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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平戈尽可能不动声色的往上瞄了一眼这两个人。

    油彩敷面,自然是不容易看出样貌,只不过何平戈到底也是这个戏班子里呆了几年,对这里的人都有些了解,可是这两个人,他却是毫无印象。

    何平戈当即便是心中一慌。

    这场戏算是个大戏,上场的人也都是必然参加过的,或者也得是排练过的,无论如何,都是绝不会叫这样脸生的人来。

    更不会把这要命的缎子,交到别人手里。

    此刻看来,只怕是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白绫一寸寸收紧,何平戈假做镇定轻拍了拍两人,示意两人轻一点,可是两人却置若罔闻一样,依然只顾着缓慢收紧白绫。

    他们两人收紧的动作十分缓慢,若不是十分的注意,只怕都会以为是戏里的。

    何平戈有心挣扎,两人却已经将何平戈手脚束缚,想要叫喊,喉咙却无法发生。

    该不是,今日该命断于此?

    何平戈心中竟是觉得了两分好笑,若是自己因为演杨贵妃这场戏死在了台上,这放在以后,说不定会是一桩美谈。

    只是可惜了,顾念为他用了多少心思,千防万防,却是今天的结局,只怕她此次,该是要难过了。

    更可惜的是,这次的这场戏,他许诺了,却没有陪着顾念演完,也不知道顾念应该怎么办?

    何平戈这般想着,便不由得拿一双眼去台下找顾念。

    顾念这时候也看的何平戈的神情不对,她有点想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说是故事就是这样的,您看着当真,这也是何老板的功夫好,您要是现在上前,反而就将这场戏毁了。

    顾念听了这话,又知道何平戈对着比赛无比重视,这才没有冲上去,只是还是忍不住焦炉的握着茶杯把玩。

    正是心中不安的时候,顾念却对上了何平戈的这个眼神,一时微顿,她再顾不得什么,高喝了一声:“停!”

    她这一声出口,众人动作就都停下了,宛若洋画片里按了暂停键一样。

    这戏呢除了在戏园子里唱,更多的就是去唱给有钱的人家,就叫堂会。

    戏园子里一场戏唱给多少人听,你要是自个儿有事,上个厕所捡个东西的漏掉了一段儿,这算你倒霉,也不可能给你重演一次。

    但是堂会就不一样了,一家之主就那么几个人,就比若说给老太太做寿去了,老太太就是爱听才请了你过来,但是老太太听一会去上个厕所就得漏掉不少戏,所以这个时候就得喊停。

    这个停字一喊出来,老太太人自己个儿让人搀着走了,戏台上这些人就得保持着这个姿势等着,啥时候老太太回来,喊一声开始,这才能接着往下演,这才能让人家一段儿也不错过。

    按理说今个儿又不是堂会,按理说谁也没资格喊停,但偏偏今天在这里的人是顾念,所以台上的人倒是也十分听话的停了下来。

    只不过那两个收紧白绫的却不一样,他俩听着这个字,却动作更快了。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确认了。

    顾念当即就从桌上抄起来了两个茶杯,分别砸向了那俩人的手。

    而顾念也在这个时候,跳上了戏台。

    那俩个人光顾着躲杯子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念已经到了眼前。

    两人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何平戈和顾念缠斗起来。

    顾念从军多年,经验和力气都是有的,此刻又是对这两个恨极了,更是下手凶狠,光捡着耳朵后,或是脑后砸,区区几下就叫俩人丧失了行动能力。

    顾念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向底下叫人道:“带下去!”

    小副官领命,带了几个人把这俩人给拖拽了下去,这才给顾念空出场合来。

    顾念靴子侧藏着一把小刀,这时候直接拿在手里,将何平戈脖子上的白绫割断了。

    何平戈这才缓过气来,一阵猛咳。

    台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的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念心中担忧,见何平戈的脖子上都已经勒出了深色的痕迹,便是目光一寒,想要将何平戈扶起离开。

    可是何平戈却不肯动,顾念皱眉询问,何平戈目光看了看台下,做出一副祈求的眼神。

    顾念没办法,只好轻轻的摸了一下何平戈的脖子,确定没事后,才下了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叫声:“继续吧。”

    之前静止的场景忽然动了起来,何平戈软软趴伏地面,高力士近前查看,哭唱道:“万岁爷,杨娘娘归天了。”

