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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病

    周大夫是个好人,如今年纪大了,何平戈不忍心见他受累,才说出了这句话,没说话之前不觉得,这一开口,何平戈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近乎是有些干哑的吓人。

    何平戈自己都被这声音惊得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吧,他将头重新埋回双臂之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周大夫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会儿会醒过来,居然显得有点被吓了一跳,却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手掌轻按了他肩头阻止他乱动,微笑着安抚他:“没事,还剩下点就处理完了,要是不赶紧都上了药的话,只怕身上的伤是要发炎的,到时候反而更加难弄些,你还要受更多的苦。”

    大夫毕竟是大夫,在这些事情上的经验也比何平戈多的多,何平戈也就不再多话,安安静静的趴回去忍耐疼痛。

    和挨打时候的那种炸裂一样的疼痛不一样,上药和处理时候的疼痛更甚,而且你甚至不能躲,或是稍微的动一动,你得放松的接受它,这可比挨打难熬多了。

    专心忍痛实在是让人有点受不了,抱着转移注意力的想法,何平戈的眼睛打量了四周的环境,有点陌生,是自己没有来过的地方,但装潢风格却很熟悉,犹豫着问道:“这是顾宅?”

    周大夫应了一声,眼神不挪的盯着伤处处理,简洁的答道:“顾宅的客房。”周大夫的手很稳,基本上每动一次,都会带来相应的效果,并不会给何平戈带来不必要的疼痛。

    何平戈笑了一下摇摇头,有点像是开玩笑,又有些自嘲的说了一句:“还成,我还以为还得睡沙发呢。”

    看着何平戈这样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周大夫有些忍不住的叹气道:“何老板,这才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何平戈是什么样的人,全眉县都是知道的,那样的好,一身青衫似是高山青松,一身白衣又是天空皎月,是人看着就觉得好极了的人物,神仙似得何平戈,简直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那样,要不是这样,他怎么能得着这么多的人喜欢?

    曾有一位书法大家,他一向是持才傲物,认为世间唯有读书高,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尤其是戏子,更是不入流中的不如流,可是他连着来了几天听了何平戈的戏后,直接当场叫人取了笔墨纸砚,挥毫写下:“跌落人间仙。”五个大字,送给了何平戈。

    这样好的人物,是值得整个眉县哄着供着的,也就只有顾念,不给人家当个好的,这才多久啊,就给整成了现在的模样。

    周大夫瞅着脸色苍白的何平戈,更加愁得慌了:“您说您这副模样,要是让您的戏迷看着了,他们得多心疼啊。”

    听了这话,何平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实在是疼的厉害,没有心思扯谎,可是若是叫他把实情说出来,却又是万万不能的。

    周大夫见他不肯说话,只以为他是在怕什么,便又惆怅起来:“唉,也怪我,要帮您多拖几天就好了,您看看这才两天,您就成现在这样了。”

    周大夫是医者父母心,软和极了,这般惆怅的样子,纵然是现在伤着的何平戈都不落忍,只得安慰他几句:“您是大夫,负责的就是治病救人,让我好起来本就是您的职责,这不关您的事。”

    其实何平戈若是不说话还好,偏偏他这边还帮着忙给周大夫开脱,就搞得周大夫这满心的愧疚,更甚了,一张脸愁苦的不得了:“何老板是个善心的人,却怎么偏偏要遭这样的罪呢?”

    周大夫的年纪其实还没什么皱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医生,比较知道保养的缘故,一直很显年轻,这会因为满面的愁容,皱巴巴的和个橘子似得,逗的何平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笑两声呢,何平戈就因为自己背后的抽痛而止住了声音,忍耐过最强的那阵疼痛后,他已出了一头的冷汗,却又笑了起来:“不过是两下鞭子罢了,我倒还不至于受不起,您别为我这边伤神了。”

    他这么说着,周大夫显然是不赞同的,依然在那边叹气个没完,愁的一张脸几乎能拧出酸水来

    或许是因为情绪的互相影响,何平戈越听周大夫叹气,就越觉得自己背上疼的厉害,忍不住想转了话题,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能说的话题,便问:“顾司令呢?”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周大夫更加生气了,愤愤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领着那俩小戏子出去玩了。”

