斯特的女皇萨兰朵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龙骑士,坐骑是一头叫克拉费里格的白龙。

    奥斯曼帝国的大祭司朱莉雅是获得金龙王认可的龙祭司,这也是渥尔能迅速崛起的一个侧面原因。

    蓝龙族定居青蓝山脉,是西方肯尼亚斯帝国的强邻,常和境内的矮人发生纠纷,不过在皇帝希尔维亚的巧妙调解下,还算相安无事。

    黑龙和绿龙都生性暴戾,是人类口中最符合“恶龙”形象的两族,也喜欢住在阴湿的沼泽地带,至今不与任何国家有往来。

    红龙族是交际最广的,分散得也开,在中部的莱卡王国,南部一带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红龙的脾气更不好,但他们有个好摆平的特性――贪财。只要上供买路钱,就不会骚扰。高傲的龙族也不屑诈骗和还价,答应了就不会违背。甚至有某国用一堆玻璃片让扎姆卡特殿下改道的传闻,这位龙王之子似乎不识货。

    和几个佣兵伙伴聚了聚,渥尔得知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料的更离奇。

    走出乌烟瘴气的酒馆,只见夕阳斜挂,蜿蜒的街灯已经燃起,整个城市笼罩在淡淡的橘黄色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烟,烤面包和玉米浓汤的香味令人感到十分温暖。

    金发青年有些昏眩地揉了揉额角,刚才喝得太凶了,那帮小子捉弄暮和拉瑞亚,他只得全部挡掉,饶是酒量大也吃不消。

    “妈妈要不要紧?”拉瑞亚担忧地围着他转,转得渥尔头更晕。暮索性对他释放了一个“清醒”。渥尔只觉一股冷流从头顶曼延到脚尖,打了个寒噤,顿时神清气爽。

    “呃,谢谢。”再次感叹魔法真是个好东西,渥尔牵起他的小手走向旅馆,眼底流转着思虑的光芒,半晌问道,“暮要不要回家一趟?”

    “为什么?”暮不解地眨眨眼,他只想快乐地度过这半个月,珍惜和渥尔、拉瑞亚相处的每分每秒,一点也不想回到那个冷漠的“家”。

    “时局动荡了,与我国相邻的罗切斯特和克萨可能会有侵略意向,我必须回去坐镇。”渥尔沉声道,清晰地感到内心的焦虑。

    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克萨……”暮依稀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渥尔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也听过?白龙族的前王奥拉陛下死了,她是克萨的守护神,临死也惦记着她的人类子孙,叫国王在她断气前把她的龙魄取出,制作成心脏石另外存放,躯体就会保持生前的魔力,成为强大的不死战士。”

    “嗯,父亲提过她,奥拉陛下比现任的菲安陛下强,但是她抛弃龙族的骄傲和人类生育后代,让我们高贵的血统混进人类的卑贱之血,罪大恶极。”

    “呵呵,果然龙瞧不起我们。”

    “不是的,我没有瞧不起渥尔。”暮握紧他的手,总是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急切,“其他人类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喜欢渥尔,我觉得你很好。”

    “拉瑞亚也是!”

    灯光下,年轻的皇帝笑得当仁不让,猫一样的松绿色眼睛愉悦地眯起。

    “那当然,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卒子。”

    “妈妈好自大。”拉瑞亚不乐意了。渥尔弹了她一下:“这是必要的自信。不过说老实话,暮,很多人类不值得你们那样守护,奥拉陛下也许是伟大的龙王,却太不了解人类。”

    “什么意思?”暮和拉瑞亚异口同声。

    “历代克萨国王多少有遗传到白龙热爱和平的天性,当今的这位却例外。他是个外表安分,实际征服欲强烈的人。就算他没有野心,身为国王,被一位太上皇压了那么多年,也是会有怨气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等同催化剂的存在,恐怕会用奥拉陛下的力量为非作歹。”

    “不可能的,即使是身体,人类也无法操纵,除非……”

    “除非使用邪法。”渥尔替他说下去,露出复杂的神色,“克萨的宫廷法师长我认识,是我朋友艾塞亚的师兄,一直跟我们别苗头。虽然艾塞亚已经死了,他还是会把今后的帐算在我身上,有够无聊的家伙,和他主子倒是臭味相投。蛰伏了那么多年,辛苦他们了。”

    暮抿了抿唇,黑眸有一丝丝的恼怒:“这种行为……其他龙族不会坐视不理的。”渥尔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最好,我就是担心其他龙族不管。听说你们很洁身自好,不会干涉同族的选择。”暮无言以对,垂下眼:“嗯,父亲就不会,他会说奥拉陛下活该。”

    “哎呀,希望是我多虑吧。”

    “我跟你一起去!”暮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斗篷,踮起脚尖,“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在会帮上忙的!”浅绿色的双眸浮起温柔的波光,渥尔弯下腰,轻抚他乌亮的鬓发:“暮,我就是不想牵连到你,才叫你回去的。你插手这件事,黑龙族的立场也会很难堪。”

    这小小的孩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反过来,要是触怒黑龙王,再多出一个敌人就不妙了,虽然他是很感动他的心意。

    “不,我还不是王,所以不需要对全族负责,只要听从我自己的意愿就行,而且我不认为这么做是给黑龙族抹羞。”

    渥尔凝视他深邃如夜的黑瞳,突然泛起奇妙的感受。

    “暮,龙族都像你和奥拉陛下一样吗?”