    一句同时,配以响鼓重锣,竟是不由的叫人头皮一麻,那皇帝失了力气一般跌坐进了椅子里,太监捧着之前簪在贵妃头上的簪子跪在皇帝面前。

    灯光转暗,何平戈悠悠起身,竟是跳起了当年二人初见的那支舞。

    伴随舞,是贵妃对高力士细细叮嘱:“圣上春秋已高,我此后不归,唯得你是旧人,能体圣意,须索小心奉侍。再为我转奏圣上,今后休要念我了。”

    万乐都静了下来,就连观众也都没有了声音,只听得见那泣声幽怨,逐渐转低。

    灯光又亮,皇帝看见了那高力士手中的金钗,半晌不语,忽的大哭道:“痛杀寡人也。”

    一句说罢,竟是再说不出其他,一头栽倒在地,竟是生生的痛昏了过去。

    高力士忙上前搀扶,匆忙唤醒,却也是气若游丝。

    门外将士忽动,摇旗打鞭,高力士随人一同搀扶皇帝,高声道:“陛下起驾。”这才扶着皇帝从侧门下了。

    可怜那贵妃荣华半世,却是落的个如此下场。

    灯光转暗,将舞台一次次吞噬,最后就落在了早已经玉殒香消的贵妃身上。

    最后一缕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最后也失去了。

    按理说到了此时,戏已经算是演完了,可是观众席上,却依然是寂静一片。

    许多人一抹自己的脸上,都已经不由的落下泪来。

    谁也不敢出声说上一句话,也不敢先发出一个声音,仿佛是生怕打破了现在的安静。

    若是平时遇到了这样的好戏,都是这些人都是喜欢叫上一个好字的,可是现在,这场戏是当真的好,一场看下来,叫人心胆一并都战栗起来。

    可是任谁,也叫不出这个好字来。

    不知道是谁开头,戏院里起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而这掌声就仿佛是一个导火索一样,所有人的人都忍不住的鼓起掌来。

    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灯再亮时,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而顾念的位置上,也已经空了。

    顾念是趁着黑灯的时候跳上戏台,直接将何平戈捞到侧门后去检查他的脖子的。

    他们这边检查,那边观众鼓了很久的掌,见何平戈不打算出来,便也都渐渐的离场了。

    有人走的慢,追了两步上前去问别人:“我咋听听何老板今天唱的,跟以往有点不大一样呢。”那人年轻些,砸吧了一下嘴,就感觉心里头酸胀胀的不舒服,他以前也听过别人的马嵬坡,可是这样的感觉却是头一次。

    他思索好久,仍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情绪,只好向那位年长的求助道:“何老板不经常唱马嵬坡,您老听过,给咱们品品?”

    这年长的方才也哭过一回了,眼里显得有点红,似乎是想露出个礼貌性的微笑,可是嘴角沉重,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听过几次,但这次我总觉得何老板是在改变什么。”

    其实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按理说是足以让人出戏的,就算是不出戏,也会草草的结束了这场戏,去给受到了惊吓的角儿开点药吃,可是何老板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硬生生的是叫人没办法出戏,很快就在那精湛的唱腔和故事里,把之前的那点小插曲给忘记了。

    那年长的又揉一揉他的眼睛,才缓缓的道:“何老板的嗓子好,底气足,唱戏的时候,声音又圆又润,听着就叫人觉得舒坦极了。”

    “这一次何老板的声音似乎不如往常通透,反而带了淡淡的哑,有种死前的绝望,又仿佛是释然,倒是十分的叫人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叹气:“可惜唱腔没几句。”

    其实这一场何平戈的台词是不算少的了,只不过这两天大家都看过了何平戈挑大头的,突然一见这样的伤情,竟是还有些不适应。

    那年轻的听了这些,不由的感叹道:“不过这何老板倒是也是个胆子的,上次是一句词不给,这次又是改了自己熟悉的方式。”

    年长的对这句话倒是赞同,点了点头道:“何老板是有实力才敢这么干的,不过也是可惜,越是有才华的人越是遭人嫉妒。”

    说着,这年长的还有点后怕起来:“今天这事儿啊,要不是有顾司令在这里,啧啧啧,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年轻的到底是热血的,先前光是沉浸在戏里,现在想起来打抱不平来了:“也是够险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

    年长的侧过头瞄了他一眼,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也是真够不带脑子的,现在何老板在跟人打戏擂,何老板要是死了,你说对谁有好处?”

    那年轻的一顿,接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这表情才做到一半,他就又皱了眉:“不至于吧,那俩看着也是小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年长者微微叹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