    这幅样子,仿佛是在说娶了自家女儿又抛妻弃子的出去鬼混的女婿似得,满脸满眼的不满意:“我当时瞅着她一日日的过来您这边,守着听戏,还寻思她好歹也得对您好点吧,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没心的,将您打成这样,她却全和没事人似的。”

    何平戈的眼睛低垂,掩盖住了一点自己也不知道是很什么的情绪,然后淡淡道:“她要是真转移了注意力,对我是好事。”

    本也没期待什么,现在的回答也应该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的,何平戈轻微的抿了一下唇,顾念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他清楚。

    似乎是注意到这个话题让何平戈有些情绪不大好似得,周大夫适时的停止了,可还是没忍住道,隔了一会又道:“我就是有些为您抱屈。”

    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被人一遍遍的提起,何平戈的眼睛微微闭上,轻飘飘叹了口气,不想让周大夫察觉自己的情绪,带了点软和的笑意:“我又不是个痴男怨女,您不必为我担心。”

    这话说起来的可信度不是很大,何平戈现在凄凄惨惨面色惨白的趴在这,而把他弄成这样的那人却在外面玩的开心。

    这若光是敌人也是算了,可偏偏整个眉县都知道,这何平戈前个是住在顾念的家里的,这其中的关系,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背上的伤已经处理好,密密的洒了药粉,疼的何平戈直抽气,周大夫半是八卦,半是为了帮他转移注意力的开口:“她到底是为什么打您啊?”

    何平戈自个也期望着说点什么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在上面,加之也信任这位周大夫,便吸着气道:“因为我替她应下了这两个小戏子。”

    一句话说出来倒是惊住了周大夫,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这不是她讨的?”

    何平戈摇了摇头,周大夫的手稍微重了点,轻抽了一口气复而语气平淡的替她解释:“她本是拒了的。”

    “这……”周大夫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话了,这和他一开始以为的始乱终弃,实在是差的大了一点。

    周大夫的愣神,何平戈其实也明白。

    他和顾念现在的状态,若是在知晓一些内幕的人眼里,其实估计就和恋人闹别扭没有什么分别,有人塞人给顾念,顾念因着自己的缘故拒绝了,可自己却为了其他的原因而接下来了这俩人,所以顾念觉得何平戈不重视她,由此发了脾气,还带着那俩小戏子玩。

    何平戈心道,恐怕这就是顾念希望那些人所误以为的吧,这是他现在能够理解的,但他还是不能想明白的是,为什么顾念会想要那些人出现这种错觉。

    难道她是怕张振业会太过注意自己,所以拿这俩小崽子帮自己分散注意力?

    还是纯粹只是无聊了,何平戈又不能带出门,她随便拎两个充充数?

    在懂戏的人眼里,一个何平戈是两个戏班子都比不上的,但对于顾念这个一句戏都听不懂的人来说,只怕何平戈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他们善解人意,暖和贴心呢。

    这样的顾念,难不成还会帮自己想这么多?

    何平戈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的过分了。

    思维不在那些伤上之后,疼痛也就不那么难以忍耐了,也没过太久,药劲儿上来,何平戈就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一会觉得置身火炉,一会又觉得如坠冰窟,耳边一时安静一时吵闹的,也听不清在吵什么。

    什么发烧了,什么要冰敷了,什么灌点药了的,还有一句类似顾念的声音,是不管多少钱的药,拣最好的上。

    何平戈这会盼着安静,这些声音闹的他脑仁都疼,什么也顾不得了,牟足了劲喊上一声:“别吵。”

    这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而何平戈也就在这安静中,稳稳的睡了过去。

    何平戈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深夜了,整个顾宅里都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骇人,何平戈的屋子里熄了灯,只留着一盏小小的壁灯,昏暗的照着屋子,而凭着这光,何平戈能够看到这屋子里的沙发上,似乎睡着一个人。

    大概是被派来看着自己会不会死的丫鬟吧,何平戈这么想着,然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床头柜上的杯子上。

    天知道他多久没有喝水了,他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涸到要冒烟了,普通的吞咽都带着一点蛰扎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