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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修罗场)

    第九十三章

    两人相持不下, 反倒是让旁边的人,心惊胆战。

    张俭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只见满地的纱布, 还有伤药,不由道:“这些是?”

    青桐是个机灵的, 刚才沈绛说了计策的时候,他也听个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家大人性子古板端庄, 万万不是能扯谎做戏的人, 所以他立即说道:“张大人, 您说说这都叫什么事。我家主子身为监察御史,深受皇恩, 长相又是这般俊逸,谁见着不都得夸上一句青年才俊。”

    随后他恨恨看了沈绛一眼:“这位姑娘倒是好, 居然为了一个小白脸,愣是弃了我家主子。先前主子找到她,她非要寻死觅活的, 主子想着带她回京城, 也要对她家长辈有个交代。谁知道她一听这话,当即割了自己脖子。”

    “奴才赶紧去拿了纱布和伤药过来, 她不仅不让主子救治,还在此大吵大闹。”

    沈绛手持匕首, 心底却狠狠夸赞了青桐一番。

    温辞安虽古板至此,可他的小厮多机灵啊。

    几句话就将这满地的纱布还有伤药,解释清楚,而且还合情合理。

    赵忠朝和张俭两人, 早已经看到沈绛脖子的伤口,他们只是没想到, 这姑娘居然这般为爱痴狂,不仅跟别人私奔,一怒之下,就割自己的脖子。

    张俭此人表面,瞧着忠厚老实,他不由劝说道:“这位姑娘,咱么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有损。况且你还是女子,容貌对女子何等重要。”

    沈绛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们别劝我,我早已经心意已决。不如你们劝劝温辞安。”

    张俭和赵忠朝过来,本是想要试探,先前闯入流民山庄的人,是不是温辞安。

    谁知过来,居然遇到这等事情。

    两人皆有些尴尬,实在是不进不退。

    这本是温辞安的私事,结果被他们闯入,这下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他们没怀疑这件事的真伪,实在是哪有女子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私奔这种事情重则是连命都能丢掉。

    况且又有什么男子会承认自己头戴绿帽。

    温辞安皱眉,声音更冷:“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私奔之事,我与未来岳父早已经瞒了下来,只要你安心跟我回京城,我会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啧啧。

    在场众人,心头皆闪过一声惊叹。

    没想到这位温大人,面冷却心不冷,面对抛弃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还是不愿放弃。

    沈绛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温辞安给自己拿了个深情人设,至于她,一个应该遭到万人唾弃的渣女。

    行吧,这件事本就是她情急之下,拖温辞安下水。

    “温大人,我从未喜欢过你,你何必要强求。如今我与三公子躲到江南,我们已打算长居扬州,此生都不会踏入京城。”

    沈绛这才发现,原来说哭就哭,实在也是种了不得的本事。

    她说到此时,居然也落了几滴泪。

    她的一张脸本就极度欺骗性,即便未施粉黛,依旧透着楚楚动人,惹人疼惜的风情。

    一旁的赵忠朝,本就是温柔乡里打转,最见不得女子楚楚可怜,此时见沈绛如此说,也不由劝说:“温大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何必要强求姚小公……姚姑娘呢。”

    他之前叫惯了姚小公子,这一下差点又顺嘴。

    张俭瞧着温辞安的脸色,见赵忠朝的几句话,让他神色越发冷漠。

    他赶紧用手抵了下赵忠朝,示意他闭嘴。

    张俭叹了一口气,反而朝沈绛看着:“姚姑娘,此事本乃是你与温大人的私事。只是咱们今个撞见,自然不能眼看着姑娘这般香消玉殒。不如姑娘先将匕首放下,与温大人再好生聊聊。”

    此刻,温辞安也朝她看过来,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黑眸,落在她身上,似有涟漪。

    “你先将匕首放下,你脖子上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温辞安的声音冷肃,却意外透着柔和。

    让人感觉,他对眼前这个姑娘,还未忘情。

    “两位大人,要不你们两位先出去等会儿,让我家大人好生劝劝姑娘。”青桐眼看着这出戏,应该落幕了,赶紧说道。

    他这么说,张俭和赵忠朝等人,自然同意。

    于是青桐将人带到了前厅,赶紧让人端茶倒水,招待这两人。

    后院里的沈绛,在对面离开后,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放下匕首。

    温辞安在她放下匕首后,将地下的伤药和白布都捡了起来,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转头看着沈绛。

    她脖颈修长,肌如羊脂,白皙中透着细腻,此刻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有种猩红与白皙的强烈反差对比。