    “嗯?”

    “克拉费里格……罗切斯特的守护龙也是这样。他的契约者萨兰朵陛下死了,是中了诅咒,为了拼回她的灵魂,让她重新进入轮回,克拉费里格向冥王发誓效忠,换取操纵死亡的能力。金龙王好象认为他那么做是丢了龙族的脸,把他囚禁在横断山脉里。也因此,拥护女王的保守派被乘机打压,激进派掌握了政权,他们早有并吞我国的企图。”渥尔轻叹,随即,好奇取代了懊恼,“你们为了重视的人,就会这样不顾一切,舍弃自尊也在所不惜?”

    话音刚落,他怔了怔:问一个孩子这种问题似乎不太适合。

    “自尊是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有超越这之上的感情,那就会付出吧。”暮一边思索一边回答。渥尔失笑:真是简单明了的推论。

    “好了好了,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随手揉乱他的黑发,金发青年绽开大大的笑脸,“等暮将来娶老婆再考虑。”

    ******

    还没到旅馆门口,两名穿着华贵的使者就迎了上来。

    “渥利克陛下,总督大人有请。”

    暮和拉瑞亚目露惊讶。渥尔也很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偷跑,总督对此深有默契,不会来打扰他,今天是吹什么风?

    想起白天撞见的一大一小,莫非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好的。”朝使者颔首为礼,渥尔转向两个小家伙,“暮,拉瑞亚,你们留在这里。潘多拉应该做好了夜宵,进去吃吧。”

    非林堡是利比斯公国最重要的商业都市,可想而知总督府有多么金碧辉煌,渥尔甚至觉得自家的王宫在装饰上也要甘拜下风。由精灵建筑师亲手绘制设计图,矮人开采的各种珍稀宝石妆点的宫殿群,流光溢彩,华丽无比,美伦美奂得有些不真实。

    见总督不能一身邋遢的冒险家扮相,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一套最简便的礼服,谢绝了礼仪佩剑和抹在头发上的香油,披着还湿漉漉的发丝,肩背惯用的大剑,身穿淡绿绣金的皇家便装,渥尔清清爽爽地出了更衣室。

    从这个小细节,他肯定必然有不能久等的贵客在场,不然对服饰吹毛求疵的女官绝对会再逮住他整治两个钟头。

    室内的装潢以银色为主,地上铺着织工精细的羊毛地毯,天顶和两边的墙壁都刻着神话为题材的浮雕,数盏造型别致的纯银灯座从楼顶垂下,柔和的烛光昼夜不熄,将整个大厅照得纤毫毕见。

    一脸不爽抱胸倚墙的扎姆卡特印证了渥尔的猜测,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对方会等他,难道那位王妃陛下跑到他家去了?

    “哦,我亲爱的渥尔。”身材肥胖的总督大步上前,笑着抱住他。渥尔压抑反胃感回应他过于热情的迎接,也端上得体的社交笑容:“两年不见了,葛雷,你还是这么容光焕发,精神饱满。”

    “哈哈,你真会说话――来,我给你介绍两位尊贵的客人,扎姆卡特殿下和他的随从玛夫斯。”

    扎姆卡特不情不愿地踱过来,玛夫斯代替他行了个注目礼:“你好,人类的皇帝。”

    “你们好,我是渥利克;菲尔赛纳。”顿了顿,渥尔微笑,“又见面了。”

    以为他会说“幸会”,或者“很荣幸见到您”之类的扎姆卡特扬了扬眉,稍微有了点兴趣。

    离得近了,渥尔发现他没有第一印象那么高,半长的直发垂到肩部,内里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和皮裤,外罩鲜红的滚金长风衣,因为靴子的跟特别高,才显得比较修长。

    轮廓分明的脸蛋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那双血钻般的红眸微微眯起,扫视人的时候,总给人利刃一划而过的感触。

    再过个几年……不,几百年,就会成长为令所有母龙和人类女性疯狂的美男子吧。渥尔超然地想。

    相比扎姆卡特,暮的长相就偏柔弱,沉静的气质和他的张扬也截然相反。

    不知道银龙殿下又是怎样的风貌。

    拜听了另一个版本的离家出走,渥尔讶道:“您的意思是,如妃在我国?”

    “恐怕是的。”接话的是总督,满脸夸张的遗憾之情,“这很有名,贵国的白百合,索琳娜军团长身边多了一位美丽的红玫瑰,从传闻的容貌,十有**就是龙妃陛下。”

    “这样啊,正好我要回去,扎姆卡特殿下和玛夫斯先生就一道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