    “总算把人打发走了。”沈绛在椅子上坐下,心跳还在加速。

    虽然她突发奇想演了这么一出,但也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相信。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两人应该是没有怀疑。

    要不然青桐也不会这么轻松,将两人带走了。

    温辞安指了指桌上的伤药和白布,低声道:“三姑娘,还是先将伤口处置了吧。”

    沈绛这才咧嘴,轻嘶了声。

    刚才她一刀划下去的时候,还没觉得疼。

    这会儿把人打发了,她才感觉到疼痛,她伸手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压在自己的伤口处,又是一声轻声抽痛,溢了出来。

    温辞安的眉宇从一开始,就一直这么蹙着,未曾松展。

    他坐在沈绛身侧,始终沉默,唇线紧抿,又似在强压着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沈绛用手按住伤口,待过了会儿,将白布拿下来,这才发现,白布上布满了血迹。

    她仓促出手,一时没控制好力度,伤口有些深。

    幸亏她划的乃是侧脖往下,接近锁骨的地方。

    这里并无经脉,即便划伤,也不会造成致命伤。

    “我来吧。”突然,温辞安站了起来,他伸手握住沈绛手中的那块白布。

    之后,他让人重新端了一盆温水。

    他拿起一块干净白布,在水中浸泡,拧干后,走到沈绛身边,低声一句:“僭越了,三姑娘。”

    沈绛心头恍惚,忍不住说道:“要不,还是找个丫鬟来帮我处理伤口吧,温大人身份尊贵,我岂敢劳烦。”

    “我身边只有青桐一个小厮,不曾有过丫鬟。”温辞安语调平淡。

    沈绛在他靠近时,只觉得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惯与三公子之外的男子,这般亲近。

    “要不我还是回自己的住所,让我自己的丫鬟来处理伤口。”沈绛脖子一歪,躲开了温辞安的手掌。

    温辞安岂会听不出她的推托之意,他将干净的白布,递给沈绛。

    这个刻板而又端方的男子,始终做不出强逼她的事情。

    明明心底渴望,但是他二十多年来,所学的礼义廉耻,早已刻入骨髓。

    若她不愿,他就不该迫她。

    “三姑娘还是先将血迹擦干,我先出去将那些人打发掉。”温辞安微垂眼眸,没有再看她,身上那股谨慎克己的气质,再次萦绕在周围。

    似乎先前那句让她死心,自己不会放弃她的话,也真的只是逢场作戏的一句话。

    此时,前厅。

    张俭与赵忠朝喝着茶,突然张俭短促一笑,说道:“我瞧咱们这位温大人,样貌、气度也是万里挑一的好。说起来,配京城的贵女也是配得上。怎么这位姚姑娘竟眼光如此之高,这都瞧不上?”

    这会儿冷静下来,虽然他们对这件事没有怀疑。

    毕竟私奔这事,着实是惊世骇俗,他们也实在无法相信,会有女子随意拿起当借口。

    都说女子也爱俏郎君,温辞安这等相貌的,已是世间难得。

    这个姚姑娘还要找个什么样的,难不成是个仙人不成?

    “此言就差矣了,”赵忠朝勉强喝了一口茶,发现此处驿馆的茶水着实普通,他摇头晃脑说:“张大人有此困惑,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位程公子。”

    “就是那个江泉程家的公子?我听说他一来扬州,极是大手笔,大把大把往外撒银子。”

    赵忠朝自鸣得意道:“就是这位程公子,先前张大人您不是还让我小心些,说这种看似豪富的公子哥,说不定有诈。”

    “我如今倒是瞧出来,为何这位程公子迫不及待想要攀上咱们这条船了。江泉程家,早些年名声还算响亮,如今却有些落寞。他若是能在扬州站稳脚跟,自然就不会惧怕这个温大人。他这么着急赚银子,只怕也是因为怕私奔之事败露。”

    张俭轻笑:“听赵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个程公子。”

    “毕竟能从温大人手中抢女人,只怕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赵忠朝脸上露出一种轻浮,低声道:“你要是见到这位程公子,便会知道,这位姚姑娘非要寻死觅活,也要跟着他的原因了。”

    两人说话间,温辞安从后院出来。

    “两位,实在抱歉,见笑了。”温辞安见到他们时,率先行礼。

    这两人哪敢受这个礼,张俭赔笑道:“实在是我们之错,未经通报,就闯入。只是听着后院动静,有些担心大人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